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情绪会在一瞬间就控制不住猛的窜出来直到把彼此都弄的面目全非,我以为自己早就无坚不摧,以为自己足够的坚强,其实只要小小的一点点的波折就会把我的心给掀起涟漪。
我站在洗手台边上不敢出去,踌躇徘徊了很久,就听见宁程一边喊着我的名字一边往我这边走,最后吓得我又跑进洗手间的内间,迅速的把门锁上,大气都不敢出。
“非非,非非,你在哪阿?”宁程一个内间一个内间的喊。
我强烈的感应马上就要到我这个内间了,只好把高根鞋脱了站在马桶盖子上,随即就听见宁程敲门的问喊声了。
“非非,你在里面吗?你出来阿。”
“非非,我没有要你马上答应啊,我可以给你时间考虑。”
“你别逃避我,好吗?”
我屏住呼吸就是不说话,心想过不了多久她应该就会放弃的。
“傻傻爱一个人不管雨天,我依然等待你出现…”
该死的手机铃声忽然响起来了,我连忙用手捂住包包,好让声音小一点,哎,早知道就应该调个振动,过了几秒钟就听见外面的兴奋的笑声。
“池非非,我就知道你在里面,赶快出来吧。”
无奈之举,我只好蹑手蹑脚的把高跟鞋穿好,然后一脸窘迫的打开门默默的走了出来,偷偷的瞥了一眼宁程的神情,却被她逮了个正着,她饶有兴趣的笑着,看得我心里发寒,吓得我赶紧就往门外走,宁程也紧跟其后,似乎今天是不打算放过我了,我在心里无限的后悔今天来这个是个多么天大的错误啊,本来以为是一场鸿门宴,还反反复复的做了好多心理准备,现在看来,我倒希望是鸿门宴了。
买完单后,一路上我连小气都不敢喘,呼吸都是轻轻的,害的胸口闷得紧,身体也是僵直的,横冲直撞的只管往前面走,宁程忽然挽着我手,我直接颤抖了好几下,我们这样的姿态,在旁人看来就是好朋友之间的亲昵,其实真正的意思只有我们两个人明白了,我在心里一直警告自己千万不要在大庭广终下失态,然后尽量配合宁程,一直带着微笑在脸上,其实心里早以翻江倒海了,恶心到不行,天知道我个人多么厌恶同性恋。
宁程把我带到了游乐场,我看了一眼过山车,心想,等下终于有机会吐了,就说是过山车晕车。
“非非,你坐过山车晕么?”宁程转过头问我。
我也很做作的看了一过山车,然后支支吾吾的说:“还好,有一点吧。”
“哦,那就别坐了。”宁程淡淡的说,然后无视已经错愕的我,拉着我走到旋转木马面前。
每次看到旋转木马,就会让我想到王菲的《旋木》,很温暖的歌,让人听了流动于其中的曲调。
可是再看到旁边的宁程的举动,我从来这么深痛恶绝过旋转木马这项游戏项目,她居然跟售票员说只买一张票,那就意味着我要和她坐在同一个木马的身上,然后转啊转啊的,那还不如直接给我一刀得了,我抱着侥幸的心理说:“那个,你坐吧,我不坐了。”
“你放心,这个不晕的。”宁程一脸认真的样子,让我欲哭无泪,幽怨的看这旋转木马,心里恨恨诅咒发明这个东西的人。
在我扭扭捏捏的态度下,还是被宁程半拖半推给坐上了旋转木马,挣扎果然是无谓的,最后我一闭眼,心一横,一咬牙,然后就把自己的嘴唇给咬出血了,我哎哟了一声,惹来周围好奇的目光,哎,不好奇就是怪事了,这么大热天,两个人拥挤着坐在一辆木马上,到底是感情有多好,宁程更不顾及旁人的异样眼光,把脸凑近,问我有事没,呼出的气全打在我脸上,惹得我一阵不安分,我只好抿住嘴巴,血腥味马上就弥漫了口腔,让我再也忍不住呕吐起来,宁程则是拍着我的背,安抚着我,这个下午,唯一值得欣慰的就是旋转木马最终还是没有坐成,因为我强迫自己不停的呕吐,最后自己也虚脱了,宁程见我这副落魄的样子,也就罢休了。
临近黄昏,宁程压根就没有打算放我回去,一个劲的拉着我去这里去那里,我怕她做出什么疯狂的事,只能唯唯诺诺的顺从了她,以前对谁我都没有这样低声下气过。
宁程走到超市里买了几罐啤酒,我赶紧说我不喝酒的,她头也没回就说:“我早知道了,这是我买给自己喝的。”听完我就乐呵了,她要是喝醉了,我就可以逃脱了。
买完酒后,我们就走到了江边的风光带,然后找了个人不多的地方坐了下来,我恬静的看着美丽的黄昏日落,心里难得的舒适,宁程则是在我旁边开着一罐又一罐的酒喝着,终究我还是有些于心不忍,就抢过她手里的酒说:“一女孩子,少喝点。”
宁程微醺,脸上泛红,眼睛迷离的看着我,然后又看了看江上的倒影,深深的闭上眼睛,像是终于能够安心的睡一觉,似乎是隐忍了很久的情绪,终于得到了释放,我想她一定有故事,有很多我不知道的不为人知,但是我无法想象,到底是什么让曾经明媚阳光的宁程变得这般颓废忧伤。
“程程。”我轻声的叫她。
“嗯?”她的声音不像是喉咙里发出一样,轻轻柔柔,我感觉到了她的疲惫和对这个世界的厌倦,我忽然可以原谅,有些事情我一直无法得知真相的事,都不是她自己愿意的。
“你能告诉我,你的那些秘密吗?”我小心翼翼的问。
宁程忽然睁开眼睛,直视着我,反问:“你想知道什么?”
我也不躲避,坚定的说:“所有的秘密。”
宁程眯着眼睛,然后一直沉默着,我也不再开口说话,等待着她的决定。
“那一次有人抢劫你,是因为——”宁程忽然开口。
“嗯?是因为什么?”我马上脱口而出,急切的想要知道。
“我爸来到城里,学会了赌钱,欠了很多债,家里连饭都吃不上,我妈都要出去讨钱了。”宁程说到这里声音哽咽了起来,我伸手拦着她的肩膀,希望能带给她一丝温暖,她朝我感谢的苦笑了一下。
然后她继续说:“我也是走投无路才去的朝代,本来我只是想当个普通的服务员,却被一个高层企业的总经理看上了,那一个很油腻很恶心的老男人,朝代的老板骗我,说我只要过去敬一杯酒,让那个老男人高兴,就又一千块钱,我当时什么也不懂,就真的拿着酒过去了,那个男人真的给了我一千块钱,我马上把钱拿去还债了,虽然只还清了一半,不过我还有工资,可是第二天下班的时候,我刚准备收拾一下回家,却被老板拦住了,说要我陪那个男人一晚,我当然不愿意,老板却说我收了人家的钱,必须得去,老板就扯住我的手,我冷不防的咬了他一口,然后就奋力的跑了出去。”
宁程说到这里就停顿了下来,深深的叹息着,我的心里也是百味杂陈,难怪有一段时间宁程总是下了晚自习就偷偷跑出了学校,一直到凌晨才轻手轻脚的回来,上课也老是在打瞌睡,我问她去做什么了,她也是支吾着就敷衍过去了,我也没太在意,现在想起来,我真的是不合格的朋友,她发生那么大的事,我居然一点儿都没发觉,虽然她还没说完,不过终于是了解了大致的意思,我说:“后来呢?”
“后来,后来我也不敢去朝代上班了,但是他们居然弄到了我的手机号码和我家的地址,然后拿这个来威胁我,说要烧了我家,我哭着求着问他们怎么样才能放过我,他们说要么陪他们的总经理一晚,要么就把一千钱块还给他们,期限只有一天,一天,我到哪里去凑集那么多钱,刚好那时候要放寒假了,我不小心瞥见你包里有一千多块,但是我又不敢拿,就把你回家的路程告诉他们了,他们原本不相信我的,这就是为什么我那天一定要送你去车站的原因,因为他们就在不远的地方监视着我,但是他们也很谨慎狡猾,雇了一个外面的混混去跟踪你,然后,后面的事你都知道了。”
听完之后,我呼了一口气,感觉不可思议,随后两个人又是沉寂了时间,宁程像事故突然想起什么,从包包里拿出一叠钱说:“这是一千块钱,终于可以还给你了,也终于能把这些埋藏在心里很久的事说出来了,心里舒服很多,谢谢你,非非,谢谢你一直的不追问和信任。”
我接过钱,并没有推辞,因为我可能马上就要被赶出那个不属于我的家了,我极其的需要钱,然后对宁程说:“既然寒假之前他们就拿到了钱,那为什么在寒假期间的时候,我看见你和一个男人走进了朝代?”
宁程错愕的看着我,然后惊讶的问:“你看见了?”
我恩了一声,等待她的坦白。
“好吧,反正已经说了那么多了,干脆全部跟你坦白。”宁程思索了一下,然后说:“那个男人就是朝代的老板,他是有家室的,我也不想当小三,但是他愿意帮我爸还债,他给我买衣服买化妆品和钻戒,我知道你一定会觉得我虚荣,可是我就是抵抗不了这些诱惑,我确实过上了衣食无忧的生活,虽然我是见不得光的,我也认了,非非,你不是我,你不能理解我生活的那种艰难,我就像是在大海中胡乱抓住了一棵大树,即使我只能活在树洞中,永远也看不见阳光和呼吸新鲜的空气。”
这一次,我是真的震惊了,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来缓解下气氛,只好任由彼此尴尬的沉默,最后我憋出了一句:“你真的喜欢我吗?”
宁程忽然笑了起来,我不解的看着她,没好气的说:“笑什么呀。”
她然后不笑了,看着我很严肃说:“非非,我跟你说实话,我确实是真的喜欢你,因为我对男人已经完全绝望了。”
我傻眼了,无力的辩驳着:“别呀,你再去发现发现,其实世界上还是有很多好男人的。”
宁程摇着头说:“我已经没有力气了,不过你放心,我又不会对你做什么,我只是希望你能够每天陪着我,有个人能让我依靠,让我说说心里话就行了。”
我撅着嘴说:“我们比较适合做朋友。”
然后两个人对视了一眼,扑哧一下笑了出来,天色已经降临到暮色,我还是看见了宁程笑出的眼泪,啪嗒啪嗒的掉在大理石上,我借着仅有的光,伸手擦掉了她的眼泪,并安慰般的说:“程程,我愿意当你的倾听者,你要坚强一点,每一天太阳升起的时候,都是新的人生。”
其实我想说的是无论被别人伤害的多深,但是不尝试走出那个人给你的伤害,那么你的世界是会被禁锢一生的,每个人在走错路的时候不可能还停留在那里直至白发苍苍,你要选择另外的路,即使更多泥泞,有些人值得你去追寻因为你们有未来,但是有些人却是不值得的,因为他们不能给你想要的生活,想要的爱。
在青春的路上总有无数告别,因为有无数相遇,在情中总有无数恨,因为有无数爱,在青春里总有份感情是非卖品,是专属于一个人,如果不愿意忘记,不舍得覆盖,那么不如永远不要原谅,爱着带些许很,恨着带些许爱。
人生短短几十年,不要给自己留下遗憾,想笑就笑,想哭就哭,该爱的时候就去爱,真正的爱情不讲究热闹,不讲究排场,不讲究繁华,如初东海落西山。
宁程,我真心的希望你能够快乐起来,无论是为了谁,至少要为了你自己,不要再把自己圈在自己的世界,自己出不去,别人也进不来,不要再把自己伪装的像刺猬一样坚强,伤害了别人,却流着自己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