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必须正视我糟糕透顶的生活,我深陷于无聊堆砌的囹圄里。对,这是异常深厚沉重的无聊,压抑得我喘不过气就罢了,我对周围所有的人与事都失去了兴趣,包括香烟。可我仍旧一支接一支地吞云吐雾,不知为何。也拜这无聊所赐,我在自己租赁40平方米弥漫烟雾的狭窄空间里,能够理智地想清楚了一些人与事,包括王小二,以及王小二与周小三那些不三不四的爱情故事。都是跟我不相干的人与事,所以实在没必要花费过多精力。但有些个有风的夜,我还是坐在吴大妈的店铺门口,抽着烟听来往的过客瞎扯淡,吴大妈的老头有些时候也会散支烟给我,王小二有时候也会出现跟人们讲他跟周小三那些人们都能倒背如流的故事,人们对于王小二讲述的爱情故事总能兴趣盎然,我认为这是一群无聊的人,跟我如出一辙的无聊。这无聊的听故事的人群中,有相当一部分跟我是一样的身份,都是这片工业区的过客,有的人来去得匆忙,也会有人不舍离开或其它原因安居这里了,开个小门面或是承包工厂的一些琐碎事物,只要能够安居这里自然会有安居这里的本领。反正我也不是多么乐意倾听他们的好心传授,我很无聊,觉得周围的所有都索然无味,提不起我任何兴趣。
是的,我得正视这俘虏我让我不得自由的无聊。无聊的人很需要朋友,我实在无力承受自言自语的疲惫与落寞。呼朋唤友地瞎热闹吧,一群人的无聊应该会很适宜地挤兑掉我的无聊。这次短暂的热闹只是账面上的热闹而已,哥们都很给面子地到了,都千篇一律地指责我辞职的事,我没多说话,也不愿意瞎编个理由让他们相信继而支持我的辞职。原本此次呼朋唤友的目的是打算向这片工业区上我的哥们倾诉我的无聊,我们都要很洒脱地吃饱喝饱玩饱然后抱怨个够,之后各回各租赁的家躺下睡个大觉,等明天太阳照常升起可我会在日赛三竿才起床,悠然或者颓丧地抽支烟。这个很惬意的打算让我意识到打算本身就是个无聊的玩意,又或许被规划好的生活是无聊的。我没告诉他们我辞职的原因是因为我觉得人要工作本身就是件无聊的事,基于人要工作这件事本身的无聊,我认定所有的工作都是无聊的,所有强加给工作的任何美好意义都是无聊的。我确实辞职了,之前关于工作的任何憧憬与讽刺都随着我的辞职瓦解了。酒桌上哥们又闲扯着自己的小烦恼,就在那么一瞬间我挺羡慕这群哥们的,他们的小烦恼都是出于对生活的深切希望所衍生的情绪,他们都是有希望地活着。如此一分析对于无聊的憎恨愈加强烈,我应该转移情绪,我得想想对于生活我究竟有没有抱有希望。所以整个哥们吃喝玩乐的过程我至始至终保持着沉默,或心不在焉地浅笑。哥们在吃喝得意兴阑珊之后也都做鸟兽散了。此时已是凌晨一点左右,有些忙碌的厂还在两班倒腾地坚持忙碌,这些景象停放我的眼里成了一声瞎折腾的哀叹。没有任何睡意,不想回到自己那个租赁的40平方米的狭窄空间。流离失所,无处安放我的不安。我一个人游离在这片工业区的路上,不知道身处的是哪条道路,唤不上名号。
我的烟抽完了,好在总有小卖铺这个时候是不关门的,因为这个时候还有工厂在忙碌,工厂忙碌的工人彻夜工作也需要香烟的安慰。我买了包烟坐在马路旁边抽着,又是一支接一支地吞云吐雾,这个时候的夜空还悬挂着一轮月,我想它和我是一样的无聊,出于同病相怜的缘故,我决定向我的病友祷告,让我的生活出点事吧,多些好的事情让我的无聊见鬼去吧。
游荡,又剩我一个人游荡在这片工业区,像个漂浮了上千年的孤魂野鬼,没有爱没有恨,很无聊。所以我要自强不息要摆脱无聊,我想到有个地方可以安慰我的无所事事。我要去这片工业区附近的葵花地,九月的葵花香是淡雅的脱俗的我很中意的气味。已经九月的葵花地很美,葵花地上林立着许多微笑也幸福的葵花,我应该在这个无聊的夜晚睡在这片葵花地里,如果夜晚风很大我感冒了也是个好事,我可以好好照顾自己给自己熬姜汤驱寒同感冒争斗亦是件趣事。我睡在这片葵花地上,在这个无聊透顶的夜晚。第二天的太阳却让我尤为气愤,因为第二天睡醒的我没有感冒,有些失望。
哥们都有自己的事要忙,就不去打扰了。再讲呼朋唤友去吃喝玩乐也让我觉得无聊,这个时刻我想起了我大专毕业才一年,毕业前的哥们早就散到四海,如果有幸联系上一位恰巧同我关系还算铁而且这位混得还算不错且欢迎我的到来愿意为我接风洗尘,这样推算能遇上这么一位的概率是微乎其微的。可是我不能放弃,我是从幼稚园读到大专的,中途没有留级没有跳级,于是乎遇上这么一位的概率又有所长进了。回到自己租赁的房间很努力地找他们的联系方式,翻出了许多联系电话,包括上幼稚园时候的班长,小学五年级的女同桌,中学跟我借三元钱上网至今都没还的室友,高中问我要一盒巧克力的女孩。还有许多这样的人物,我不确定他们是否还记得我,也不知晓他们如今的生活过得如何,指不定同我一样的无聊。种种猜测让我有些劳累,点上一支烟瘫坐在好些天没有打扫过的地板上,望着有腐烂迹象的天花板我知道无聊又向我侵袭而来。所以我还是放弃了同他们其中任何一个取得联系的机会,也没去计算遇见那么一位同学的概率究竟是多少了。
不知觉中已到了正午,肚子饿了我要吃饭。吃饭是件很无聊的事,可是我必须得这么干,我要吃饭。很饥饿也很无聊的我决定去找我这片工业区上结拜的妹妹。我的妹妹叫子月,之所以饿了第一时间会想起她是因为她开了个餐饮店可以吃到饭,吴大妈的店铺只能吃上个早餐。子月是个简单又纯朴的女孩,她很可爱。譬如她开的餐饮店除了可以吃饭就只有冷饮,在这里从来喝不上酒,也抽不上烟,因为她的餐饮店不提供烟酒,不提供的原因是她不喜欢,不论任何气节都提供冷饮的原因也是她喜欢。子月的餐饮店的名字很烂漫,至少她是这么认为的,餐饮店的名字叫“天使与海豚”,我曾经还不是很无聊的时候问过她为什么要去这样一个没胃口的名字,她很天真地笑着告诉我,“因为我喜欢”。小月的厨艺算不错,该咸的不会辣,该辣的肯定辣,也因为她喜欢。反正一切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要填饱肚子,我很饿。子月的确是个简单、纯朴,以及可爱的女孩,可是除去这些个形容词是万万找不到任何一个词汇般配得上她。关于子月这些个品质的故事有许多,可是我实在没兴趣谈及了,虽然她是我妹妹,不久前才是我的妹妹,之后可能很长时间里也是我妹妹。因为我很饿也很无聊,我迫不及待地要做吃饭这么无聊的事才能有力气继续无聊下去。吃过饭后我就迅速告别了子月的“天使与海豚”,没来得及付账,对于我付账的事她向来爱理不理,乐意给就给不乐意就拉到。
只身回到自己租赁的小房间,40平方米,这是当初租赁房间时房东告诉我的,我不清楚自己为何如此印象深刻,大概是因为无聊。躺在床铺上的我习惯性地抽烟,抽烟确实很无聊但我却戒不掉。此时的我没多少精力构思自己的那些无聊,那些无聊与王小二是不相干的,就像王小二与周小三之间的爱情故事跟我也不相干。昨晚睡在那片葵花地上的时间不够充足,所以现在不饿的我很累,很想睡觉。于是我睡觉了,可是睡觉的我仍然很无聊,这无聊跟我的明天可能有关系也可能无关系,都无足轻重了,因为我很累,所以我要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