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我们失神看雨的当,桌上的手机忽然震了起来,紧接着《越狱兔》的经典铃声响了起来。
程珊珊伸手抓过手机,递给了我。
我接过来一看,屏幕上凤梨两个字欢快地跳跃着。
谁是凤梨?程珊珊问我:好可爱的名字。
我一时来不及给她详细解释,只说是程三忠的秘书,然后就接了电话。
你这个天杀的,我劈头就骂她:好事怎么从来不见你想着我?狂风暴雨电闪雷鸣的天气抽空也要给我打电话,为了害我你真是煞费苦心!没把我家楼顶的避雷针提前卸了去?
怕死你还这么多废话!凤梨好像待在游泳池底打电话一样,声音就跟冒着水泡似的,你要还想吵架我就奉陪,反正我已经成这样了,活不活都无所谓了。
你成哪样了?我说就你那点身高能不能离地道稍微远一点?有点积水就能把你淹死,别怪我没提醒你。
淹死我吧,我绝对不会放过你,半夜从你家下水道钻出来报仇。
什么啊,我说,我惹你了?别闹了快说正题吧,这闪电炸雷一个接着一个的我可不想陪你玩命。
我就在你家附近呢!你在家吗?我被困在远东了,出租车都打不着!
怎么又是远东?远东今天买东西不用给钱吗?怎么我家成了远东的后备休息室了吗?
放下电话,程珊珊有些吃惊地看着我。
看什么?没见过?
没什么,你刚才好像吴君如附体了一样。
我大笑起来,我是从未用这种语气和程珊珊对过话,那种模式在我们之间属于屏蔽状态,我们之间的气氛永远是正剧,她没有看过另一面的我。
怎么样?看我是不是可以封个影后什么的了?
十分钟后,凤梨来了。
就像刚从河里捞出来的女尸一样,苍白浮肿,本就有些稀疏的头发一缕缕贴着头皮,衣服全部湿透,软塌塌地覆在身体上,黑色衬衫,白色文胸,真有才。
凤梨没来得及跟程珊珊打招呼,径直进了淋浴间。
余光中,看见程珊珊满脸写满了问号,我知道她在想什么,她一定困惑坏了,我怎么突然冒出来这么个熟捻的女朋友。就算是程三忠的秘书也不至于相交得这么快。
认识几个月和认识几十年是有着本质区别的。
这人是我小时候的玩伴,我替程珊珊解开了疑团:认识二十几年的朋友了,其间有过一段没了联系,后来又重逢了。
啊,是吗?真不错,人和名字一样可爱。
她原名叫冯丽——冯巩的冯,美丽的丽。你只需用唐山话说“凤梨”然后再用唐山话说“冯丽”,就可以领悟她名字和绰号间的真谛了。
程珊珊试着说了几句方言,笑得前仰后合。
你又懂了?凤梨洗完澡出来,穿着我的浴袍,把尺寸的余量全都用掉了,浴袍紧紧箍在她身上,像一只粉红色的北极熊,我和程珊珊又笑了起来。
凤梨见我也不为她引荐,便自己主动上前,伸出一只手递给了程珊珊:你好,我叫冯丽。
程珊珊“扑哧”一声笑喷在床,赶快挣扎起来:认识了,认识了,你洗澡的时候明明给我介绍了。我叫程珊珊,明明的大学同学兼好友。
我是她的小学同学兼玩伴兼损友兼受虐者兼……
行啦行啦!打住!我一把揪住凤梨,三个人笑成一团。
对了,明明,你猜我刚才碰见谁了?笑了一阵,凤梨突然表情神秘地斜睨着我。
金城武?
不是,严蜜雪。
严蜜雪这个名字在我记忆中扎根还不是很深,我回了回神,才将名字和人对上号。
那你怎么不叫我过去看!我跳起来。
人家运气好,从商场出来就有专车接走了。
那你偷拍了吗?
我疯了?她又不是金城武我犯得着吗!
严蜜雪是谁?程珊珊饶有兴味地凑了过来,想必她以为严蜜雪也是个明星。
严蜜雪是……凤梨犹豫着,搜索该如何向程珊珊说明这绕了十八圈的复杂关系。
不是谁啦!我抢白:一个小姑娘。
不过我看清楚了,那车肯定不是程三忠的车。凤梨说。
我刚要说点什么打岔,反应一时没跟上,又被凤梨抢了嘴:明明,我后来认真想了想,我觉得严蜜雪不可能是程三忠的小三!你还是不要神经过敏瞎紧张了。
我的脑袋登时“嗡”地一声炸开了,哪壶不开提哪壶,真想掐死眼前这只死胖子。
程珊珊的脑袋像拨浪鼓一样在我和凤梨之间转来转去,看看我的脸色,又看看凤梨的神情,再进行一番独自揣摩,一时间忙得不亦乐乎。
我觉得自己瞬时变成了霜打的茄子,无精打采,抓过桌上的花草茶,咕噜咕噜灌下好几杯。
你想,程三忠和严明峰是哥们儿,程三忠如果对严蜜雪有意不早就行动了?何必非要等到严明峰死了?程三忠和严明峰那个关系,如果他们再成了亲戚,不就是亲上加亲……
凤梨!我把茶壶往桌上重重地一摔:别说了!
我实在是找不出涵蓄阻挡她胡言乱语的方式了,有时候神经大条是一种可爱,可有时候太过粗枝大叶却着实让人厌恶!掌握不好这其中的程度就会变得像凤梨一样万人嫌。挑什么时候说不好,偏偏挑这么个节骨眼,掐准了算好了都没这么恰到好处!我发自真心地诅咒凤梨今天淋的这场大雨可以让她一病不起,至少卧床三五个月才能解我心头之恨。
凤梨被我吼了一声,识趣地闭了嘴,张望了我一阵子,然后拿起茶壶走了出去:我去添点儿水吧!
凤梨出去之后,房间霎时安静下来,我和程珊珊都没有吱声,气氛有些微妙。外面的大雨依然没有要停止的迹象,大而有力的雨点劈劈啪啪敲打着窗。
我不敢朝程珊珊那边看,其实我也知道自己并没什么好心虚,但就是放不开思想包袱,我觉得自己跌了一个史上最难堪的狗吃屎,而嘴正好吻在程珊珊的脚面。我感到懊恼极了。
你还好吧?程珊珊在背后轻声问道。
我耸了耸肩膀,没有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