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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深夜,向敏中、周长海、吴小斌拖着疲惫的身子住进了县委招待所。

向敏中洗了个澡。刚躺下,床头柜上的电话响了,他提起电话,里面传来县委书记胡棕明那圆浑的嗓音:“敏中吗?哎呀,来汝湾一天了也不打个招呼。”

向敏中心里一惊,可还是用平稳的口气说道:“汝湾我还不是经常来吗?这次来只是办点小事。我想就不必劳你大驾了。你也很忙。”

胡棕明说:“哪里话,你老兄来了我敢不露面?岂不失礼?这样吧,明天我在鑫凯丰大酒店为你们接风洗尘。”

“不必了吧,明天我还得去看一下家弟。”

“哎呀,你那老屋在玉泉村,不过半小时路程,明天吃过中饭再去嘛。你离开汝湾这么多年了,都没聚过一次,你总得让我尽一回地主之谊吧?就这么说定了,明天中午我在鑫凯丰大酒店恭候!”

“我看不必了……”向敏中话还未说完,对方电话就嘟嘟嘟地挂断了。

放下电话,向敏中陷入沉思,来汝湾之前,翰祥书记曾交代他最好不要惊动县委,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了。当年,他和胡棕明竞争县长时,按常规胡棕明的胜算要大得多,可在剪林茂的极力举荐下他当上了县长,这让胡棕明心里产生无法弥合的裂痕。剪林茂调任市人大常委会副主任后,向敏中又接任了县委书记,胡棕明才接任县长。在向敏中任县委书记的短短两年间,胡棕明完全是采取不合作态度,拆台缺位使绊子的事干了不少。其实向敏中离开汝湾县的真正原因是,时逢汝平市委推行县级领导干部不得在本人成长地担任党政正职的任职回避制度,可不少人认为他是被胡棕明排挤走的。他调任汝平市文化局长虽是平调,但就部门的位置而言,一般人都会朝失势方面想。所以这几年,向敏中极少来汝湾,也从未去惊动过胡棕明。而胡棕明自当上县委书记后一直未与他联系过,有时在市里开会碰上,也只是微笑着点点头握握手,或不着边际地寒暄几句,彼此间倒变得十分客气了。

两个月前,市政府信访办转来一封汝湾县一位学生家长的来信,反映县一中有一帮学生经常旷课,溜到汝湾县鑫凯丰大酒店去玩,他的儿子也在其中。因为那里的八楼八十多台游戏机在通宵达旦经营,有什么美女老虎机、苹果机、中奖机,全是带有色情和赌博性质的。孩子们将父母给的零花钱全花光了,有时甚至把交学杂费的钱也输个精光。向敏中让卢永华带着几位文化市场稽查人员去查处,谁知遭到鑫凯丰大酒店保安的强行阻挠,双方发生冲突,支队长卢永华被打伤。保安叫来了县公安局局长刘同军,经过一番询问后,刘同军竟把卢永华他们扣下,说是他们先动手打人。向敏中知道这个事后立刻打电话给了关九月要他立刻放人,关九月毫不客气地说:“我们的人被打伤了,事情还没弄清楚,暂不能放!”就挂了电话。向敏中又打电话给胡棕明,他虽然答应放人,可也阴阳怪气地说,以后到汝湾来执法应该先打个招呼,言语中明显流露出对向敏中的不满。向敏中虽窝着一肚子火,但考虑到事态不能再发展下去,在电话里也就没有多同他争辩。

时过境迁,汝湾目前是个是非之地,由于涂驭球在这里突然死亡,人事关系也变得更加复杂而微妙。汝湾是涂驭球的老家,与胡棕明的渊源颇深。这个时候他和周长海不打招呼突然出现,必然会让胡棕明想到与涂驭球的死有关。如果他不去赴宴,必然引起胡棕明更大的警觉,也可能认为他对两个月前文化执法人员被打之事仍耿耿于怀。为了化解胡棕明这种心理,向敏中决定赴宴。

鑫凯丰大厦高二十八层,这在县城已算最高档气派的了。酒店的整个外表由铝合金材料和蓝色玻璃镶嵌而成,走进酒店大厅,顿觉富丽堂皇,地面铺着波斯羊毛地毯,一套硕大的意大利真皮沙发摆放在大厅中央,显得阔气而别致。大厅中央的石柱上挂着一块铜铸的牌子,上面写着:“县委县政府重点保护单位,未经批准,不得入内检查。”

向敏中、周长海走进大厅,便见胡棕明、关九月迎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一男一女。男的胖墩墩的,中等个头,光秃秃的脑门上搭着少许头发一溜往后倒;女的三十出头,容貌端庄俏丽,一套淡蓝色薄如蝉翼的连衣裙裹着她修长的身材,显得风情万种。

胡棕明与向敏中、周长海亲热地握了握手,然后对身边的胖男人说:“你就自己做个介绍吧。”

“哦,向局、周局,久仰,久仰。”胖男人款款地掏出两张名片递了过去,自我介绍说,“我是这家酒店的经理,二位大驾光临,真让鑫凯丰大酒店蓬荜生辉呀。”

向敏中看了看名片,笑着说:“哦,是汪介福老总,看你名字就是大福大贵之人啊。”

“哪里,哪里,向局笑话了,‘介’字与‘借’字谐音,也就是托的意思,还要托二位局座的福呀。”汪介福说着,脸笑得像一个甜瓜。

“这是我们酒店的副总秦梅小姐。”汪介福转身介绍说。

秦梅与二位握了握手,笑盈盈地说:“还望两位局座多关照哟。”

汪总一路礼让,把向、周引进了电梯,上到八层,电梯门徐徐展开,迎面包厢门上可见“醉石”二字。

走进醉石厅,胡棕明挺着将军肚乐呵呵地说:“稀客,稀客,今天我们要多喝两杯。”

“劳驾胡兄,添麻烦了。”向敏中说。

“哪里话,据我所知,你老弟离开汝湾就一直没来过呀。”

“不,来过,都因私事,不便惊扰胡兄呀。”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还把我当外人看?”说完,他转过身朝站在一旁的一个细长的瘦高个介绍说,“这是华埠镇镇长马大棚。”

向、周二人与他热情握手。当向敏中与马大鹏的目光碰撞时,他一眼就认出了马大鹏是前天在桥边那个小酒店走错包间的那个人。马大棚的目光显得有些躲闪不及,皮笑肉不笑地直点头。

胡棕明挥了挥手示意大家依次入座,小姐开始上菜。不一会儿,硕大的圆桌就被十几道菜摆得满满的,一个大瓷盘盛着一只足有三斤重的红烧野生甲鱼,放在了餐桌的中央,冒着滚滚的热气。

一位小姐盘里托着茅台、张裕干红和百事可乐,问向敏中来点什么。向敏中回头看了看,就说来点百事可乐吧,胡棕明立刻起身从盘里夺过茅台,就要往向敏中杯子里倒,说是难得相叙,不喝点白的不够意思。向敏中赶紧用右手捂了酒杯,说大家随意吧,“随意”二字语调平稳,却带有一种叫人不好违拗的气势。旁人就不好再劝了。胡棕明又将茅台举到周长海面前,周长海虽遮遮掩掩,可还是倒上了一杯。

向敏中知道汝湾县的干部善喝酒能喝酒是远近闻名的,他大学毕业刚被分配到县政府工作时是滴酒不沾。那时,他从没把不会喝酒看成自己的一项弱点,也从没想把能喝酒作为一种优势。可自担任汝湾县委办公室主任后,这种看法改变了。县里应酬和接待非常多,几乎每天都会有一次接待任务。他以办公室主任的身份代表县政府出面接待客人,饭桌上不喝酒是不行的。如果把客人喝醉了,那就是接待好了,往往这个时候他自己也醉了。有时他与剪林茂一起接待客人,喝到兴头上,剪书记首先给客人敬酒之后,会要求他再次向客人敬酒,而且力度不能小于他的。起初他喝不了这么多酒,想改用小杯敬,但这时候他发现剪书记往往会觉得扫兴。而那些在陪的酒量大的干部,不但会按照书记、县长的要求敬酒,而且力度往往比剪书记还要大。剪书记当然会觉得很有面子,往往露出满意的神色。

向敏中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渐渐学会了喝酒,他由原先每次小杯敬酒变成了大杯地干掉。几次醉过之后,他的酒量也就大了起来。但今天他因公务在身,这样的场合他觉得还是不喝为好。

向敏中夹了一口菜,说道:“我知道汝湾的干部是能喝酒的,县委宣传部老部长曾编过顺口溜是怎么说的来着?”

胡棕明立刻接话:“一两二两漱漱口,三两四两麻了口,五两六两扶墙走,七两八两墙走我不走,九两一斤躺在家门口。”哈哈哈,众人大笑。

一盘菜筷子还没夹两下,就被撤下去,接着就换上一盘新莱,如此奢侈浪费叫向敏中于心不安。坐在一旁的马大棚笑眯眯地说:“咱镇上没啥好招待的,只有让向局长多尝点鲜。”

胡棕明和关九月频频举杯,向敏中和周长海恰到好处地应和着,秦梅小姐却总没话找话地与向敏中搭腔,并用那双丹凤眼有意无意地瞟他。向敏中视若不见,不动声色。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胡棕明满面通红地说:“九月,赶紧敬敏中一杯。我和敏中可是老搭档,他还是我老领导,他在汝湾当县委书记时,我是县长,某种程度上说汝湾就是他的老根据地。现在他到市里高就了,还得一如既往地关照汝湾,爱护汝湾呀。”

关九月赶紧起身端起酒杯说道:“向局长,汝湾这几年靠发展旅游业已甩掉了贫困县的帽子,而且正朝着富县迈进,这都离不开你们市里领导的关心和支持。来,我敬您一杯。”关九月说完,一饮而尽。

胡棕明用筷子夹了甲鱼壳放到向敏中的碗里,鼓起两只金鱼眼,对着向敏中的耳朵压低声音问道:“向兄这次来汝湾想必是为涂驭球死之事吧?上边有什么事,你可别瞒着我哟。”

向敏中笑了笑说:“胡兄多虑了,我们此行的目的与涂驭球的死倒无多大关系。”

胡棕明认为向敏中想回避这事,故意说别的搪塞他,便又直捅捅地说:“涂驭球不就是心脏病发作突然死亡吗?县公安局已有鉴定报告交上去了。”胡棕明说这句话时,目光移向了周长海。

周长海正在与关九月交谈,见胡棕明朝他说话,便转过脸问:“听说涂驭球还在汝东山下有一套房子,养着一个小姐?”

“鬼晓得这老涂还在汝湾这养了个三陪小姐,包括他在汝东山下买的那一套房子,我可一点都不知道。他到汝湾来从不跟我打招呼,只是偶尔有人告诉我看到他的车在县城出入。”胡棕明装作没好气地说。

向敏中明知他在说假话,便笑着说道:“不过,昨天我们进石埠镇看到娱乐城、夜总会、洗浴城一个接着一个,你这娱乐业倒是挺兴旺的嘛。”

“向兄有所不知,汝湾县今非昔比了,你在这当县委书记的时候,县里还有一些国有大中型企业。如今迁址的迁址,吞并的吞并,企业所剩无几了,再加上汝湾地理位置较偏,来这投资的人少之又少,这几年县财政收入少得可怜,机关干部的工资也难维持了。不过,汝湾山清水秀,省里一些头头脑脑到汝湾来休闲度假的倒不少,他们来后我都出面接待,他们都说这里是发展旅游业的好地方。因此我们就把县里的支柱产业定为旅游业,开辟了不少风景旅游点,可是真正花钱到这儿的人并不多。有人说现在的旅游业要有娱乐业相配套,要形成吃、喝、玩、乐一条龙服务,因此我们就在华埠镇搞了娱乐业一条街。”胡棕明把一块肥大的甲鱼脚夹进嘴里,摇了摇头,显出一副很无奈的样子。

“那娱乐业带来的效果怎样呢?”向敏中问道。

“那还是不错的,我们这离省城近,还有些外地人专程来这里玩。”

“我进来时看到原来的青少年宫、粮食局和商业局的大楼都变成了歌舞厅或桑拿浴室。难道那里的职工都回家了吗?”

“不瞒你说,人大部分回家了。”胡棕明指了指汪介福说,“这两栋楼都被汪总包租下来了,那些职工全靠汪总的资金发工资呢。”

“那我们到汝湾来你是怎么知道的?”向敏中喝了一口可乐两眼盯着胡棕明问道。

胡棕明脸上浮起一丝得意:“你到了我的地盘我哪会不知道?”然后指着坐在对面的马大棚说,“是他告诉我的,他可是汝湾的地保,有什么重要人物来汝湾他立刻就知道。”

马大棚立刻起身,谦恭地朝向敏中敬上一杯酒说:“失敬,失敬,昨日二位局座逛了镇里的几个场所时就有人打电话告诉我,只是不识二位局座,不敢冒昧迎接,还请见谅,还请见谅。”

其实,昨日下午马大棚在桥头那家小酒店走错包间,与向敏中相遇后,心里在犯着嘀咕,隔壁三个外来人似曾相识,可就想不起来。向敏中在县里工作时,马大棚只与他打过一两次照面,并不相识,他见这三人气度不凡,似乎不像是本地人。当他吃完酒晃晃悠悠走下酒店的楼梯时,便接到了鑫凯丰大酒店总经理汪介福打来的电话,说是有三个形迹可疑的人在几个娱乐场所转悠,只是向小姐问这问那,又不让小姐提供更多的服务,是不是叫人把这三人给轰出去。马大棚预感到这几人也许就是隔壁吃饭的三个人,他立刻训斥汪介福不可造次,只让他派人跟踪。当向敏中三人住进县委招待所时,从住户登记簿上才得知这三位不速之客来自汝平市,而且通过核实身份证,才知道来者的身份。他立刻打电话告知了胡棕明。

马大棚说出知道向、周二人巡访过这些娱乐场所,是有意想看看他们的反应。谁知二人未作任何表示,只是端起杯子站起来敬了东道主胡棕明。

“周副局长,我一定要敬你一杯,不知赏脸吗?”秦梅见向敏中分寸不乱,便把目标转向了周长海。她漂亮的脸蛋轻轻往上一仰,纤细白嫩的手端着小酒杯,水汪汪的眼睛直望着他。

周长海一直不敢正眼看这位小姐,只是在笑谈间偶尔窥视一下她。他觉得这个女人姿色非凡,浑身上下释放着一种诱人的气息。其实,他心里颇想同她喝一杯的,但口上却平淡地说:“我不胜酒力,还是免了吧。”

“不行,不。”汪介福这时蹦了出来劝道,“我们这儿有规矩,小姐敬酒是不能推辞的。”胡棕明和马大棚也连忙劝他喝了。

周长海笑了笑,装作无可奈何的样子,说:“我真是酒量有限,既然秦梅小姐如此盛情,我只有把它喝了,不过秦梅小姐要把杯中酒斟满。”说着他拿过茅台给秦梅杯子满上,然后自己也倒了一满杯,两人端起酒杯对视了一下,仰头喝了。秦梅脸上立刻飞起了淡淡的红云。

论喝酒周长海可以说是海量,可今天看到同行的向敏中没喝,他也就不便过于表现。秦梅小姐邀他喝酒时,那瞟过来的眼神,叫他心旌摇荡,无法拒绝。

“好,好,好。”见二人一干而尽,汪介福高兴地拍起了巴掌,他已窥探到周长海这杯酒下去后爽心的神态,便用餐巾纸擦了擦光秃秃额头上的汗珠,端起酒杯起身说,“我这人就喜欢成人之美,来来来,这杯酒我来敬周局和秦梅小姐。”

这种有意撮合两人的提议多少有些唐突,周长海生怕别人看出什么,便一个劲地摇手说:“不喝了,不喝了。”

“汪总说错了话,要罚酒三杯。”秦梅为了让周长海下台阶,故意这样说。一旁的胡棕明和马大棚也附和道:“对对对,应该连罚三杯。”

“好好,我认罚,认罚。”说着,汪介福自个儿倒上酒,连饮了三杯。

见汪介福有些张狂,向敏中便半开玩笑半嘲讽地说:“看来汪总钱赚多了,酒量也大,半斤八两是喝不倒的。”

听了向敏中的话,汪介福又为自己满上了一杯,只见他咕的一声把酒喝了,有些醉眼蒙眬地说:“不瞒向局长说,这些年我可是在酒里泡过来的。”他用手抹了抹一溜没几根往后倒的头发说,“你看我头发都快掉光了。”

周长海看着汪介福那没几根但一丝不乱往后倒的头发,便想起正流行的一句顺口溜,他揶揄道:“现在不是流行着两句顺口溜吗,男人活得好头发往后倒,男人活得差头发往前趴。”

“哈哈哈。”众人全笑了起来。

“那女人呢,也该有个说法吧?”马大棚笑着问道。

“女人活得好,衣服穿得少;女人活得差,穿得像她妈。”马大棚边拿餐巾纸擦着肥大的嘴巴,边接上了一句。

众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移向秦梅,今天她的确穿得少了点。已是初秋时分了,这套几乎袒着胸露着背的淡蓝色裙子,本应放回衣柜,可她偏偏又挑了出来穿,因她知道今天接待的客人非同一般。

向敏中端酒起身向关九月敬去,说:“关县长怎么一人喝闷酒?来,我敬你一杯,以后县里文化市场还要劳驾县长多多关心呀。”

向敏中这句不痛不痒的话,让关九月难置可否。这话似乎隐含着对上次文化稽查队员被打的事不满,也可理解为要与他修缮关系,捐弃前嫌。他慌忙起身说:“惭愧,惭愧,还望多多指教。”便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大家喝得正欢,向敏中佯装出门方便,走出了包间,他顺着楼梯上到九楼。看见过道的左边用铁栅栏隔了一道墙,中间一道铁门敞开着,他便悄悄地走了进去。

他走进去,看见铁栅栏的上面至走廊尽头窗户的顶端拴着根细细的铁丝,铁丝弯弯扭扭,上面搭着几条三角裤衩和背心。向敏中想一定是走错了,一转身,又瞥见右侧的一个房门敞开着,里面的地上铺着些竹席,有七八个小姐横七竖八地躺在上面睡着午觉。她们有的侧着身子袒胸露背只穿着条裤衩,有的干脆赤着身子。靠门边的一位小姐睡得很沉,不停地打着呼噜,嘴角还流出一汪口水。一只苍蝇在她的眼皮、鼻尖、嘴巴上不停地蹦跶,她浑然不觉。向敏中闻到一股浓浓的狐臭味,正欲离开,突然,一位手里摇晃着一把扇子的小姐从席子上坐了起来,朝他挤眉弄眼,并挥了挥扇子,意思要他进去。他赶忙拔腿就走。

向敏中又往过道的右边走去,立刻传来叽叽咕咕游戏机的怪叫声。他循着那声音走进一扇玻璃门,只见里面整整齐齐地排列着几十台游戏机,有几个十几岁的中学生正坐在游戏机前浑身抖动地操纵着手里的按键。旁边方凳上放着几桶方便面和几盘炒粉。

“小家伙,中午也不回家吃饭?”向敏中走到一位学生跟前拍了拍他的脑袋说。这位学生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两手一个劲地摆弄着操纵杆和按键,头拼命往后一甩,将向敏中的手甩落,恼火地说道:“别吵,没见我正玩着?”向敏中笑了笑,走了出来。这时他又听到隔壁的屋子里传来一阵吆喝声,便走了进去,只见有七八个成人围着中间一台像乒乓球桌大小的轮盘机。这几个赌徒一边吆喝,一边不停地在下注。他们一个个嘴里叼着烟,面色灰白,眼睛熬得通红。看来一刻也没离开过赌台,脸上流露出贪婪的神情。每当开牌时,赌徒们就狂呼乱叫,那翻纸牌的手不停地颤抖,等翻过来,纸牌已皱得像折扇一般。服务小姐在这些人之间来回穿梭,礼貌地为他们送饮料。在下注最多的赌徒后面,有专门的小姐侍立。赌徒只要拿出香烟叼到嘴上,她便会啪的一声打开打火机,为他点上。这间约六百平方米的房间里放着美女老虎机、苹果机、赛马机、轮盘机等赌博机种。看着这一切,向敏中默默地离开了。

刚迈上八楼,便差点与关九月碰了个满怀。关九月说:“你到哪去了?屋里人在等你呢。”

向敏中笑了笑:“方便了一下。”

回到包厢,一推门,向敏中便看见周长海和秦梅手挽着手正在喝交杯酒。向敏中心里一惊,在他出去的这会儿,周长海经不住几个人的轮番进攻,几杯酒下去已乱了性情。这会儿见向敏中进来,他显得有些尴尬,忙将拿杯的手缩了回来。

向敏中装着没看见,顺手从一边茶几上拿起一本《时代人杰》坐下看了起来。可跃入眼帘的封面竟是云泉寺住持慧缘法师的特写照片。

“哦,忘了跟你老兄汇报,这是我们经济旅游开发区办的杂志,你弟弟还在这刊物担任主编呢。”胡棕明见他正翻着杂志,边往他杯里倒酒边说。

听胡棕明一说,向敏中心里不由得一紧,便仔细地翻看起来。

这是一本像模像样的期刊。已刊到第五期,印刷质量虽非上乘,但也并非粗制滥造。主管单位为汝湾经济旅游开发区,主办单位为鑫凯丰文化娱乐有限公司,国际、国内刊号一应俱全。在杂志的显要位置,刊登着办刊宗旨:“聚焦社会热点,紧扣时代脉搏,展现各界精英,谱绘多彩人生。”并设有《理论前沿》《热点透视》《时代论坛》《时代教育》等栏目。此外,杂志上列出了一大串顾问名单,全是一些曾在省市重要部门担任过领导但已退下来的老同志,老县委书记剪林茂也名列其中,还刊有总编室、通采部、专题部、记者部、策划部等十几个部门的负责人姓名以及各地工作站的联系电话,社长为涂钱帑,主编真的打上了他弟弟向敏华的名字。

向敏中心里一沉,便起身说:“耽误各位了,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我们该告辞了。”

“两位还有公务在身,我也就不便久留了,来最后干一杯。”胡棕明说。

向敏中挡了他的酒,看了看表说:“时候不早了,情况特殊,就不喝了。”

“回市里后,还望在市委领导面前多担待着点。”胡棕明说完,将向敏中的手握得紧紧的,向敏中明显感到他的手心有些潮湿。

胡棕明将向敏中、周长海送出鑫凯丰大酒店,再次握手道别。五十米处的一辆猎豹车内,王虎举着照相机拍下了他们一团和气的情景,一旁的刘勇流露出鄙视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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