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林寒星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封好的银票，递了过去：“程老爷，早就听闻您是随州有名的大善人，您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我也觉得很遗憾，这些算是我的一点心意，是否给够容我们给新柔小姐上柱香，以尽哀思？”
程老爷有些受宠若惊，哪里还敢接林寒星的银票，连忙半弯着腰将他和南若月往灵棚里引，林寒星见他不肯收自己的礼，便顺手交给了身边站着的管家，管家看了程老爷一眼，有些为难地收了下来。
进了灵棚，林寒星才发现看似简陋的葬礼，可是在灵棚里却另有乾坤，一口漆金的楠木棺材横在最里面，看得出来用料做工都是十分的考究，程小姐是暴病而亡，想必是死得突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能够寻到这么好的一口棺材，想必也是花了大价钱的，这个程老爷必定是很疼这个女儿。不过，本地的风俗是程小姐暂时还不能够入棺，所以只能停尸在灵棚里，所以棺材前面搭着灵台，程小姐的遗体便躺在一块门板上，全身上下穿戴整齐，金银珠宝一样不少，只是在脸上盖着一块透明的薄纱，隐约还能够看到相貌，肤白如雪，很是端庄清丽，只可惜英年早逝，世间又少了一位似花朵般的少女。
林寒星看了一眼程新柔头顶的那盏长明灯微微跳动着的火苗，在心里默默地叹了一声，然后上前去取了一柱清香，恭恭敬敬地在蜡烛前点燃，南若月见他这么做，也连忙跟了上去，拿了一柱香去燃，她看着程新柔，忍不住地感叹出声：“真可怜，本是个才貌兼备的女子，还这么年轻，便暴病而亡了。”
林寒星没有说话，拿着燃着的香，正准备后退几步鞠躬行礼，无意间又看了程新柔一眼，却突然发现她雪白的脖颈上居然有一条暗红色的压痕，虽然有衣领挡着，不过，从他这个角度还是能够看得很真切。这不寻常的发现让林寒星皱了皱眉头，转过身来打量着灵棚里的人。
程老爷就站在他的身后，神情如旧，而程夫人还是在丫鬟们的搀扶之下哭得伤心欲绝，其它的丫鬟下人们一个个都默不作声，低着头，看不出有什么异样。
“你怎么了？”见他手里拿着香，却又不拜，反倒是回过头去打量人家的家人，南若月有些奇怪地拉了拉林寒星的衣袖，提醒他这种没有礼貌的行为。
“喔，没事。”林寒星回过神来，又看了一眼程新柔，若有所思。
南若月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突然就变得呆呆笨笨的了，她退后一步，对着程新柔的遗体深深地鞠了三个躬，然后将那柱香放到灵台的香炉里去。林寒星神色凛然，似乎有什么心思一般，也学南若月的样子，恭恭敬敬地上了香。
“林大人，实在是太感谢您了，百忙之中还来给小姐上香。”程老爷忙不迭地迎了上来：“这里吵闹嘈杂，二位不如去花厅奉茶。”
林寒星和南若月本来打算祭拜过后便走的，不过，现在林寒星突然就不想走了，他想到程新柔脖子上的勒痕，以及她的死状，绝不是像暴病而亡的。所以，当程老爷提议去花厅喝茶的时候，便欣然同意了。南若月有些不理解他的行为，不过，看他神色有异，也没有提出任何异议，只是跟上了他们的脚步，一起来到了花厅。
花厅里，管家亲自为他们奉了茶，便说自己还有琐事要忙，便退了下去。花厅里只剩下他们三个人，林寒星一边喝着茶一边打量着花厅里的摆设，十分的考究，也很富贵，可见程老爷虽然富甲一方，可也还算是有些品味的，尤其是中堂上的那幅山水梦居图，虽然算不上是什么名家的作品，不过，却气势磅礴，可见选这幅画的人还是有些品味的。只不过，可能是因为家里正在办丧事的缘故，空气里还弥漫着香烛的味道，略微显得冷清了一点。
喝了茶，看了屋子里的摆设，林寒星就是没有开口说话，而是将一只手放在红木的方桌上，轻轻地叩着，像是无意识的动作，却让程老爷不明白林寒星的意思，只能陪着他就这么干坐着。
“程老爷，有一件事情，想问一问你，可是在下又觉得很是冒昧，所以心中为难，不知道该不该问。”林寒星深深地看了一眼程老爷，他看上去憨厚又老实，实在不像是会撒谎的人。
“有什么话您尽管问好了，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程老爷立即表了态。
林寒星挥了挥手，放轻松了一点：“闲聊，只不过是闲聊而已，我想问的问题是，新柔小姐是怎么死的？”
程老爷没有想到他会问这样的问题，当时便一怔，看了看门外，隐约还传来夫人的哭嚎声，他转过脸来，声音不大地回答：“新柔是暴病而亡。”
“暴病？”林寒星看了一眼程老爷：“你确定吗？”
“我、我自然是确定的。”程老爷的神态有些不自然起来，眼睛也不知道往哪里看才好。
“那她是得什么病死的？”
“小女是——小女是——”程老爷吭吭哧哧地犹豫了半天，也说不出个理所然来。
林寒星心里明白了几分，也没有再问下去了：“要知道，我虽然不是你们随州的知府，不是你们的父母官，可是，手里却拿着御赐的金牌，暂代你们随州府的大小事物，如果你对我有所欺瞒，那可是欺君之罪。”
程老爷听到他这么一说，又看到林寒星脸上的神情十分的严厉，当时汗都下来了，他像是从椅子上弹起来似的站起身来，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我、我、我——”程老爷我了半天，还没有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出来。
“既然你知道欺君之罪不可饶恕，那么还不赶紧将实情说出来？”林寒星冷着脸的样子十分的威严，程老爷心虚极了，伸手用袖子擦了擦汗。林寒星的神色再度严厉了几分：“我刚刚看过你的女儿，死状根本就不符合暴病而亡的特征，你要不要我通知仵作来好好地验一验，便知道她的死因是什么了。”
说罢，林寒星作势要走，程老爷连忙冲上去拦住了他，满脸的焦急，又带着十二分的为难：“别、别，林大人，你听小人一句解释再走啊！”
林寒星原本也只是吓唬吓唬他，便停下了脚步，看着程老爷：“既然如此，你便好好地解释解释，令爱究竟是怎么死的？”
程老爷下意识地左右看看，看到南若月也站在旁边，似乎有些为难的样子，可是，事情到了如此地步，也绝不会有隐瞒过去的机会了，只好拉着林寒星回到位置上坐好，这才吞吞吐吐地开了口。
“其实这也不必向大人隐瞒，不过，终究是不吉利的事情，若是传了出去，也是有损小女的闺誉名声，所以——所以——”程老爷擦着头上的汗，一脸的尴尬。
林寒星有些着急，他说了半天也没有说到重点。倒是一边一直都没有说话的南若月冷哼了一声，道：“你的女儿都已经死了，你还考虑什么闺誉名声呢？难道真的想给自己惹上官司吗？你不说实话，可是，欺君之罪啊！”
“是、是、是——”程老爷起身深深地一揖，然后又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不瞒大人说，小女的确不是得病死的，她是自缢而亡——”
说到一半，程老爷撩起了衣袖，擦了擦眼泪，不忍心再说下去了。
“自缢而亡？”南若月觉得很奇怪：“像您府上这种大富之家，她身为千金大小姐，穿金戴银，享尽富贵，还有什么可不顺心的事情呢？为什么会自缢？”
林寒星没有说话，只是一又炯炯有神的眼睛盯着程老爷看，仿佛想要从他的动作神态里看出什么不一样的东西。
程老爷抬起头来，轻轻地摇了摇，原本不过半百的年纪，却显得异常的苍老，他的声音里还带着口腔：“所以我才会说，怕影响她的声誉啊！想我程某人，一生光明磊落，从来都是循规蹈矩，可是，没有想到生了一个女儿，竟然做出如此出格的事情来。”
“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让新柔小姐连性命都不要了？”南若月实在是很奇怪。
程老爷连连摇头：“我和我的夫人膝下就只有这么一个女儿，自小养在深闺，我对她寄予了无限的希望，琴棋书画，样样都给她请了全城最好的师父，一样一样细细地教她，她也争气，学得很好，虽然很少有机会示人，不过，随州城第一才女的名号却不径而走，我和她娘别无他求，只是希望待到她成年之后，能够找一家门当户对的好人家嫁了，过幸福平静的生活，便已经知足了，可是，她却不知道从哪里勾引了一个坏小子，两人鸿雁传书，私下幽会，竟然到了非君不嫁的地步，我怎么可以容她如此的败坏家风？所以，知道之后，便狠狠地责骂了她一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