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莱尔喜欢戴夫。
自从他们第一次在酒吧见面,她就想要一直和他在一起。
他那时候并不知道。但戴夫爱克莱尔,他知道他喜欢她,非常喜欢。
他们经常一起出去。她是个学生,戴夫又不工作。他们有很多空闲时间。戴夫只是整天坐着喝酒就非常开心了,克莱尔去上课的日子他都这样过。克莱尔倒是不太喜欢喝酒。当然,她喜欢奇奇怪怪的饮料。哪个学生不喜欢呢?但她确实不喜欢一直坐着喝酒。她喜欢出门转悠,从不愿整天闲坐着混日子。
所以,克莱尔总是给他们俩安排些冒险节目。
克莱尔是个运动健将,所以他们在约会活动项目上没什么限制。戴夫是没有当初跑步的时候那么健壮了,不过要配合她的节奏是完全没有问题的。除此之外,他也喜欢看着她做各种剧烈运动。
她比戴夫矮不少,皮肤黝黑。戴夫以为她一直在做人工日光浴,但实际上她并没有
——她天生一身深色的皮肤。也许是因为有些西班牙或者希腊血统。克莱尔也不太清楚,不过她喜欢自己古铜色的皮肤。戴夫也是。她留着棕色的短发,看上去像个假小子,但她漂亮的脸蛋又刚好使她摆脱了这一点。戴夫觉得她是故意留短发的,这样她在疯玩的时候就不会受到到处乱飞的头发困扰。
这天戴夫去见克莱尔。他们又要出去约会。他记不清是去干什么了,他们在一起做过太多事情,他完全记不住。克莱尔总是把一切都准备好。所以,他要做的只有去找她,然后就可以跟着她上路了。他刚往克莱尔家的方向转过弯,就看见她银色的福特车停在路边。她正弯着腰,使劲把东西往后备厢里推。戴夫放慢了脚步,为了多看一会儿她浑圆紧致的臀部。他走近她,想趁机揩油。就在这时克莱尔转过身来,他迅速把手缩回到身侧。
“嗨,宝贝儿。”她兴奋地打招呼。
“嗨。”戴夫回话,活像个害羞的高中生。
克莱尔很喜欢用这些昵称。宝贝儿,亲爱的,甜心,我的漂亮男友——这个尤其让他感到难堪。戴夫不太喜欢这些宠物似的称呼。说实话,他挺讨厌这样的。但是她喜欢,所以他就由着她了。尽管这样他有点尴尬,特别是当着别人面的时候。
“克莱尔,今天咱们干点什么?”戴夫问。他就叫她克莱尔——直呼其名。好像是为了强调他不喜欢那些昵称,所以故意这么叫。
“亲爱的,你应该问我‘咱们这周末干点什么’。”她说,听上去像乔安娜·林莉[1]。
“周末!”戴夫震惊地说,“但是我什么衣服都没带,我都不知道——”
“你应该知道,因为我跟你说过了。”克莱尔打断他,“但我知道你肯定记不住,因为你总是记不住。我都给你准备好了。”
“哦。好吧。所以我们是去哪?”
“我们去野营,宝贝儿。在那儿还有些别的活动。肯定棒极了。”
戴夫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活动。但是克莱尔既然安排了,就一定不错。至少他知道一件事:周末野营——这意味着他们两个将要一起过夜,在一个帐篷里。这确实棒极了。
“好极了,走吧。”他说。
“稍等一下亲爱的,我还要去屋里拿点东西。你先上车,我马上回来。”
克莱尔沿着房前的车道一路小跑。戴夫站在原地,十分享受地欣赏着她的背影。然后,他上了车,等待着充满乐趣的周末到来。
旅程似乎很短暂。事实上,他们开了几个小时。但克莱尔和戴夫非常享受这相互陪伴的时光。即使没人说话,时间也过得飞快。最终他们到达了目的地:这地方看上去像是个废弃的操场,或者是障碍赛场地之类的。
一个空架子,看起来好像以前在这里挂着个秋千。
还有好几块用木柱架起来的长木板,四散在地上,从前可能是被用作平衡木的。
一座大概六英尺高的攀岩壁,一侧是垂直的,另一侧稍有些倾斜。
在垂直一侧的下面有一些轮胎,可能是从前为了方便孩子们踩着它们爬到璧顶。现在,这些轮胎散乱地堆在那儿。这一切都让这地方充满了遗弃感。
“神啊,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戴夫问。
“怎么?你害怕障碍赛么?”克莱尔回答。
“这儿看上去可不像个障碍赛场,克莱尔。这地方太荒了。我们不会就是为了这个来的吧?”
克莱尔大笑:“当然不是,别傻了。就算这些东西还都立着,但它们都是给孩子玩儿的。我们就是在这扎营而已。这儿有些遮挡,而且有木头可以用来生火。旁边有条上山的小路,我想咱们可以去徒步。”
“徒步,嗯我想这不错。”戴夫嘀咕着,像个不得不在圣诞节去串亲戚的小孩。
“拜托,甜心,”克莱尔说,“呼吸点新鲜空气总是好的。无论如何,这能清洁一下你那平时净吸些脏东西的肺。”
戴夫僵住了。
“拜托,宝贝儿。你真的以为我闻不见你身上的味道吗?只要你不当着我的面就无所谓,但至少试着遮掩一下气味好吗?”克莱尔微笑。
“是……呃……对不起。我会的。”戴夫尴尬地来回倒换着脚。
“来吧,亲爱的。就是走两步而已。一会儿我们可以在篝火边上做些真正的运动。”她的微笑带着些许诱惑。戴夫也冲她笑笑。
戴夫经常想起那一天。那是他最喜欢的回忆之一。当然,他很享受篝火旁的“运动”,但他也很惊异地发现,自己竟然很喜欢徒步。新鲜的空气很棒,在山间漫步的时候他有很多时间思考。现在想来,那天真是美好。
但并不是每一天都那么安静轻松。
大部分时候,戴夫得去参加搏击课程,或者是激流泛舟、彩弹射击、激光对战游戏之类的。有一次她甚至带他去跳伞。她沉迷于刺激感,从来不愿意待着不动。戴夫享受和她在一起的每一分钟。和克莱尔一起的时候,他总是能做些自己一个人绝对不会做的事情。只要跟她在一起,他从来不会想去卷根烟或者拿瓶酒。约会的乐趣本身就足够让他开心了。而当他独自一人的时候,他不会自己出去玩。他只会去喝酒,或者嗑药。
他觉得自己去做那些事情是没有意义的。那是属于他们的,属于克莱尔的事。他自己的话,只要喝酒就够了。酒精能让他维持兴奋,直到下一次和克莱尔见面。
戴夫喝酒喝得越来越凶,他开始酗酒。
克莱尔发现几乎每次见到他时,他都在宿醉。她问他为什么越喝越多。克莱尔知道戴夫喝酒,也抽大麻,但是这从未影响他们的关系。因为他从不当着她的面做这些事,就好像他更尊重她,所以和她在一起时想要保持完全清醒的精神状态。但最近他的状况变糟了。当她问起的时候,他嘟囔着说因为家里出了点事,他爸爸离开了之类的。他说得含混不清。她要再追问,他就耸耸肩,马上转换话题。
戴夫开始频繁地喝醉酒。他再也没有力气出门去和克莱尔做那些她安排的项目。他们只能待在屋子里看电影,或者什么都不干。这一开始还挺好的,克莱尔喜欢和他相互依偎着看电影。但是经常如此约会——搂着不动而不是去痛快地运动流汗——这让克莱尔受不了了。不止一两次,一直都这样,这让克莱尔感到厌倦。她是个闲不住的人,她不喜欢整天坐着混吃等死。
克莱尔开始缠着戴夫念叨。“来吧亲爱的,咱们好长时间都没有出去找点乐子了。上个月我们一起看的电影比我这辈子看的都多了。”
“今天不行,克莱尔。我很累,又头疼。也许下回好吗?咱们还是看个电影吧。”从那天起,这就是克莱尔得到的最好的回应。她知道,“下回”永远都不会来。她知道戴夫已经放弃了他的人生,也放弃了他们的关系。
克莱尔开始自己出去玩。好吧,戴夫不想去,但是我为什么不能去呢?她想。
干点什么都行。攀岩、散步、搏击,甚至冲浪。她全都玩遍了。
事后她会去看戴夫,给他讲他错过的这些好玩的事情。
戴夫通常会回答“听上去好极了”,之后便将注意力挪回到电视上。克莱尔还希望他会喜欢听她讲这些事,希望他开始嫉妒她激动人心的经历,希望他想重新回到她身边。
可是这从未实现。他始终是什么都不想做。
没过多久,有一次她去看他,走进烟雾弥漫的房间,看见他坐在那,手里拿着一瓶啤酒。她讨厌烟味,尤其是大麻。至少他可以趁她不在的时候抽。不过现在看来,这对他来说已经不是问题了。
克莱尔爱戴夫。但是她每次去见他,都感到很难过。她知道他不再有从前的感觉了。她确定他曾经有过那种感觉,但是发生了一些事情——一些他没有告诉她的事情。一切都变了。她知道不会有转机,每次她注视着他的眼睛,都看不到任何回应。他将自己禁锢在电视里的虚拟世界中,并且无意离开。
好几周过去了,每次见面都只有醉酒的戴夫和一成不变的回答,她放弃了。她认为继续让自己如此沮丧已经没有意义。戴夫什么都不在乎了,她必须试着继续过自己的日子——戴夫出现之前她一直拥有的、快乐的日子。她不再去看戴夫了,也不再给他打电话。她再也没有听到戴夫的消息。她怀疑他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她已经不在了。或者,他不在乎。
注释:
[1]乔安娜·林莉(Joanna Lumley):演员,导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