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认识不久，小飞就把他带回家给父母看看，小飞的父母打听了海子的家庭情况后也没说什么，一切都听小飞自己做主。海子也带小飞回奶奶家，奶奶和小飞很说得来，到了该做饭的时候，小飞就去厨房炒菜做饭轻车熟路，简直跟在自己家一样，感动得奶奶背地里不停地夸小飞懂事。海子也带了小飞到楼上去，海子爸爸喜欢的合不拢嘴。万雷陪着坐了一会上上下下看了半天，背地里跟海子爸爸说这个女孩八成是有肺病，怎么那么瘦呢！海子爸爸很满意小飞，对万雷的说法嗤之以鼻，说原来小飞厂里每年都是要体检的，要是有肺病小飞早就被辞退了。万雷的弟弟小蜜的舅舅在街上看见海子跟小飞在一起，跟海子爸爸说小飞配海子真是绰绰有余，就是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变故。海子爸爸想想也是，当机立断定时间请小飞父母吃饭，顺便商量他们的婚事，奶奶也说早点办了吧，夜长梦多。
说到婚事，就必然提到房子，原来口口声声说房子是给海子买了结婚用的万雷这次又换了说法，说海子不过是借调，工资不高，找的这个小飞又快要失业了，楼房给了他们恐怕连暖气费都交不起。“上了楼，水、电、暖气哪样不要钱的？”小蜜也反对，她就要高考了搬家影响她学习。奶奶对海子爸爸说“本来说好给海子的，现在不给了，海子这样的情况，心里会有想法的。”海子在旁边听到了，说：“我没啥想法。小飞也说了，不能因为我们结婚把你们挤走，她说我们的好日子长着呢。”从此海子爸爸再不提楼房的事，在县城边上花钱买了小小的两间房子，房子前面有片小菜园。简单收拾一下给海子当新房。海子结婚搬出去，奶奶一个人过肯定不行，海子爸爸就想把奶奶接到楼上去，万雷和小蜜都不同意。说一共就两居室的房子，奶奶来了往哪里放？海子爸爸没办法，对小飞说要他们结婚后把奶奶接过去一起过，小飞想也没想就同意了，她从小跟姥姥姥爷一起生活，认为有个老人的家才像家的样子。收拾新房的时候小飞就把其中的一个房间收拾了准备给奶奶用，特意买的素花的窗帘。奶奶早为海子结婚提早购置了些盘子碗之类的，都是最常见的样子，可是叠起来高高的一摞，小飞看了笑道这些碗够我用一辈子了。
海子的婚礼很顺利，因为是家里的第一个孩子结婚，婚礼上来的客人很多，万雷头上戴了小飞给插上去的红花负责收礼金，满脸的皱纹都透着高兴。本来说好婚后一周把奶奶接过去，结果婚礼前两天奶奶因为海子爸爸安排她将来跟着海子小飞一起过日子，心里不痛快，觉得自己好几个子女最后竟然要跟孙子一起生活，虽然小飞现在看着不错，不知道处时间长了是个什么性情，忧煎之下病倒了。小飞在婚礼那天得知奶奶病了，就跟海子商量让奶奶直接搬过来，也方便照顾。奶奶不同意，直等到婚礼后三天自己的病也好些了才搬过来住在小飞给她收拾的房间里。小飞又把娘家陪嫁的电视机从新房搬到奶奶的房间里，每天下了班吃完晚饭小两口都挤在奶奶的小炕上看电视聊天，直到要休息了才回自己的房间里去，三个人有亲有热地过起了小日子。
这样的日子过了不到一年，小飞的单位就停产了，小飞只领到一些厂里收到顶货款的一些日用杂货顶工资，杂货放着变不出钱来，小飞和两三个同事每天骑自行车带了这些杂货下乡赶集，海子休息的时候也跟着去。县里财政紧张，他的单位发工资也不及时，几个月发一次，每次可能还会有几张支农储蓄之类的条子，三个人的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小飞去菜市场买菜，看了半天只有圆白菜最便宜，有一段日子他们就常常吃圆白菜。奶奶过惯了苦日子并不觉得有什么苦，小飞觉得过意不去，有时买一斤半斤的肉回来切了，煸熟多放点盐，炒菜的时候放上几块算是荤腥。吃饭的时候往往三个人为了一块肉谁吃推让半天。海子每天忙着加班加点弄材料，小飞就寻找门路想多赚点钱。
她试过在县里的市场里租个摊位卖那些杂货，因为缺少本钱上货干了两个月最终收摊了事。他们平时和万雷小蜜来往不多，海子爸爸有时会抽时间过来坐一会看看奶奶。跟万雷见面多数都是因为海子爸爸请客，小蜜舅舅等几个亲友隔一段时间聚会一次，原来这样的聚会海子是没份的，现在海子结了婚，职业上的发展也不好说会怎么样，所以每次聚会都会叫上海子两口子。万雷也欢迎小飞过来，小飞来了，她就退出厨房，坐到客厅里跟舅妈聊天，笑称自己炒菜不如小飞好吃，所有的菜都是小飞来做。小飞勤快惯了，从不计较，做完了饭洗碗扫地忙的不亦乐乎。亲戚门看在眼里都盛称万雷好福气，娶了个这样勤快的儿媳妇。万雷当着小飞的面不说什么，背地里跟亲友嘀咕说小飞不会赚钱，做什么生意都赔钱。小飞每次到了楼上都在厨房里忙，没有机会和万雷说话聊天。海子不愿意提从前的事，奶奶厚道也不提从前的事，小飞只觉得万雷这个婆婆除了看起来比较硬性、缺少女性的温婉。因为听说是海子很小的时候就进门的，觉得她也不容易，并且还是海子亲生母亲的表姐妹，所以跟所有刚当媳妇的女孩一样，很是心热，人前背后对万雷照顾有加，过年过节，虽然手里的钱有限，也还是给万雷买布料、给海子爸爸织毛衣，他们生活虽然困难，连奶奶在内都没想过要向海子爸爸伸手，万雷见这样倒也相安无事。
两年后小飞怀孕，两个人的生活更加紧张了，海子姑姑把奶奶接到她家住，算是给海子减轻负担。小飞怀孕正是秋天，过了三个月反应不那么强烈了，胃口大开的时候正是冬天，新鲜的蔬菜买不起，只有秋天储存的土豆白菜萝卜可吃。小飞想吃水果，海子下了班顶着寒风从南城跑到北城，就为了能便宜几块钱。北方的冬天天黑得早，海子跑了一圈回来天早已经黑透了，小飞过来开门，进来的海子帽子周围、眉毛上都是白花花的冰花，满面含笑，手里抱着一网袋绿中透红的小国光苹果。有时候买的便宜，或者同样的价钱买的比上次的大一点，两个人就能高兴半天。
怀孕的人有时候会特别馋一样东西，小飞偶尔也会这样。有一天她上街看见一家点心店里的奶油点心，食指大动，看看价格要好几块钱一块，她转身走开，过了一会又走回来，犹豫了几次，还是掏钱买了一块回来，那点心装在小小的纸盒子里，她放在炕边的小柜子上。头一天海子加班，这天吃完晚饭就支持不住躺在床上鼾声大作。小飞看了会书，心里惦记着那块点心，想吃又觉得有点早。她最近常常到半夜饿醒，晚些吃能多睡一会儿。也是犹豫再三，她还是忍不住打开了那个小盒子，小心地把蛋糕捧在手上，先是转着圈欣赏了一遍，然后一点一点慢慢地吃起来。海子被纸盒子的窸窣声吵醒，躺在床上看着小飞贪馋而又仔细地吃相，不觉心酸起来，偷偷地落了两点眼泪。小飞听到海子的鼻子有些堵，于是问他是不是要感冒，海子说了句没有翻过身去装睡，心里开始想着怎么能多赚点钱，让小飞和孩子过得好一点，想了半夜，也没有想出什么好办法。
四月初好多地方都春暖花开了，北方还是春寒料峭。小飞生了个女儿，起名贝贝，海子喜欢的了不得，每天下了班第一件事就是抱过贝贝来仔仔细细地端详，怎么也看不够。小飞月子里小飞妈妈每天过来，万雷隔两天也过来看看。她不在小飞家吃饭，也很少下厨房做饭，多数的时候从家里带点馒头之类的东西，说让小飞换换口味。贝贝月子里热着了，闹嗓子，常常哭闹，海子和小飞没有经验吓的不得了，找个大夫到家来看看，也不很见效，小飞的月子过得是焦头烂额、疲惫不堪。小飞怀孕的时候有小蜜舅妈问万雷有没有给孩子准备些小被子之类的东西，万雷说她不知道准备什么。到小飞进了产房，海子爸爸催着万雷去医院，万雷才从家里床底下抽出一条多年不用的旧腈纶毯卷成一个小卷夹着给小飞送过去，好在腈纶毯子不褪色，倒是红艳艳的。小飞也知道继母毕竟是继母，笑呵呵地接过来好好放在一边，给孩子用自己早早预备好的小被子、棉垫子。月子里给贝贝洗澡，万雷偶尔遇到了，也是不伸手，说好多年不弄小孩子了，不敢碰。她唯一肯干的活就是洗尿布，把脏的泡在一个盆里等海子回来洗，自己挑几块干净的端了盆子到院子里洗，总能洗上半天。边洗边跟左邻右舍的邻居聊天。小飞晚上陪着哭闹的贝贝，白天虽然累却睡不着，万雷洗完了尿布就过来坐在床边跟她聊天，给小飞讲奶奶当年怎么对她不好，小飞听着怎么也不像她了解的奶奶，对着万雷的脸仔细看看，又看不出来有撒谎的痕迹，只好自己心里纳闷。当然说的最多的就是海子，说海子没结婚的时候穿的都是家里最好的衣服，小威捡剩下的，海子穿好衣服也不知小心总是刮破，小飞听了只好笑笑。有一天说到海子脾气很倔，小飞顺嘴说贝贝也很有脾气，万雷说这个你不用操心，到时候他们两个就斗起来了，说的时候倒吊的三角眼里有几分兴奋。小飞看着旁边在睡梦中微笑的贝贝的脸，想着不知道贝贝长大是个什么样子，也没注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