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要考自考还是在龚晴半胁迫半执拗之下妥协的产物,她决定了要考英语六级后我的苦难因此开始,这不难理解,主力部队对敌有大的军事行动还要求地方部队配合,她没让我陪她考六级已经是给我面子。对于未来,对于未知,她总有一种旁人难以理解的不安,这种不安已经演化成危机甚至是惶恐。她说过,人生的就是一条抛物线,趁着年轻的时候就必须赶紧向顶端攀爬,如果不努力的话就会像正在上坡的车子突然死火而且刹车不灵,其后果可想而知。我曾经问过她,如果真以抛物线来比拟人生,过了顶点之后岂非是在走下坡路?事物发展的五过程:产生、发展、完善、衰退、完蛋。如果此过程恒定不变,愈早登上顶峰也就是变得完善,那步向消亡的过程就愈加漫长,与之相比,我还是宁愿发展的过程长一点,这样心里会稍感安慰。结果被她大打爆栗,说我这个理论就等于把一个人的青年、中年、老年阶段直接拿掉,让他一直停留在婴孩至少年时期,不但不现实而且思想幼稚。
“你毕业以后总要找工作,总要和不同的人打交道,尝试去了解别人也要尝试被别人所了解,否则你如何融入这个社会?如何和别人相处?别人都那样做的,我们也必须成为那样,至少表面看上去要如此,你想要保有自己特异性的心意我理解,可是没必要把自己搞得太特异独行,和别人格格不入!”每次她都这么说,其实她说的我何尝不明白,只是我觉得这些事情距离我们过于遥远,所谓的危机距离现在至少还有山长水远的路程,过早为其担心未免杞人忧天。我从来不会考虑自己能力以外的事情,有太多的不可预测,有太多的可能性,陷入其中只会使自己觉得迷惘。但不管怎么样,到最后我总会做出让步,没有办法不让步,因为如果对龚晴提出的要求或者说提议不做肯定的意思表示,以后就别想有好日子过。她会接连几天不和你说话,可以约她,可以和她见面,可以给她打电话,一起吃吃饭看看电影什么,这些她都不会拒绝,就是不声不响。不管你滔滔不绝也好,针锋相对也罢,哪怕是恶言相向都别想从她嘴里挖出一个音节。如果圣雄甘地活到现在肯定把她当红颜知己,这种非暴力不协作的举措简直是对人容忍限度赤裸裸的逼迫,到最后我只有屈从,沉默是针嘛,刺得人生痛!“这才对嘛!”龚晴笑得喜逐颜开,我喜欢她的笑,象冬日彤云密布的天空偷偷走出云层的阳光般让我心里暖意洋洋。
这段时间除了上课,大部分的空闲我都花心思好好复习。饶是这样,考试的时候还是费了好大劲。出题的家伙好像上辈子和考生有仇这辈子成心要和他们过不去,出的题目冷僻得让人感冒,买的模拟题里面的热点难点没一个蒙中的,只好凭印象随便答。不幸这种印象并非见了美女的“缘吝一面”那般刻骨铭心,而是老师对于成绩中中长相平平学生的印象,虽然天天见面,等过了十年八年在哪里见到了,充其量也就是“这人在哪里见过的,有点面熟。”等人家说出名字都想不起来,只好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噢,原来是你!”所以这种随便也可想而知,真的是随随便便!
我看着还有一大半空白的试卷发愁,再怎么乐观推断,分数也只是五十上下,这两个月我到底是干嘛来着,被龚晴知道恐怕又得挨说。
考场里安静异常,众考生若非埋头大写就是如我一般的半调子,尽其可能地瞎掰以后,交卷又不甘心,心里抱着万一侥幸的希冀留在座位上杀时间,或是东张西望或是故作深思状。在我左上角的一个女孩子正奋笔疾书,裙子下露出的双腿修长而美好,监考老师被其所吸引,眼光有一下没一下的往上面瞟着,全然没注意到她试卷下的小纸条。
罢了罢了,我觉得这些事情都无聊顶透,及格也罢不及格也罢对我来说根本无关紧要,我只想逃离这个时间这个地点。交卷出来,外面已经淅淅沥沥地下起毛毛雨。雨很细,落到衣服上凝成一个个小小的透明水珠,随即被体温蒸发掉。周围的东西都被洒上一层不真切的灰蒙蒙,好像小孩子在他们外面用蜡笔粗粗的涂上了颜色。呼吸着带有雨气的湿漉漉的自由空气,我感到身心无比空灵和轻松,脑袋里已经开始想着旅游的事情。
晚上快熄灯时我给龚晴打了电话,一天中最有把握能找到她的也只有这个时候,果不其然,电话才响了5下就有人拿起话筒:“喂喂,请问找谁?”声音有点干涩,但确实是龚晴没有错,想来我们将近一个月不通音讯,真不知道她是怎么过的。
“美人儿,找的就是你呀,近来可好?”
“嗯,好还拉。”隔着话筒,我似乎能看见她淡淡微笑的样子,“你呢,应该考试了吧,成绩怎么样?”
“刚考完,不好说。”我含糊道。
“那你有好好复习吧,题目会不会做?”
“还好。”我说,说完汗都下来了。“先不说这个,五一你有空?”
“这个,马上要考试了……”
“我知道,茹姐说要去衡山,想让我们一起去,大概两三天的功夫,如果你嫌太浪费时间的话,不去也行,我们哪天找个地方呆上一会也好。”
“那七天我想一个人好好用功,上次做了模拟试题,成绩不是很理想,如果再分散精神的话我怕会跟不上……所以,恐怕是陪不了你了。”
“我明白,”我说,虽然早就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可心里还是觉得不是滋味,“只是想你了,没其他的意思。”
“嗯,你玩得开心点。”
考试考试,就知道考试,七天那么多连一面也见不着,到底是考试重要还是我们之间重要!这样若即若离的关系到底算什么?!挂断电话,我有点愤愤不平。
熄灯时间一到,管理员在楼下喊了声“拉闸了”,不由分说打下电闸,整幢大厦倏地失去照明。40瓦的灯管犹自发着惨淡的荧光,白得泛蓝的光在黑暗里游离不定,看久了眼睛几乎产生幻觉,看哪里都有一团似聚似散的光斑浮现。
魏志最近夜不归宿的次数直线上升,想当然是程澄的魅力所致。他们的关系近来发展迅猛,外出时已无青龙白虎在旁充当电灯胆保护伞,偶尔有一两次青龙或是白虎跟在身边,那光景就和被主人牵着上街溜达的宠物似的,地位与之前不可同日而语,真乃此一时彼一时。平心而论,我觉得魏志和程澄两人满般配的。魏志这人像块大岩石,有棱角有分量,就是稍微粗糙一点,乍看之下有些笨重突兀;而程澄刚好像附在岩石上的青苔,恰恰把这种缺憾弥补,当然,也可以说那是掩饰。只要以后不发生大的变故,我想这两人应该会顺理成章地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