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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晚上,金祥拖着几乎散了架的身子,躺在炕上,听着玉玲说起今天下午的事情,他心里像被蜂蜇了一样刺痛。金祥没想到,春花会这样对待玉玲。金祥虽然心里有点儿生气,但作为春花的长辈,作为一名有知识、有教养的老师,他是不会真的和这个刚走出学校的女娃一般见识。他也设身处地地为春花想过,碰到那种场面,不要说春花一个女娃,就是一般的大人也会看着生产队长的眼色行事的,谁也不会傻到明目张胆地与生产队长作对,除非她不想在生产队长手下干记工员的差事。他知道,春花这个记工员的美差事也是生产队长点头给她的,春花在那种场合下自然会听生产队长的话,要说不合适的,只是春花还不会变通,不会等生产队长走了之后再记三婶的工分。

金祥站了十几年讲台了,整天与书本、学生和粉笔末打交道,身处校园这块纯净的小天地里,周围都是一些天真烂漫的娃娃、青春朝气的高年级学生和年轻教师,从来没有感受过校园外面这个社会大天地里的人情冷暖和世态炎凉。他因受到昔日得意门生雷超的牵连从学校被开除回家后,就感受到了旁人看他的眼神里都充满了轻蔑。那些自己曾经教过的学生中,有的见了他,也转过身子故意躲避。在生产队干活时,那些晒得黝黑、练就一身肌肉的庄稼汉子个个都瞧不起他这个白面书生,因为他身子骨单薄没力气,干那些往地里送粪、用架子车拉地里庄稼的重活时,没有人愿意和他搭班,唯有大哥天祥主动和他在一起,时时处处守在他身边,苦活累活争着替他干。夏秋两季收小麦或者玉米豆子,大哥知道他没力气,就让他站在架子车上装车,自己用铁叉叉起地里割倒的一大捆一大捆小麦或者豆蔓子,高高举过头顶,送到他的怀里。他只要用双手理顺就好。装好车子后,每次都是大哥驾辕,他在前面扯大绳。每次看着大哥晒得紫黑色的脸庞,胳膊大腿上一疙瘩一疙瘩肌肉,他心里都有一种自豪感。他和大哥搭班干活,有大哥照顾和卖力气,他们也不见得会落后于别人,有许多次送粪、拉庄稼他们都是提前完成任务。今年冬季,大队在洛河内滩打坝,河边寒风呼啸,地面封冻,生产队按照各家人头每人一米长分了任务,金祥和大哥天祥两家十个人共分了十米长、两米高、三米宽的筑坝任务。金祥领到任务后心里一下子熬煎了,就靠他和大哥两人要完成这样艰巨的任务,不知要干到何时?大哥来到他身边后,看了看任务,脱掉大棉衣,从架子车上取下铁锨,在两手掌“呸呸”吐了两口唾沫,说:“才十米长,有啥熬煎的,咱俩好好干,保证一天就完成任务!”大哥说干就干,铁锨往地里一插就是满满一铁锨土,像丢棉絮一样不费吹灰之力,抛到两三米远的地方。他每一下只能挖半铁锨土,还抛不到指定地方。大哥没有吭声,一个人埋下头,挥汗如雨地干着,大冷的天却浑身冒着热气。那天,他看着大哥干活,自己充其量只能当个帮手,他俩从早一直干到天黑,中间只吃了几个凉馒头,赶天黑之前完成了任务。带队的生产队副队长和会计过来验收一次性合格,副队长当面对着金祥伸出大拇指,说:“弟兄俩真行啊,任务完成得很利索,速度也快,排在全队前三名!”金祥听了心里像生了一盆火炉,暖烘烘的。在他的心里,大哥成了他的骄傲,成了他的荣耀,也成了他在这个世界上最坚强的依靠。

一九七五年春夏之交的一天傍晚,春花记完工分,骑着自行车,回到生产队队部,刚洗完脸,就听生产队长叫她。她进了生产队长的房间,只见生产队长正和一位五十多岁、留着稀疏而灰白的大背头、穿着四个兜的中山装的干部模样的人坐在办公桌前,一边喝茶,一边说话。这个干部模样的人有点眼熟,就是不知道人家是什么身份,姓什么,叫什么。

“来来来,春花,王支书正找你呢。”生产队长见春花进来,忙起身给在座的那位中年干部模样的人介绍,“王支书,这就是我们队上的记工员,叫杨春花!去年刚从学校毕业,人聪明,也挺能干的。”

王支书这才站起身来,一米六几的身材,挺着个圆圆的啤酒肚,宽大的裤子里包裹着肥大的屁股和双腿。王支书“呵呵”笑了一声,指着旁边的一把椅子说:“春花同志,请坐!”

春花一听生产队长介绍说,对方就是自己曾经写举报信告的那位大队支书,心里不由得紧张起来,心脏怦怦直跳,脸上也感到一阵火辣辣的发烧。她低着头,两手放在身前互握着,扭捏着身子,在门口那把椅子上坐下来,与对面的王支书有一两米的距离。她心里很慌乱,脑子一片空白,竟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春花,你还没有加人共青团吧?”王支书先问道。

春花点了点头,轻声回答:“是!以前在学校写过申请书,没有批。”

“听杨队长说你工作表现得不错,有文化,又年轻,值得组织好好培养。年轻人可要进步啊!在学校人不了共青团,回到农村也可以人嘛,大队团组织的大门随时都给你敞开着,就看你自己努力不努力了。”王支书显得很亲近的样子说,“这样吧,你回去再写个人团申请,依你的表现,明年‘五四’前完全可以解决你的人团问题。你的目标应该更远,以后还要积极向党组织靠拢,争取再人党,前途就一片光明了,你说是吧,春花?”

王支书的一席话可算是说到了春花的心窝窝里了,她没有想到曾经眼中的仇人突然间竟变成了她的恩人,在人生的道路上拉着她一把,扶着她一把,让她心里重新燃起了希望之火,继续编织起绚丽灿烂的美好梦想。她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位让她尊敬、感恩的王支书,兴奋地说:“王支书,杨队长,请你们放心,我一定会努力上进,争取早日加人共青团,将来还要人党!请王支书、杨队长多批评,多考验!”春花显得信心十足。

王支书一听“哈哈”笑了起来,说:“好!就需要你这样的精神,这样的势头!”然后拍了拍春花的肩膀,说:“好了,春花同志,你忙去吧,记住申请写好了就交给团支书,我会给支部书记专门提起你的,你就放心好了!”

“谢谢王支书!也谢谢杨队长!”春花脸上洋溢着甜蜜的笑容,起身退出了杨队长的房间。

这几天,春花心里就像喝了蜜一样甜,无论是到地里记工,还是回到家洗衣服、打扫房间,嘴里都哼唱着歌曲《红星照我去战斗》,脸上总是挂着微微的笑容,红润的脸庞像盛开的花朵,走路时,两条乌黑的辫子在屁股蛋上活蹦乱跳,粉红色的上衣、天蓝色的裤子、红色偏带布鞋,总是洗得干干净净,整个人洋溢着青春的活力。

“七一”之前的一天早上,春花拿着自己在家里左思右想写好的《人团申请书》,来到大队部王支书办公室门口,她敲了几下门,里面传来王支书浑厚的男低音:“进来!”

春花推开办公室门,看见王支书穿着一件白色的确良衣衫,正坐在办公桌前看报纸。她随手关上门,走到王支书跟前,将口袋里那份《人团申请书》双手递到王支书面前,微笑着说:“王支书,这是我写的人团申请书,您看看行不行?”

王支书放下手中的报纸,摘下老花镜,坐起身子,喝了一口搪瓷缸里的茶水,一边请春花坐下,一边打开春花递过来的《人团申请书》,一页一页仔细看着,最后放在右手的抽屉里,说:“写得好哇,字也写得漂亮!”

春花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说:“写得不好,让王支书见笑了。”

这时,王支书站起身来,挺着大肚子,走到一旁的生活柜边,右手提起一只铁壳热水瓶,左手拿起一只搪瓷小水缸,倒了一缸开水,放在春花眼前的办公桌上,说:“春花同志,提交了人团申请书,就意味着你从今天开始就要接受组织的考验,组织要考验你是不是真的忠诚,是不是听组织的话。”王支书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观察了一下春花脸上的表情,问道:“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春花以前在学校接受过团组织的考验,足足考验了她两年,最终也没能通过,她回想自己在学校表现,应该算是很积极的,每天早上提前来到学校打扫教室卫生,积极参加学校组织的革命歌曲演唱会,每天坚持写学习***思想心得体会,每季度给团组织上报一次思想总结,学习成绩也一直在全班名列前茅,可是直到毕业她也没有通过团组织的考验,好在她最后一年当上了红卫兵,这已经算是自己政治人生上的一大进步了。所以,王支书提到接受组织考验时,春花一点儿也不觉得生疏,她毫不犹豫地回答:“王支书,请你放心,我杨春花自觉接受组织的考验,我保证忠于***,忠于党,忠于人民!”

“好!要的就是你这句话,哈哈哈!”王支书在春花眼前伸了一下大拇指,笑呵呵地说。然后,他又坐回到办公桌前,从裤兜里掏出一把钥匙,打开办公桌右下角的抽屉上的小锁,从抽屉里取出一个鼓鼓囊囊的信封,抽出信封里的十几页纸张,递到春花眼前的桌子上,表情凝重地说:“春花同志,这是你写的吧?”

摆在春花眼前的正是她年前写的那封举报信,那秀丽的字迹,带着火药味的语句,甚至滴下过自己泪水的信纸,又把她带回当时冤屈悲愤的情境中。她没想到自己的举报信从公社党委书记那里又转回到王支书这里,更没想到王支书说的组织考验竟是这。她这才明白几天前王支书为什么会到生产队突然找她。她不清楚公社党委是怎么调查处理这件事的,只知道王支书现在还稳稳当当在支书的位子上坐着,看样子公社党委也没有把他怎么样。摆在她面前的举报信,如同一位严肃的审判官在审问她刚才表的态是真是假。

看着春花半天沉默不语,王支书显得很大度的样子,说:“春花同志,论辈分你该叫我叔了,你毕竟年轻,容易冲动,这,我不和你一般见识的。说实话,你没有上得成高中,这事怨不得别人。你知不知道现在阶级斗争很激烈?党和国家需要的是又红又专的人才,而不是智育第一、思想有问题的苗子。你说的也不完全错,我女儿是不如你考的成绩好,可是高中学校录不录取你,不仅仅是看成绩,更要看思想觉悟,要对学生进行严格的政治审查。所以说,你也不用把矛头指向我,你知道你这样随便诬告人,会是什么性质的行为?说轻点,你没有任何证据就乱告人,这是诬告,是要负法律责任的;说严重点,你诬告党的领导干部,内心对党极为不满,就是*****!明白吧?”

春花越听,心里越后怕,刚才那副信誓旦旦的决心和信心被王支书一席话冲散得烟消云散。不过,刚才王支书的话并没有完全说清楚,她杨春花心中的疑虑并没有完全打散。按照王支书说的理解,就是说她杨春花去年高中考试成绩应该在前面,问题应该是出在了政审上。她不知道自己的政审到底有什么问题,自己的思想和表现上哪一点落后了。她想问,可是没有勇气,显然王支书刚才已经给她的行为定论了,无论定论轻重,都是她杨春花一个农民家的孩子、一个涉世不深的年轻女子所承受不起的。仅就是王支书刚才那两种定论,也够得上两块沉重的巨石从她头顶压下来,死死压在她的心上,让她直感心气低沉,抬不起头。她始终没有问起压在心底的那句,她感到自己的政治前途就像七八月的天空,刚才还是阳光灿烂,一瞬间就阴云密布,风雨欲来了!她本不想在王支书面前哭泣,可是眼泪还是止不住涌出眼眶,顺着双腮滚落下来。

王支书只扫了春花一眼,看到她脸上挂着泪水,知道她精神已经崩溃,似乎觉得自己刚才说得有点过火了,让眼前的这个年轻女子心理上承受不了。他背着双手,在办公室来回踱步,然后转过身来,在春花面前站住,缓和了一下语气,继续说道:“春花同志,你没有上成高中,心情我可以理解,那毕竟是你的人生大事呀!你心中愤愤不平,想反映,想告状,我也能理解,毕竟你考的成绩好,这样的结果对你来说是不公平的。我也知道,就凭你一个学生娃,肯定也想不出这样诬告和攻击党支部书记的阴险主意。我敢肯定,这封举报信决不是出于你的本意,也决不是你一个人想出来的主意,你肯定没有跟我作对的那个胆量,对吗?”

春花不知道王支书说这话的目的是什么,不过从他话里的意思理解,是在帮她杨春花解脱责任,是在一步一步给她台阶下,让她从绝望中看到一丝光明,从严厉的自责中给自己精神松绑。她望着王支书询问的眼神,用手背擦去脸上的泪水,配合着王支书的询问,轻轻点了点头。

王支书继续开导她,说:“我说的没错吧?春花,那你给我说说,是谁在背后给你出主意和指点,要你写举报信告我?你可要说实话,这是组织对你真正的考验!”

春花终于明白了王支书兜了一个大圈子后要达到的目的,看来他所有的矛头不在自己身上,那是在……春花冷静地回忆了一下,马上意识到了王支书的矛头是直指三大金祥了。春花那脑海里不断浮现出三大在学校帮她补习功课、借书给她的情景,在她的印象里,三大是一个知识渊博、人品正直的老师,她不知道学校为什么竟然将三大开除了,她当时正为毕业开始紧张备考,没心思打探和细究这件事,只听说是三大犯了政治上的错误。她心里当时还为三大打抱不平呢。看样子王支书现在要逼着自己说出她的幕后策划者是三大杨金祥,凭心而问,三大只不过是分析了这种情况有可能发生,而真实的情况是,写举报信是自己的一时冲动,告王支书是自己联想起她女儿考试时的一连串反常情况做出的判断。自己要是说出了三大金祥,岂不是出卖了三大?可是,此时此刻她杨春花正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往前一步就是一片光明灿烂,后退一步就是万丈深渊啊!她开始为自己的命运愤愤不平起来,恨自己没有出生在干部家庭,没有一个当官掌权的爹,以至于连自己凭本事考上的高中也上不成;她为自己受到的不公平遭遇愤愤不平,全班那么多尖子学生,为什么被顶替的偏偏是她杨春花,而不是别人?她还为这个社会愤愤不平?为什么她的举报信又转到了被举报者的手里,现在又被举报者当面对她兴师问罪起来?她算看透了,一切的一切都是命运在捉弄自己,她的命运、她的出路只能掌握在她自己手里,而不是别人。她要为自己的将来着想,为实现自己的梦想努力,一不做,二不休,铁下心,为自己考虑吧!春花一阵思索之后,平静地说:“王支书,我说实话,是我三大杨金祥指使我这样干的,是他给我说是你女儿顶替了我上高中的,是他教我给公社党委书记写举报信的,他说这样才能告赢,才能讨回我的公道!”春花自己都觉得惊讶,自己竟然编得出这一连串的谎言,也惊讶自己说谎话时开始肉不惊、心不跳了。

“哈哈哈!”王支书一阵大笑,然后一本正经地对春花说,“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是他,我这只是考验你是不是真的对党忠诚,对组织坦自。春花同志,你是经得住组织考验的好青年,我给你提前表个态吧,我保证你人团的事能成,说不定你人了团,我还要重用你的。你的前途很光明啊!”说着,王支书收起春花眼前的举报信,从桌子上拿出几张白纸,放在春花眼前,说:“你把你刚才说的写在这张纸上,算是组织对你考验的凭证,将来还要装进你的档案里。记住,要承认自己的错误,要有虚心改正的态度,最要紧的是要按你刚才说的,写清楚杨金祥怎样指使你写举报信的,一字一句都不要改动。”

春花右手颤抖地握着钢笔,按照王支书的要求在纸上工工整整写下刚才自己说的话:

认错书

我叫杨春花,是杨家大队一名初中刚毕业的女青年。去年十二月份,我给公社党委书记写了一封举报信,反映我们大队党支部书记将他的女儿顶替我上高中的事。现在我向组织坦白:这封举报信是我一时冲动,受我三叔杨金祥的指使写的。我三叔杨金祥告诉我是大队党支部书记将他女儿顶替了我,他叫我直接给公社党委书记写信举报大队党支部书记。现在我知道自己错了,诬告了大队党支部书记,请组织对我进行批评,今后我要好好学习,积极上进,自觉接受组织的批评与考验。

杨春花

一九七六年六月二十五日

她把写好的材料交给王支书。王支书仔细看了后,和那封举报信一起装进信封里。在春花临走之前,他才打开了刚才春花心中的那个疑问。王支书说:“春花,实话给你说吧,你没有上得成高中,问题就出在你三大身上,是你三大自己犯了严重的政治错误,连累了你。你的政审没有通过,县上才按照成绩补录了第二十一名学生。这第二十一名学生正是我家女儿,这个还是我后来从县教育局招生办知道的。这下,你该清楚是怎么回事了吧?”

春花默默地点了点头。走出王支书的办公室,她感觉自己就像刚做了一场梦一样,由大喜突然到大悲,又从大悲一下子到了大喜,最后又回落到疑惑,如同在深山的迷雾之中,辨不出东西南北来。

三天之后的那天晚上,大队在大队部的戏楼上召开全体社员大会,大队的高音喇叭里通知说,每家每户至少来一名代表参加大会,每个生产队由队长带队。东霞不识字,不关心大队的事情,宝根是学生,春花这几夭不知道出出进进忙什么,连人影都看不到,天祥只好自己代表全家参加大会。天祥对政治运动根本不感冒。他知道,一般大队开全体社员大会,不是传达最高指示,就是有重大的政治运动,再不就是开批判大会。

天祥和本队的几十名社员排着队进人大队部戏楼下的露天会场,听着人们都议论三弟金祥什么事。他想打听一下,人家好像都在故意躲避他,他一问人家就不说了。大会开始后,让天祥意想不到的一幕出现在舞台上:只见三弟金祥被两个手握钢枪的民兵押着走上舞台的一角,两个威风凛凛的民兵一人抓着金祥一只胳膊,另一只手抓住金祥的头发使劲往下摁,金祥只能弓着背、低下头,脖子上还挂着一个一尺见方的白纸板,上面用毛笔写着“***分子杨金祥”几个凶悍有力的大字。天祥头脑一阵发热,双眼一阵模糊。他低下了头,再不敢朝舞台上看,耳朵里响起的是大队党支部书记严厉的声音,接着是一个女子又尖又高的声音,那洪亮的、带着杀气的声音如雷震耳。他听着这声音有些耳熟,但又是那么的刺耳。他禁不住抬头看去,这一看让他彻底震怒了。他看到的是春花在一字一句念着批判稿,台上的春花身穿红卫兵小将的绿军装,目光如炬,声音如雷,气势如虹,一字一句念着,一句高过一句。灯光下,他透过泪眼,竟然看到了春花的眼里闪烁着光亮……

大会终于散去,天祥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迷迷糊糊回到家的。当他第一眼看到在屋子里照着镜子打扮的春花时,眼里喷出的全是怒火,他不等春花转过身,抓起她的衣领,扬起宽大而粗糙的手掌,朝着女儿的脸庞就狠狠抡了下去。

这是天祥第一次这样狠了心打二女儿春花。在天祥的眼里,春花是一个聪明、乖巧、伶俐的女儿,曾是他心中的骄傲,是他的掌上明珠,十八年来从来舍不得动她一根手指头。眼前的春花已出落成一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是到了该说婆家的年龄了,按说这是一个女人最美好的时光,没想到却被他的一巴掌下去打蒙了。春花捂着脸,没有哭出声来,含着泪跑出了家门。

东霞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看着当爹的这么狠心地打女儿,对自己的男人哭着喊道:“你疯了?凭什么打娃?哪里有你这样当爹的?”然后又出去追春花,却已不见春花的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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