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卫宗远和儿子卫云从西域归来,途径陕西。那日父子俩正在一片林子里赶路,忽听得前方有吆喝辱骂声,卫宗远心想出了什么事,策马过去瞧看。
赶到时,却见几个黄衣人正围着一个人殴打,有人还骂道:“小畜生,还不求爷爷饶命。”被打那人是个小伙子,他也真够硬气的,被那么多人围打,还是拼力反击,丝毫不示弱。卫宗远以为是年轻人闹事,喝道:“都住手罢,不要打了。”
那些黄衣人听到有人劝架,停了手,一起来瞧卫宗远。一个头头模样的人走上前几步,神色傲慢说道:“你他娘是谁?少给我管闲事!”
卫宗远听他出口粗俗,不由皱了皱眉头,有些生气,道:“以多欺少,羞也不羞!”
那头头“咦”了一声,似乎很惊讶,说道:“敢教训我?你是活得不耐烦了!把他拿下。”那些黄衣人纷纷从身后的草丛中拾起一柄长刀,过来将卫宗远和卫云围住。
卫云佯怒道:“爹爹,你看你真多事,这下咱们可有麻烦了。”
卫宗远道:“你们要做什么?”突然想起来了,说道:“你们是金刀寨的?”他知道陕西有个金刀寨,而金刀寨素来是以黄衣和大刀为标志的。
一个黄衣人大声道:“到了陕西,还没听过金刀寨的名字么?(指着那头头)这位便是我们金寨主的公子金学佑。你知道了我家少爷的名字,还不快下马拜服!”
陕西金刀寨寨主叫金万钟,只有一个独子,原来就是此人。金刀寨也是陕西绿林的老大,不过它的势力远不及金刀寨雄厚,而且金刀寨上至寨主,下至一般弟子皆是见利忘义之辈,因此在江湖上名声极臭,就连绿林道也没人愿意与之交往。申公明曾说过:“金刀寨这些家伙,没规矩,没章法,就是欠管教,总有一日,我要将他们收服了。”
那个黄衣人见卫宗远没有反应,盛气走近前,骂道:“老家伙找死!”抡起长刀便向卫宗远砍来。
卫宗远既知他们是邪道,出手便用不着讲客气了。那黄衣人只觉眼前一上,手中的长刀已给人夺了去。黄衣人兀自愣在那儿,尚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金学佑见卫宗远露了这手“空手夺白刃”的绝技,吃了一惊,他大声道:“全都上,杀了他们。”
七八个黄衣人得了指令,挥舞着长刀,嗷嗷叫着砍向卫宗远,只听得当当当数声响,那些黄衣人手中长刀皆断为两截。原来卫宗远出手如电,挥出夺来的长刀,只用了一招“回风扫柳“,便砍断了那些黄衣人的兵刃。卫宗远将手腕一抖,又是当的一声,手中的长刀亦断成两半。
卫宗远将手中的刀把扔掉,道:“你们都是些年轻人,为什么非要做贼为奸?今日只是折断你们的兵刃,下次再见到你们欺压良善,决不再饶!”
金学佑这下晓得厉害了,敢情今日遇到了高手,他一声扯呼,自己先跑了,那些黄衣人也都不顾落在地下的兵刃,争先恐后跟着金学佑身后逃走,瞬间逃个干净。
卫宗远下了马,走过去扶起那个青年,询问他伤势如何。那青年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泥灰,又用袖子一擦鼻涕,突然说了一句:“大叔,你救错人了。”卫宗远怔了怔,还没明白他说的话。那青年又道:“大叔,其实我也是坏人,是个坏到透顶的混蛋。”
卫宗远奇道:“你也是坏人?你是什么样的坏人?”
那青年一脸倔强之色,说道:“坑蒙拐骗偷,无所不为,烧杀抢掠夺,无恶不作。你知道我刚才在金刀寨的那些人做什么?那叫黑吃黑,黑帮火拼,窝里斗,哦,不对,我和他们不是一个窝里的。总之啊,我和刚才那些家伙一样,混蛋一个。”他说得振振有辞,似乎不有人不信。
卫宗远只是微微一笑,没有理会他说的话。因为卫宗远感觉的出来,这个青年和金刀寨的那些人完全不同,他的身上有着一种与他人不同的豪气和傲性,这种气质,真正的坏人是绝不会有的。
那青年见卫宗远不信,急道:“唉,大叔,我没有骗你。嗯,我是青天盟的人,这一点是千真万确的。你道那些人为什么要打我?就因为他们金刀寨斗不过我们青天盟,所以他们才要拿我出气。”
卫宗远道:“小兄弟,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既知自己不好,就该改过自新。你还很年轻,将来的路长着哩,莫使自己再误入歧途了。”
那青年叹了口气,道:“大叔,你真是个善良的人,我还是第一次遇到,你的话我会记在心里的。”
卫宗远道:“你受了伤,得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前面有家饭店,我和云儿准备到那儿歇歇脚,你也和我们一起去吧,我请你吃饭。”
那青年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说道:“大叔,咱们的路不同,我要走了,再见。”转身就要离去。
卫云走过来笑道:“爹爹,看来你卫大侠的金面,也不是谁都买的。”
那青年听了卫云这句话,蓦地停住了,他又转过身,说道:“你是卫大侠?风尘侠卫大侠?”卫宗远点了点头。那青年似乎很激动,说道:“大叔,你不是要请我吃饭吗?我现在答应也不算晚吧。”
卫宗远道:“不晚。”又道:“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
那青年道:“我叫耿靖,是青天盟白虎寨的低等弟子。”
三人出了林子,来到了一处山坡下的那家饭店里。坐下之后,要了酒菜。
卫宗远知耿靖一定有话对他说,果然耿靖喝了一碗水后,说道:“大叔,我告诉你一个大秘密。”卫宗远问是什么。耿靖低声说道:“蒙古人就要打过来了。”
耿靖说得很平静,然而卫宗远听了这话后,却十分震惊,忙问道:“你说的是真的?”
耿靖道:“我是听我家寨主说的。”
卫宗远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耿靖呷了口茶,继续说道:“五天前,我一个人偷偷到后山打野兔子,半天也没猎到,后来觉得累了,就打算再偷偷溜回山寨,这时我看见了寨主和一些人到了后山的云霄台。除了寨主和二当家,其他人则穿着绫罗绸缎,不是本寨的人,大概是来和寨主谈生意的朋友,寨主经常在云霄台招待来拜访的客人。我当时起了好奇心,想听听寨主都在谈些什么大买卖,就偷偷摸到了云霄台下的一道山沟里,山沟周围杂草茂密,隐身其中,最是方便不过了,而且透过草丛,还能隐约看到台上的人。我只瞧了一眼就不敢再看,害怕被发现了。但我已看清了台上的情势,东北角的石桌上坐着两个人,一个是寨主,另一个应该是客人的头领,其他人都侍立在旁边。只听寨主说道:‘阿巴鲁大人请便。山乡野地,招待不周。’接着一个浑厚的嗓音说道:‘不妨,不妨。连寨主,这里说话安全吗?’我听寨主称呼对方为阿巴鲁大人,再听那人嗓音带着浓重的塞外口音,突然明白了,原来这些人都是蒙古人,那个阿巴鲁大人,必是蒙古的什么官儿了。接着听寨主道:‘大人放心,这后山是我的私人之所,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敢过来。’那阿巴鲁大人说道:‘这就好。’寨主说道:‘阿巴鲁大人亲自到这儿,莫非是咱们的计划有什么变故?’阿巴鲁道:‘计划没变。’寨主道:‘那大人又是为何而来?’阿巴鲁道:‘我瓦剌大军目前正在悄悄南移,四月初就能转移完。脱欢太师议定,咱们四月初七动手。’”
卫云突然插口道:“脱欢太师是谁啊。”
卫宗远道:“脱欢是蒙古瓦剌部的太师,被朝廷封为顺义王。”又问耿靖:“阿巴鲁找你家寨主商量什么计划?”
耿靖道:“当时我听了这话,也是不大明白。寨主听了阿巴鲁说的话,好像有些奇怪,微咦了一声,说道:‘大人此来,就是告诉我日期吗?不是说好派个人就行了,何须大人亲自来,万一被人发现了怎么办?’阿巴鲁道:‘这么重大的事情,交给手下不放心,我还是自己来一趟比较好。’寨主哈哈笑了两声,说道:‘大人还是对我不放心吧。我连城府想来说话算话,答应你们的事情,我一定给你们办到。况且,你们答允的二十万两黄金酬劳,只给了一半儿,剩余的十万两我还惦记着呢。’阿巴鲁也笑了出来,说道:‘连寨主说哪里话,对于连寨主的为人,太师是绝对信任的。那十万两黄金,等我们瓦剌大军攻下了雁门关,会悉数奉上。’寨主道:‘二十万两黄金换一个雁门关,脱欢太师稳赚不赔,今天是三月二十五日,我马上就去准备,祝咱们到时候马到功成。’两人又谈了几句,那阿巴鲁就带人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