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适才凌若文弹琴时,为了能让丈夫听到,运内功将琴声送出去,她身子本来就不好,这一强运内力,更加不支,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只觉眼前一黑,浑身只觉虚软,身子倒了下去。
袁不屈叫妻子不应,将她抱到床上,准备给她输真气治疗。这时,凌若文悠悠醒转过来,她喘息着说道:“少钧,我有几句话要和你说。”袁不屈道:“我先给你治疗。”凌若文道:“不,我一定要现在说,你听我话不听?”袁不屈拗不过妻子,笑道:“好啦,你说罢,我听着。”
凌若文躺在袁不屈的怀里,道:“少钧,我这病,撑不了多少时候了,大概过不了几天……”袁不屈道:“不会的,你会长命百岁。”凌若文道:“我的病我心里很清楚,我已经多活了十七年了。这十七年能天天陪伴在你身边,已经足够了。”凌若文咳嗽了几声,这一下,呼吸更喘了。
袁不屈道:“若文,你病这么重,先休息吧。”凌若文道:“我要说完,你……你听我说完。”袁不屈抱紧妻子,听她说话。凌若文道:“这十七年来,你在外面做的每一件事,我都记在心里。你为了给我找寻灵药,和世人结下了仇怨。我时常在想,那么多人要找你报仇,这恩怨如何才能化解了?如今,老爷子愿帮我们与世人和解,这是个机会,你要珍惜啊。我快要不行了,可是你要活下去……”
袁不屈眼角渗泪,泣道:“若文,你不要说了。你若是不在了,我也不会独活。你不是要我去和外面的人讲和么?好的,我听你的话。”凌若文脸色惨白,露出微弱的笑容,慢慢闭上了眼睛。她实在已经支撑不了了。
袁不屈让凌若文躺在床上,自己坐在床边,一只手掌和凌若文的手相对,给他输紫阳真气疗伤。适才和卫宗远比试武功,内力消耗太大,此时袁不屈已不如平时那般能尽力了,只一会儿,他额上渗出豆大的汗珠,显然是很吃力了,但是为了能让妻子恢复,他强行坚持着。
便在此时,袁不屈突觉身后传来了一股暖和的内力,通过自己身子,导入凌若文体内,他定了定神,知道必是卫宗远在以内力相助自己,于是略略调整,使内力在身内贯通顺畅。过了一炷香的功夫,袁不屈和卫宗远的头上冒起了缕缕白烟,卫宗远忽觉自己传出去的内力有一丝反弹,便知袁不屈要收手,当下趁着内力第二股反弹,顺势收掌。两人缓缓吐纳运气,调理内力。此时凌若文气息平稳,已经安然睡下。袁不屈又给她服下一粒黄色药丸,助她恢复。
袁不屈和卫宗远走出房间,来到外面的草地上。袁不屈向卫宗远称谢,说道:“袁不屈这辈子不服输,但你武功高强,在我之上,我承认了。”
卫宗远道:“袁先生,那你就应该履行承诺,和我去青天盟。”
袁不屈道:“我说过,袁不屈这辈子从不会低头认错,我是不会去见那些人的。”
卫宗远一愣,想了想,道:“申世伯说了,江湖上有许多人打着你的名号做坏事,以致世人对你有误解,你应该出来澄清,许多事情你是被冤枉的。”
袁不屈大笑一声,道:“冤枉?我被世人冤枉的还少吗?哼!袁不屈怕过谁了?就算将天下的罪孽加在我身上,我又有何惧?”
卫宗远道:“那赵镖头是不是你杀的?”
袁不屈道:“赵镖头?”
卫宗远道:“奉义镖局总镖头赵传彪。”
袁不屈道:“不错,所有的事情都是我做的,袁不屈决不会赖账。”
卫宗远愕然,半响才道:“我在外听到了尊夫人的话,你已经答应了你的夫人。”
说到凌若文,袁不屈倨傲的神色便转为凄然,他说道:“拙荆命已垂危,我不愿承认,可以必须面对。她走之日,我也会随她而去。我活不了几日了,和世人讲和又有什么意义呢?”
卫宗远沉思有顷,道:“我认识一个神医,他的医术十分高明,或许能治好尊夫人的病。”
袁不屈摇了摇头,道:“没有可能。如果若文的病能治得好的话,我早就将她治好了。唉,老天对我太不公平了。”过去他骂老天,总是带着满腔的悲愤,而今,则变成了一种无奈与悲怆。袁不屈道:“卫朋友,你替我谢过老爷子,说我感他的恩。”
卫宗远道:“那你……”他想再问一遍:“那你真的不去了?”已觉得说不出来了。
袁不屈道:“卫朋友,你该走了。”说完,也不再管卫宗远,径自回到了房内,坐在床边,静静的守候在他妻子身边。
卫宗远见在留在这儿也没什么用,一声叹息,只好转身离去了。出了谷口,只见暮霭含山,夕阳如血,已是黄昏了。
卫宗远出了八门金锁阵,夕阳下看见一人,正是申向怡。申向怡一直在外面等着他,卫宗远过去和他走在一起。申向怡见他一个人出来,已经知道了结果,说道:“其实我猜得到,你也请他不来。”
两人上了马,在山道上驰行。卫宗远道:“我忘了世伯的嘱咐,没按他的意思做。”其实卫宗远没忘,他在谷内就记着此时,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真的是硬不下心去。
申向怡笑了笑,说道:“袁不屈心性狂傲不羁,你绑了他,他更不会屈服了。”卫宗远道:“那回去怎么和世伯说?”申向怡道:“唉,听天由命吧。”
两人回到了青天盟,来到了客堂。申公明见袁不屈人没来,明白了怎么会是,只是叹息。
这时,厉人斩道:“老爷子,咱们有言在先,他不来,你没话说了吧。”
申公明只是抽着烟,不说话。
厉人斩道:“请老爷子说清楚,也好让我们心里有个底。”
申公明猛地一拍桌子,道:“你们爱怎么办,都随你们的便,这事儿我不管了。”
厉人斩道:“多谢老爷子成全。”当下和吴鹏飞、路振海起身,三人离去。
吴鹏飞临走时瞧了卫宗远一眼,卫宗远道:“吴师弟,……,保重。”吴鹏飞点了一下头,走了。
三家首领下了山,在山脚下着急自家的弟子,向离谷方向而去。
申公明待他们一走,立刻叫过申向怡,说道:“你快去吩咐离谷附近的哨丁,教他们盯紧了,有什么情况,马上来给我汇报。”申向怡去了。
申公明本来坐着抽烟,突然啪的一声,将那根象牙烟枪摔在桌子上,站起身来,似要发怒,终于还是叹了口气,说道:“唉,袁不屈,怎么就那么固执呢。”
申向怡过来道:“老爹,咱们已经尽力了,你也歇着罢。”
申公明道:“不用了,我就在这儿等消息。”他又坐了下来,拿起烟杆点着抽着。
申向汉坐在西首的一张椅子上,道:“那我也陪你等着。”
卫宗远心道:“吴师弟此去,不知吉凶多少。”他也观念吴鹏飞,坐在大堂内一起等着。
三人都无话。
过了一会儿,叶湘君来了,她见申公明在总堂内待了一天,不知到底是什么大事儿,终究是好奇,就派人过去问了清楚,才知是今日这些来客是为了找袁不屈寻仇,又听说申公明放手让三家联盟去围攻离谷,便急急赶了过来。
叶湘君一进大堂,便向申公明喝道:“你是怎么能让他们去找袁不屈报仇呢?青天盟的地盘,岂容他们肆意妄为!”
申公明道:“我本想做个和事老,让他们两家尽弃前嫌,三家联盟我能说服,袁不屈我却请不动,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叶湘君冷笑一声,道:“袁不屈不来,你就无能了?你不会把他们赶走?”
申公明道:“我已说过不再插手此事,不能说话不算数。言而无信,这不合江湖规矩。”
叶湘君道:“哼,江湖规矩,你如今晓得讲江湖规矩了,昔日的威风都哪儿去了?真是个窝囊废!你就不知道,两家打起来,要死多少人呢?你是不是杀的人太多,心已经麻木了?再死多少人,你也不闻不问了……”
叶湘君的责骂不尽合理,但申公明不说话,由着妻子骂。叶湘君骂了几句,也住了口,她其实心里也明白,这件事儿不是丈夫的错。
叶湘君轻轻叹了口气,道:“不屈和若文这对儿苦命鸳鸯,这次恐怕难逃厄运了。”突然心中一动,道:“快,快去派人阻止三家,不能让他们到离谷去,现在应该还来得及。”
申公明道:“来不及了,那三家联盟现在大概已经攻进了离谷。老伴儿,别再操心了,袁不屈本事大着呢,未必就会被害。咱们坐这儿等消息吧。”
申向汉给母亲搬来一张靠椅,叶湘君也无法了,只好坐下来,和众人一起等人回报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