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薇笑了笑，道：“你猜对了，就是小葱拌豆腐！”
羽然愣了一下：“小葱拌豆腐？这是个什么菜？”但是他只是在心里自问了一句，并没敢说出来。因为他觉得这似乎是一道非常简单又平常的菜，若是表现得一无所知的话，也太容易让人起疑心了。
他只是问道：“这么简单？”
雪薇道：“简单不简单，只要对胃口就是好菜。就好比贫穷人家，常年见不到鱼肉，若见了，必定爱吃得不得了，口口声声赞是好东西。而那些富贵人家却是见惯不奇，非但吃得厌烦了，还想弄点新鲜的野菜尝尝鲜呢！”
杏儿也来了精神，道：“是啊是啊，听老夫人说，咱们家酒楼里，不光鱼肉卖得好，那些蘸酱菜卖的也好，而且还不便宜呢！其实有什么，不就是弄点时令蔬菜野菜抹抹酱吗？”
羽然听了笑道：“都说‘物以稀为贵’，看来这‘味’也是‘以稀为贵’。可丁姑娘又是凭什么说一道简单的‘小葱拌豆腐’就是他喜欢的？”
雪薇道：“就因为他平时不大爱吃这清清淡淡的菜，偶尔吃一次，才觉得好吃啊！只是这个做法和别人做的不太一样，一会儿你按我说的做就是了。”
说笑间，菜已择完，豆腐也焯了一下，切成极碎的小丁。雪薇吩咐杏儿道：“找找厨房里可有豆豉和干辣椒。”
杏儿在柜子里找了一遍，道：“有，是干的。”
雪薇道：“好。稍微用水洗一洗，辣椒切成碎，然后帮公子点火。”
杏儿一边答应着，一边无奈地撇了一下嘴，对羽然调侃道：“潘公子，幸好有我呢，要不然，你这一身白衣飘飘，蹲在地上吹火……啧啧啧！再起来的时候就不是潇洒的公子，而是黑不溜秋的灶王了！”
羽然噗嗤一笑，道：“这事我真没做过。这么说，还要多谢你了！”
杏儿调皮地看了他一眼，道：“不用！知道你是为我家小姐忙活。我还得替她谢谢你哩！”
这无心的一句话，说得雪薇红了脸，羽然也觉得不好意思起来。一时间，厨房里静悄悄的，只有杏儿切菜放柴生火的声音沙沙地响着。
羽然望着忙碌的杏儿，忽然说道：“丁姑娘，杏儿年纪不大，却很能干呢！”
雪薇叹了一口气，望着她忙碌的小小身影，道：“她从七岁来到我身边，说是丫鬟，和自己的姐妹也差不多。她聪明，能吃苦，我学手艺的时候，只要她能到的地方，我都带着她。所以不管粗活细活，她学会的东西，也不少。不光自己能干，还能给我帮忙。爷爷说我本领比家里人要强些，只有我自己知道，那有杏儿一半的功劳呢！”
杏儿已经生好了火，一边站起身，一边回头笑着对雪薇道：“小姐过奖了。杏儿来的时候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会，多亏小姐这几年一直带着我学这学那的，不说别的，要是现在我自己出去开个饭馆，口味和生意一定比别人要强一些呢！”
随后，她对羽然道：“潘公子，我该做的都做了，下面换你了。”
羽然一脸茫然，望着桌子上摆的一排调料道：“那我应该先放什么？”
“噗嗤！”没等雪薇开口，杏儿忍不住笑了起来，道：“你还真是富贵人家的公子呢，连先放什么都不知道。先放油。”
羽然看了看桌上，手在几个瓶子上晃了几圈，就是不知该拿哪一瓶。雪薇也忍不住笑起来：“左边第一个就是。”
羽然拿起瓶子，看着灶上那把炒勺，略一迟疑便倒了下去。
“喂喂，你倒太多啦！”杏儿笑得直不起腰来，“哪有把半瓶油都倒进去的！”
羽然不好意思地笑了，看着锅里一汪油，道：“我不知道放多少，我还怕这些油不够呢！多了怎么办？”
雪薇忍住笑，道：“趁着油还没热舀出来。再沉一会儿就要烫手了！”
“哦，勺子！”羽然拿起旁边一把勺子便放下油锅。谁知那勺子上沾了水，一下锅便“噼噼啪啪”炸响起来，羽然没有注意，手上被溅了几滴油。虽然不烫，但却给吓了一跳。
“油和水碰在一起会炸锅的！”雪薇一瘸一拐地走到羽然身边，一边让杏儿舀油，一边对羽然道：“溅在哪儿了，我看看有事没？”
她伸出手去拉羽然的手。
羽然一怔，瞥向雪薇，却见她神态很是自然，丝毫没有羞涩忸怩之态，那神气倒像是给自己的哥哥弟弟看伤一样。
略一迟疑，羽然把手往回缩了缩，道：“没有什么，油不烫。只是吓了一跳。”
雪薇看了他一眼，一笑，意识到了什么，脸微微一红，便没再坚持，道：“也是我忘了你是第一次下厨，好多事儿不知道，每一个细节都要提醒。好了，油舀完了，也正好到放辣椒的火候了。放的时候不要怕炸锅，稳稳地放下去，炸出香味来再放豆豉。豆豉稍稍鼓泡就端下锅来。泼在这豆腐上。”
羽然按照她说的做，全神贯注，一点不敢马虎。杏儿在一旁看着他专注的神情，又想笑又不敢笑，两手捂着肚子，脸憋得通红。
辣椒的香味出来了，呛鼻的辣味也出来了。羽然被呛得咳嗽起来，眯上了眼睛。他转头去看雪薇，却见她站在自己身后，根本没有不舒服的感觉。
“你不觉得呛得慌？”他好奇地问。
雪薇道：“习惯了……捞出辣椒，放豆豉。”
羽然拿勺子去捞，雪薇道：“用漏勺，那个带眼儿的！”
“哦哦！”
辣椒捞出，豆豉放入，不一会儿功夫，一股很香的豉椒香味漾满了屋子。
雪薇笑道：“第一次做，香味还不错！好，倒在豆腐里，撒上小葱和盐，拌匀就行了！……对了，锅把儿垫上布！”
最后一句话让羽然不好意思起来，他脸颊微红，讪讪说道：“这个……我还是知道的！”
热油浇在豆腐上，“滋啦……”一声响。随着小葱和盐的放入，一股悠悠的香味飘了出来。
羽然望着眼前这盘小葱拌豆腐，喃喃说道：“这就……行了？”
“对啊，拌匀就行了。稍微凉一凉，就可以给徐神医尝了。”
徐神医在桌前椅子上半闭着眼睛假寐。忽然，他闻见一股悠悠的香味。
这香味儿不浓，但丝丝缕缕不绝于鼻；这香味不轻，却也没有荤腥入鼻之浊气。
“嗯？”他睁开眼睛。
“当！”盘子落在他面前的桌上。
一盘雪白的豆腐里，夹着新绿的香葱叶子，顶上还点缀着几丝红的辣椒和黑的豆豉。
他抬头看看羽然，见他神态自若，自信满满，完全没有了进厨房前的无奈和勉强之感。
“这是……你做的？”徐神医指指眼前的盘子。
“是我做的。”羽然道。
“嗯，看起来还值得一尝！”
徐神医拿起筷子，夹了一点豆腐放入口中。
“有辣味，但不浓烈；有豉香，也不突兀。豆腐老嫩正好，小葱……也还有脆劲儿！还能吃吃。……这真是你做的？”他怀疑地望着羽然，不自觉又夹了一箸，而且是一大箸。
羽然笑了，道：“是我动的手，这位姑娘教我的。所以，算我们合作的一道菜吧。徐神医可还满意？”
老人放下筷子，点点头道：“还行。不过我还有一个问题。这菜是谁想出来的？”
他虽然没有明确地问着某个人，但目光却落在雪薇身上。
雪薇注视着他，微微一笑，道：“是我。”
徐神医又问：“你为什么要做这道菜？之前我让别人做，不是做烧豆腐撒小葱，就是做溜豆腐撒小葱，要么是麻婆豆腐撒小葱。还有的更过分，加上了别的配菜，什么肉片、肉末……你怎么没有做那么复杂的东西？”
雪薇依旧带着那抹淡淡的笑，答道：“因为我猜到老神医想吃这个味儿了。”
“你怎么猜的？”徐神医饶有兴味地望着她。
“我从您面相和脾气上，判断您喜欢吃味道重的，温热的东西。那些东西虽好，但吃久了会上火，所以需要吃些清凉的降降火气。豆腐属凉，和您平时的喜好很不相同，而您不仅说了它，还说了和它一般搭配着凉拌的小葱，所以我猜想您是想吃比较原汁原味的豆腐，而不是想吃那些肥甘厚腻之味。”
“嗯嗯！”徐神医捋着胡子不住地点头，“那你为什么要放豆豉辣椒油呢？完全原汁原味不是更好？”
雪薇道：“既然您有吃辣味的习惯，总要照顾一下吧？至于豆豉，只是为了让味道更丰富。所以我们只放了几颗。”
“嗯！嗯！好，好！”徐神医笑了起来，“就凭姑娘这一番话，我老头子也不会鸡蛋里挑骨头！那些厨师做饭，只顾显摆自己的手艺，忘了要吃饭的人，所以做得花样再多，工序再复杂，也都让我一份份倒掉了！姑娘心思灵巧在其次，能为吃饭的着想，这就比那些人胜过许多了！”
“既然您满意了，那可以给我们小姐看伤了吧？”杏儿见他高兴，见缝插针地问道。
老医生看了看菜，却摇摇头：“不行，还是不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