热闹中徘徊,走走停停,不知要去哪里,只好在人潮里假扮,在“美色”前仰望。繁华过后注定是落寞,灰姑娘在十二点一定会被打回原形,邱叶衾也一样,十二点前还可以在商场里游荡,过了,就无处可去。
她买了杯奶茶,泡在商场的水吧里咬着吸管吮吸着甜腻腻的奶糊,嘴里还是没滋没味,又跑去买了根对着她点头哈腰的冰糖葫芦,那冰糖葫芦实在是太长了,长到她都不知道从哪里下嘴。
商场里那首萨克斯《回家》开始循环往复,这样的音乐对无家可归的人而言是何等残酷,而对邱叶衾来说,是必须给自己找个去处的时候了。既然今夜已经放任,索性去见识下没见过的酒吧。
商业街附近酒吧林立,总要寻觅一个看起来安全的去处。每到一处尽可能眺望能望到的一切,小心的打量酒吧的嘴脸,提防着那些进进出出的人。挑来捡去总是因为这样或那样的原因一一放弃了。眼看着没剩下几家了,以为不得不随便找一家的时候,竟在转角发现了一家不一样的酒吧,有那么一点非同寻常,它没有想像中昏暗,暖光柔和诱人深陷,也许是命运的支使,也许是无可奈何,邱叶衾举着冰糖葫芦推门闯了进去。
身入其中才惊觉内里迂回曲折尽是枯木,全无甜美。夜已经深了,人也没有几个,邱叶衾学着电视里的样子要了杯酒,捡了个最僻静的角落,在半截枯木上坐下。开始时还能边喝酒边吃冰糖葫芦,一个人吃喝的热闹,后来酒喝到一半神志就被酒精疯狂吞噬,见酒即红的双颊更加桃色缭绕。眼前云里雾里灯影迷幻人影浮动,这和酒力有关也跑不掉刚才的寒风作怪。意识仍在努力,可人伏在桌上不可抑制的昏昏欲睡几欲滑落,轻而易举被人揽肩抱上膝头轻拥入怀,柔拍之下终于不支浅睡成眠。她依偎在那人怀里不愿意醒来。开始还有些戒备,不敢沉睡,时间久了,两人的体温穿透层层衣物水**融,好像完全没有威胁,于是放下心来酣然入梦。这是个温暖的去处,邱叶衾贪恋将他勒紧。
光亮破壳而出,黑暗随即没落。
“天亮了,我们该走了。”
“再等一会吧。”一个好听的男声。
“等她醒了,你这样抱着她,会吓着她的。”
他犹豫了一下:“好吧,等我和她告个别。”
“告什么别啊!睡得正香呢!听不到。”
他倾身贴在她耳边,玉面无暇温齿热唇抵在她耳上温柔缠绕。
“我要走了,不能陪你了。”
热气撩起邱叶衾耳边的发丝,贴上他的脸,好像是在挽留,他有些痒了,笑着将她搁下,然后离开。
耳边好像有人说话,听声音她不认得,想睁开眼看看,可竟如同梦魇动弹不得。等她挣扎着醒来,发现自己独自靠在角落里,身边没有人。
迎着冷风走上街头,昨夜的暄晔热闹留下一地零乱,彩带随风而转擦过雪白的街身,扑在她的鞋上调皮的戏弄,她停下迎风而行的脚步,彩带便落在街头再找别人纠缠。
邱叶衾最后一个跳上首班车,没再回头,把这一夜永远甩进了记忆。她一上车,车门便关了。司机师傅惊天地泣鬼神的飙车技艺把她从车头悠到车尾,也好,就在这里蜷缩吧,她掩紧大衣逶上后座,跟着16路公交车晃荡回学校,进了寝室楼迎面碰上王嘉姝。
“昨天晚上你去哪了?熄灯都没回来。”
“我去玩了。”
“你看到他了吗?”
看来王嘉姝是知道了。
“没有,他没去。”
“不是,他去了,从你身边走过以后,给于威打了一个电话,说他没有勇气见你,说你想得太简单了。”
“是吗?”
“他和陆平都见过家长了,两家都挺满意的,关系也都不一般了,就是那种程度,你明白吗?”
怎么如此之快?这样等不得,好寒心。如此一来邱叶衾的选择更没有错了。心中错愕脸上却只有冰冷。
“我明白,不用说了。对了,我还没谢你呢,哪天一起吃饭吧。”
她不想再纠缠,不等王嘉姝回答就直接回了寝室。温惠和郁洵美见到她倒什么都没问也什么都没说。她飘忽疲乏,拼尽最后力气爬上新换的上铺侧身而卧,屏蔽了世界浑浑噩噩赖在床上。
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是在什么时候,楼下的小路边坐上一个人。双手插兜两腿对开,全身褶皱废纸模样,缩在皱皱巴巴的大衣里只露出愁眉血眼。即使相隔有些距离那人满眼的血色也清晰可见触目惊心。昨夜他一定是把自己扔进某个颓废的“垃圾堆”里,才窝出这副废品模样。
没过多久陆平顶着寒风跑了过去,塞了一袋桔子给他。他抱在怀里毫无生气,掉了两个也不知道,陆平拾起又塞回他怀里,他就失魂落魄的走了。
这一幕邱叶衾尽收眼底心痛难当,于心不忍闭紧双眼,把军被拉进怀里:其实我只是想要看一场电影,告诉他自己的存在,用来弥补给他的伤害,也用来指责他的情浅,并为将来冰冷的岁月留下一抹美好的回忆。一场电影的时间就是一段恋情的开始与结束,如此就不会再留下遗憾。我不过是想同他在一个半小时里谈一场恋爱,他的一生我只要一个半小时。可即使这样,他还是受到了来自于我的伤害,而我除了伤害还能给他什么?就这样吧,放过他吧,让他幸福。
心中疼痛忽而锐减,邱叶衾竟安然睡去。
电影无论多么精彩绝伦终究要落下或轻巧或厚重的帷幕,没有人能永远光芒万丈的只活在大银幕里,也没有人能永远坐在电影院里一生观影。邱叶衾和苑晏澄也不能,他们各有各的戏码,只是命运作怪暂时还不愿放过他们,急着为终其一生的惨淡垫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