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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波折

秋分时节来到青海湖,无疑是惬意的,看着湖面如蓝色的镜面,再看着湖边那金灿灿的油菜花,仿佛如临仙境。然而,再美的景色,也需要身边有一个能悦己的伙伴一起欣赏。有时,感觉美,并不是因为大自然造物的完美,而是身边有那么一个人,跟她在一起,哪怕是身处垃圾堆里,心中也会异常的甜蜜。

金庸先生的《天龙八部》里曾有这样的桥段,西夏公主问王侯们自己感觉最美的时刻是在哪儿?段誉回答,是在一口臭烘烘的枯井里,皆因那时他赢得了王语嫣的芳心。没有你,纵使人间仙境,也索然无味。

郑熙北此时就是这样的心情。跟严淼淼分手已有十多年,严淼淼早已嫁作人妇,身边有了一个疼她体贴她的老公程旭。而自己这十多年,虽然在事业上小有成就,成了东三省小有名气的律师,但始终单着,不是没有女人喜欢自己,而是不想让埋藏在心里的那份感情遭到破坏,不想让一个自己没那么爱的女人走进自己的生活。

严淼淼是郑熙北的初恋。在高中懵懂时,高个子的郑熙北在篮球场上的风采迷倒过不少女生,不乏有倒过来追求他的女生,而似乎在图书馆的那次邂逅后,才让他真正知道了自己一直在等待的是一个什么样的女生。

当郑熙北碰落了严淼淼手里抱着的那一摞书,不好意思地站在原地看着严淼淼时,这个女生不娇气也不矫情,瞥了他一眼,静静地说:“如果你身上带着速效救心丸最好吃上两粒,我骂起人来很凶的。”好幽默的女子,只用一句话就征服了郑熙北。书捡完了,严淼淼的样子也深深印在了他的心头。接下来郑熙北用尽了老土的桥段,终于,严淼淼答应做了他的女朋友。之后,两人考进了同一所大学,学了同样的法律专业。

所有人都以为两人能修成正果,顺理成章地结婚生子,而天愚弄人,女强男弱的格局自古就不被看好。毕业后,严淼淼很快找到了一个事业编制的单位,而郑熙北的应聘之路却遭遇了一次次碰壁。

男人的自卑感是可怕的,他开始认为自己配不上严淼淼,而这种自卑导致了疑心。严淼淼跟同事出去吃饭,他要查户口般地问清都有谁。严淼淼的电话每隔一个小时必然响一次,不管是在开会还是在应酬,电话都会准时响起。是的,这是爱,但这种爱的压迫感太强了,严淼淼已经承受不起了。终于,在一次郑熙北借酒浇愁喝多了之后,说出了让严淼淼伤心的话,“严淼淼,如果你外面有人了,就直接告诉我,别让我戴了绿帽子还傻乎乎得认为自己很幸福。”

传说中的深水炸弹威力也不过如此。严淼淼没有告诉郑熙北,她不在乎他现在没工作,没收入,她也不在乎他打来的那些能堪称查岗的电话,但是,她在乎这种无端的猜忌,这种打破底线的狭隘。

“为了不破坏游戏规则,分手应该由女人提出来。”严淼淼说这话的时候,依然很平静,平静得就像当年在图书馆第一次见郑熙北时一样。她打了郑熙北一个耳光,转身之后,两行热泪已从眼睛直滴到下巴。

接下来的日子,严淼淼认识了她的真命天子,程旭。程旭宠她,疼她,有上进心,而且在程旭的鼓动下,严淼淼做了让所有人都不理解的行为——辞掉了事业编制的工作,跟着当年还一穷二白的陈旭远赴K城,开始了新生活。

郑熙北在严淼淼提出分手后,或许那一耳光把他打醒了,或许是他早已预料到自己和严淼淼的结局,他没有纠缠。不久后,郑熙北自降身价,从进入一家私营律师事务所做勤杂工开始,一步一步地用了近十年时间,完成了由蛹化蝶的蜕变。在世人看来已经算是成功人士的他,心里唯一解不开的心结就是严淼淼。

为了解开这个心结,他只身来到青海湖,希望这美丽的景色能让自己彻底放下,然而他知道,景终究是死的,解铃还须系铃人。于是他决定从青海直奔K城,去见见严淼淼,验证一下严淼淼的生活是否真的那么幸福。

严淼淼和程旭吵架了。事情的起因不复杂,程旭的朋友在运作某资金拆借,承诺三个月的年回报率比银行存款要高接近十个点。程旭感觉钱存银行随着通货膨胀,会越来越不划算,于是就把存款交给朋友运作。这事本来程旭想给严淼淼个惊喜,所以在动用存款时没跟严淼淼打招呼。而当朋友兑现了高额的回报率之后,程旭想给严淼淼惊喜时,事情却远不如程旭想的那么美好。

严淼淼生气了。严淼淼气的是程旭用钱的时候没跟自己打招呼,而且家里所有的账户都是严淼淼的名字,要提款,需要严淼淼的身份证。程旭在银行提款前,编了个理由就拿到了严淼淼的身份证,这对于一直以来都约定和对方坦诚沟通的严淼淼来说,是原则问题。虽然程旭的出发点是好的,但他打破了双方既定的底线。而严淼淼责问程旭时,程旭也满肚子委屈。两人争吵起来后,就把以前鸡毛蒜皮的小事也扯了进来。人总是这样,在好的时候,一些小事不值得往心里去,但真正到了激烈冲突时,过往的小错就成了把柄。程旭越解释严淼淼越生气,终于抑制不住火气严淼淼把程旭的手机摔了。

“严淼淼!你要是不想过就早说话!你们女人就是这样,一面埋怨男人没钱,一面又处处管着男人,还讲不讲理!把我手机摔坏了,不用花钱啊!”

“摔就摔了,怎么着!我还就不想过了!你还翅膀硬了,不但不认错,还敢跟我提分手了!”严淼淼越说越气,甩了程旭一记耳光。

程旭被打蒙了,半晌才回过神。“严淼淼,你打我!真是不可理喻!我要再搭理你,我不姓程!”陈旭气愤地走进书房,随后传来一声重重的关门声。

恰在此时,严淼淼手机上显示了一个陌生来电。接听后,传来了似曾熟悉的声音:“严淼淼,现在才七点,如果有时间,出来喝个茶吧。我是郑熙北。”

对于郑熙北来说,打听到严淼淼的手机号并不是什么难事。

严淼淼犹豫了一下,但看看紧闭的书房门,赌气道:“好,你在哪儿?”

“××茶楼。”郑熙北报了个名字。严淼淼穿衣服下楼了。

坐在车里,严淼淼心里开始犹豫了,自己这样做,会不会有些不道德?毕竟郑熙北曾经是自己的初恋,这种关系在婚后是要避嫌的,但想想程旭今晚那副不低头不服输的样子,心里也是愤愤不平。车子越靠近茶楼,严淼淼心里越是不踏实。终于,她把车停在了路边,拨通了好朋徐丹的电话。

“我有点事,征询一下你的意见。”闺蜜间遇到事没那么多客套。

“姐们儿,怎么了?”徐丹把手机夹在肩膀和耳朵间,擦干刚刚洗盘子弄湿的手,随后抓着电话靠在沙发上。她知道,这通电话时间应该短不了。

“和程旭吵架了,他瞒着我取我卡上钱,还骗用我身份证,让我知道了。”

“哦,他拿钱干什么用了?”徐丹问。

“挣钱去了,也挣到钱了,但我就是觉得他提前不跟我商量,这事儿他做得不对,还死命解释,以前总说不跟我争,我就说了他两句,他就摔门。”严淼淼开始委屈地掉眼泪了。

“这可不好,不过……依照我对程旭的了解,你家程旭要是摔门,肯定是你也给他委屈受了吧。”徐丹从来不妄下结论。

“嗯,我把他手机摔了,还打了他一耳光,他竟然说不想跟我过了。气死我了。”严淼淼想起那扇紧闭的门,心里更觉得委屈,赶忙抽张纸巾擦泪水。

“他那是气话,这个你也当真?对了,你说征询我意见,不会是你真想和程旭离婚吧?”徐丹忽然反应过来。

“想什么呢,暂时没想。哦,是这么回事,我以前有个初恋,刚刚我跟程旭吵完架那会儿给我打电话,约我去喝茶。要是没刚才这档子事儿,我也不搭理他,但我觉得也该给程旭点刺激,所以我就答应了。现在在去茶楼的路上……”

严淼淼话还没说完,电话那头的徐丹忽然提高了音量,“停!严淼淼,给我打住!你立马给我调转车头!”徐丹的语气说的异常干脆。不等严淼淼回答,徐丹继续说:“你和程旭吵架很正常,他拿钱不和你商量是他的错,你把程旭打了,他关门自己生闷气,估计琢磨琢磨,也该缓过神儿来了,这事儿也就过去了。可你要今天去跟初恋见面,这等于向程旭宣战了。男人可以忍受你打他,骂他,但最不能容忍的是自己女人和别的男人约会,况且还是你初恋,这性质很严重。你换位想一下,程旭如果跟你吵架后,去跟其他女人约会,你会怎么想?”

严淼淼沉静下来,随后回答了徐丹的问题:“跟他离婚。”

“这不就对了!你跟程旭这么多年,程旭对你的好大家都看得见。其实程旭挪钱的事,不是也想给你惊喜吗?这出发点没恶意。你要是跟初恋约会,是个恶意的出发点,这对程旭来说很不公平。日子要往好处过,有时一个不恰当的行为,就会打破以前所有的基础。”

徐丹那句“程旭出发点没恶意,自己出发点有恶意”,一下触动了严淼淼,她想起刚才程旭把赚来的利益放在自己面前时,眼睛里的那份笑意,那是真正为家做了贡献后才有的笑意啊,自己怎么舍得离开这样一个爱自己的男人呢?

“好了,徐丹,挂了。”严淼淼已经知道自己内心真正的答案了。她拨通了郑熙北的电话,“郑熙北,我觉得我和你之前该过去的都过去了,我们也没必要见面了。请不要打搅我平静的生活,我爱我老公,他不高兴我见你,我也不想见你。”说完,严淼淼调转了车头,往家的方向赶去,而家里座机的电话也恰当地打过来:“我没有手机,但我还是担心你,你在哪儿?”程旭急切地问。

“啥样?我出来看手机了,明天给你买个新手机,鼓励你以后再用钱不给我打招呼。”严淼淼说着这话,自己先乐了。

严淼淼和程旭的这场风波就这样过去了,而那个大老远回来试图解开心结,再见一眼初恋情人的郑熙北,只能连夜定了返程的机票。

世间有些事情就如那句老话,“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渺小的人,在合适的时间遇到合适的人,抓住合适的爱,才会幸福,心里的结有时只能是个结,也许只是在心里自己给自己设了一个结而已,对于外界来说,根本没有存在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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