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傻对窑厂的活儿不陌生。他在派出所蹲了半个多月，每天都是在窑厂干活。派出所为了搞创收，凡是被抓起来的人，都被送到私人办的窑厂去干活。这是最廉价的劳动力，只管吃饱饭，收入全归派出所。本来拘留不得超过一星期，可在这远离城市的地方，天高皇帝远，他们想咋着就咋着。二傻肯出力，若不是县里打来电话，他不知要干到啥时候哩。不过这倒锻炼了二傻的吃苦精神，就是装窑卸窑那又热又累的活他也不畏缩。这次到邻村窑厂打工只是装装卸卸，实在太轻松了。嫂子常做了好吃的给他送来，这让二傻很感动：“嫂子真疼我！”
这天，嫂子捎信叫他回家一趟，他猜想，一定是嫂子又做好吃的等我了。
路过村头，几个年轻媳妇见了二傻，抿着嘴儿笑：“恭贺你呀，二傻，娶了个白胖媳妇！”
这些小媳妇平时常跟二傻逗趣儿，把他当成小孩子戏弄着。二傻拉住那位快嘴嫂子就往家走：“好啊，那你现在就跟我拜堂成亲吧！”
快嘴嫂子居然跟着二傻来到村后吴家小院里，往堂屋里一指说：“看呀，那就是你媳妇，你们拜堂成亲吧！”
二傻这才发现，他家那座小屋已整修一新，破旧的房顶新铺了一层红瓦，灰色的土墙也抹了一层白灰，使这小院顿时满堂生辉，变样儿了。一位白白胖胖的姑娘端端正正地坐在正当门儿，像一幅美人图镶嵌在那小屋的房墙上。他以为是走错了家门，忙抽回脚，冲着小厨屋喊了一声：“嫂子——！”
嫂子从厨屋里走出来，见了二傻，忙舀了一盆水说：“看你这模样儿？满脸都是灰，快洗洗脸吧！”
二傻洗着脸，脑子里仍印着那张美人图，他问：“嫂子，堂屋里坐着的是哪里来的客人呀？”
嫂子只笑不说话，手里拿着一件新衣裳让二傻换上。二傻不换衣裳，他又一次问：“嫂子，那个女的到底是谁呀？”
“是我妹妹！”嫂子在糊弄他。
二傻虽然有点傻，但他知道嫂子家里哪有这个妹妹呀？他还想问个清楚，小院外涌来一伙村民，这个说：“人家是吃商品粮的，户口在城里安着。”那个说：“人家爹娘是大干部，出门都坐小汽车。”还有人乱哄哄地议论着：“人家嫁到乡下来，每月还补贴几百块钱，啧啧，这样的好事哪里去找？”
二傻越听越胡涂，我哪有这份福气？我连农村姑娘都找不到，城里姑娘哪会嫁给我？几个邻家嫂子拉着他，推推搡搡地进了屋。二傻见那姑娘浓眉大眼的，长得挺漂亮，羞得他拧着身子直往外躲。那姑娘见二傻进来，大大方方地问了一句：“你就是运良哥吧？”
声音柔柔的，绵绵的，两眼闪着兴奋的光芒。
二傻还是第一次这样听人们称呼他的大名。在村里，无论大人小孩，人们都喊他二傻，而且挑着舌尖儿，带一个轻轻的“儿”音，好像他是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似的。现在这女子居然喊了他一声“运良哥”，这让他心头顿时涌起一股热流。他不再羞怯，走到那女子面前问：“你啥时间到这儿来的？”
“我来四五天了。”她不等二傻细问，便来了个自我介绍。
二傻虽然是个媳妇迷，但当他听说这姑娘是个瘫子时，心里的热乎劲儿顿时凉了。他冲出小屋，向嫂子发火说：“你、你、你——，把我当成收破烂的了？”
嫂子忙捂住二傻的嘴，把他拉到一旁说：“收破烂的咋着？有人到城里收破烂，不是照样发财吗？”
二傻转身就要走开，玲玲喊住他说：“运良哥，你别走，你听我把话说清楚。”
二傻听了这句亲切的呼喊，不由在院里站住了。
玲玲说：“我只是到乡下住几天，换换环境！我虽然腿有残疾，但还不是破烂货，随便扔给谁就完事了。”
嫂子忙劝说：“好妹妹，你别生气。我只是随便跟他说说。你看咱乡下多宽绰，比你整天呆在楼上好多了。”
几个好心的婶子和大娘也急忙把二傻拉到一边劝说着：“有个媳妇总比没有强，打光棍的滋味你还没尝够吗？等你老了总要留条根呀！”
二傻暂时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他没吃饭就回窑厂去了。
二傻回到窑厂，脑子里仍嵌着那张美人图。一个瘫子怎么长这么漂亮？那说话的声音甜甜的，怎么这样好听？他干了两天活，不知是想嫂子还是想见见那姑娘，他主动回家来了。
村里冷冷落落，年轻人一个个都到南方打工去了。二傻失去了平时的伙伴，只能在家里闲转悠。就那么一个小院子，无论他转到哪里，玲玲都在他的视野之中。依然是那张米黄色的塑料藤椅，依然是那样雍容华贵地坐着，依然是那样白白胖胖，像画里的贵妇人一样。玲玲每天都在翻看报纸，看了一张又一张，有时摘抄几条资料，有时又裁下一篇文章，还夹在书本里，像宝贝一样。有时高兴了还哼几句流行歌儿，那声音像广播里一样。二傻觉得好奇怪，这么寂寞的日子她怎么过得如此充实愉快？他不由偷偷看了玲玲一眼。
有一次，两人的目光终于碰在一起了。
城里人就是比乡下人大方，二人目光相遇，二傻反而羞涩地低下头去，而玲玲却大大方方地向二傻笑笑，把一份报纸递给他说：“运良哥，你看看这条信息，也许对你会有用的。”
二傻没上几年学，原来认得的几个字全就馍吃了，他哪认得报纸上的字儿呀？但他却接过报纸，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似乎在说：“你是不是在考验我？”
玲玲向他解释说：“我是在收集信息。在现代社会，信息也是一种资源，对我们十分重要。”
二傻不懂“信息”这词儿，但他却看到树影移走了，玲玲被大太阳晒着。此时已入盛暑，天气越来越热了。二傻几乎没加思考，就把藤椅一揽，将玲玲抱到了树影下。
“谢谢你，运良哥！”这个简单的动作让玲玲很感动，她眼里噙满了泪水，声音有些发颤地说，“我来这里，给你们添麻烦了。”
“没啥，没啥！”二傻觉得这举手之劳有啥感谢的？但这一声感谢，让他体会到一个残疾者多么需要别人的帮助啊！
在一旁洗衣服的嫂子看到二人主动交往，一丝笑意悄悄爬上她的眉梢。她走过来，跟玲玲扯起闲话。她问玲玲：“你爸是大干部，又守着城里的大医院，怎么会……得这病呢？”
玲玲爽然回答：“爸爸工作忙，我小时候一直跟着奶奶住在乡下。有次发娆，医生光叫吃阿斯匹林，吃退烧片儿。我妈从城里赶来，连夜把我送到市医院，可惜太晚了……虽然保住了我一条命，可我却永远站不起来了。爸妈领我去上海、北京，几乎跑遍了所有大医院，也没治好我的病。”
二傻问：“城里多好？你到乡下来弄啥呢？”
“我喜欢农村！我对农村有感情哩。”玲玲很健谈，也很高兴，她滔滔不绝地说，“我是跟奶奶在乡下长大的！奶奶为了我，一直住在乡下老家。乡亲们对我可好了！我上小学时，都是村里的小朋友来回背着我的。他们帮我洗衣，帮我梳头，还推着我的轮椅到田野里转悠。我在村里得到各方面的照顾，有时我把自己的残疾都忘了。奶奶去世后，我才回到城里。整天关在小房子里，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我真是太寂寞了。我只能用报纸书籍来填补我的生活。”
嫂子忙安慰她说：“以后你有啥困难，二弟和我都会帮助你的。唉，一个残废人，生活太不方便了！”
玲玲马上纠正嫂子说：“不，残疾不等于残废！我虽然双腿失去了活动功能，可我还有双手，还有灵活的大脑！我会读书，会写字，会思考问题，我还会做很多事儿，这怎么能是残废呢？”
二傻听了，觉得怪好笑，一个连自己都顾不上的人，竟不承认自己是残废！但他没有笑出声来，反而觉得这个玲玲挺有志气的。
当玲玲又一次被二傻转移到树影下时，她又一次袒露自己的心扉说：“原先我只是为了消磨时光，才读了不少小说，也曾想走张海迪的路，当一名作家。后来我发现这想法不太不切合实际，世界上哪能要这么多作家呢？我从幻想中醒来，决心寻找一个能自立于世的门路。我选择了收集农业信息这条道路，想以自己的劳动帮农民脱贫致富。我一次次催爸爸和妈妈把我送到乡下来，能跟农民在一起，我打心眼里感到快乐。”
这次让嫂子对玲玲刮目相看了：“嗬，你真不简单！我以为你在家只是吃饱了等饿哩，想不到你这样有志气！”
嫂子拿起玲玲向二傻推荐的那张报纸看了看，只见用红笔圈出的一篇文章是谈红富士苹果种植的。那文章里说，这种优质苹果因产于日本富士山一带而得名，而富士山正跟黄淮地区处在同一纬度，无论光照和温度都适合它生长。最近这种红富士苹果已被引进到山东和安徽，获得成功。这种优质苹果目前在中国还很稀少，具有巨大的市场潜力，是调整农业种植结构，脱穷致富的最佳选择。
当然，嫂子把玲玲接到家，最核心的目的是给二傻找个媳妇，她虽然对红富士挺感兴趣，但她却没有忘记自己的光荣使命。她总是借口忙，让二傻多照顾一下玲玲。二傻再不把玲玲当成破烂和残废人了，而把她当成了好朋友。平时年轻人聚在一起总是很细节很动情地谈女人。老谈那些裤裆话有什么用？除了给“老二”找难受！玲玲的话让人长见识，听起来身上满是劲头。所以，他很乐意听从玲玲的吩咐，自觉地为玲玲提供全方位服务。
这天，二傻又听玲玲讲调整农业产品结构的事儿，他连连点头说：“是哩，是哩！多少年来，俺这一带都是麦茬豆，麦茬豆的，忙碌一年，只能混个肚儿圆。栽上这苹果树，今后可就有吃有喝有钱花了！”
这话让玲玲为之欣喜，她问：“你思想比别人还开通，善于接受新鲜事物。运良哥，人们为啥喊你二傻呢？”
二傻听了这赞扬，心里自然为之高兴。他这个二傻的外号是怎样喊起来的？想起来可真是个冤枉啊！
那一年爹在堤坡上种了半亩绿豆，长得绿汪汪的。眼看就结角儿了，偏巧遇到天旱，叶子上的腻虫儿滚成疙瘩。当时爹身体不好，叫他买点药打打。爹给他安排买啥药，怎么打。爹啰啰嗦嗦的，他有点不耐烦，便说：“我知道！”他跑到小荷花镇买了半瓶药，打了一遍不见腻虫减少。于是他便加大药量，重打一遍，那腻虫是死了，可那绿豆秧儿却像霜打的茄子，搭拉了头儿。为了让那绿豆秧儿重新振作起精神，他悄悄追了一遍化肥。平时爹施化肥总像点眼药，撒那么一点儿就舍不得撒了。为了弥补药害造成的损失，他便加大了用量，一棵撒一把。这一弄那绿豆不但没有重新振作起精神，反而枯死了。这时他才害了怕，于是便悄悄把那秧儿薅了，重新点上新一茬绿豆。爹病好了，到地里一看，呀，半月前那绿豆就长了角，这会儿怎么突然变成小苗苗了呢？二傻不承认是他重新点种的，这让老爹大惊失色，在地里叫嚷起来：“好怪呀？是不是你买错了药，把控制生长的药当成治腻虫的药打在上面了？”这叫声引来附近村民前来看稀罕，有人揭了二傻的老底儿，爹抱怨说：“你呀，真是个大傻瓜，时令过了，这绿豆不是白种了？”也是老天帮忙，绿豆开花时遇到连阴雨，雨后又是好晴天。俗话说，豆子开花水泡泡。那新种的绿豆躲过了腻虫危害期，反而比邻居家的早茬绿豆长得好！二傻很得意，他向爹炫耀说：“我这绿豆不是长得很好吗？”绿豆虽然丰收了，但他的傻名声却在村里传了开来，再难以收回了。
玲玲听了嘻嘻的笑，她觉得这二傻傻得可爱，傻得憨厚。玲玲当初到这里来，就是想给自己找一个落脚的地方。现在，玲玲对月华和二傻有了好印象，她觉得在这乡下找到了一个家。所以，她主动打电话，让父母把她的轮椅送到乡下。
夏天是一个躁动的季节，玲玲不愿老呆在那小院里，她说：“运良哥，你能推着我到黄河故道看看吗？我老家也在黄河故道，那里的风景可美了。这里也跟我家一样吗？”
“这有啥难的？我推你去看看呗！”二傻推着玲玲的轮椅来到老河滩。远远看去，那条防风林从东到西，绵延而去，构成一道绿色的屏障。这里有清风流过，有鸟儿鸣叫，有野花盛开，偶然还有一两只野兔从树丛腾跃而出。二傻跋腿去追赶，可惜那野兔早隐没在绿色的草丛中了。
玲玲的兴致被激发起来，她让二傻推着她在林子里转了一圈，最后却发出一串感慨。她说：“太可惜了！这么大片地方，全栽种一种洋槐树，经济价值太小了！”
二傻说：“这条防风林可是俺这带的保护神！过去是一片黄沙滩，庄稼也长不成，自从栽上这片防护林，收成才有了保证。群众把它当成一条生命线，谁就是动一根树枝儿，大伙也不答应！”
玲玲却说：“我老家也在黄河故道，现在全更新为果树，有苹果，有梨，还有桃树和杏子，经济价值太可观了。”玲玲谈着谈着又把话题扯到她那个红富士构想上来。她说：“光咱一家栽种几亩苹果是不行的，应形成规模种植才行。要是能把这一带老河滩都栽上红富士，即可防风固沙，又可增加收入，这不是两全其美吗？”
二傻说：“咱又不是干部，哪能管这么多？”
玲玲让二傻推着她去找村干部。村支书和村委会主任都到南方打工去了，只有一位老支书在为村里的事儿忙碌着。玲玲对老支书说：“有人只知道去南方打工，挣几个小钱，他们却不想想，他们给南方带来了经济繁荣，却把家乡丢弃到了一边。这实在是守着金碗去要饭，看不到自身价值啊！”
老支书听了玲玲的设想，连声说好：“这是大事，我先找村民议议，再向乡里反映反映。”
离开老支书家，二傻对玲玲的印象突然改变了。这是个残而不废的女子，她的思维比一般人还超前，她的志气比一般人还要高。二傻把她当成一个健康的人，一个头脑发达的人，一个有独立意识和独立思考的人。自己虽然有个好胳膊好腿，但却不知用脑子想问题，比起玲玲来，自己倒成了真正的残疾人了！
他们玩得好痛快，谈得好开心，直到正午他们才回家。
嫂子不在家，她给三弟送馍去了。家里仅有二傻和玲玲两个人，二傻依然被玲玲刚才的谈话感动着。他说：“我要能有你这样的脑瓜儿就好了。人家再不会喊我二傻了。”
玲玲被逗笑了，她说：“那还不容易？你只要多学习，勤思考就行了。”
二傻细细地把玲玲打量一番，又嘿嘿地笑了笑说：“我这腿要是截下来给你装上，你更了不起了！”
这次玲玲没有笑，她从这看似玩笑的话里感受到一种真诚。她心里涌起一股热浪，第一次感受到这位看似憨厚的二傻心里是多么纯洁，多么善良！她说：“目前还没有听说可以将两条腿移植到别人身上，但是你如果能帮助我一下，推着我到我想去的地方，那跟你把自己的腿安在我身上不是一样吗？”
二傻说：“那好，以后你想去哪里，跟我说一声就中。”
这几句简单的话语一下拉近了二人的距离，最后玲玲不好意思地说：“运良哥，你能帮我干点事吗？”
二傻不知干什么事，就爽快地说：“啥事？你说吧，还客气啥？”
玲玲说：“今天跑了一身汗，我想洗洗身子。你能帮我一下吗？”
二傻一下愣在那里，不知怎么办好了。城里人爱干净，平时都是嫂子帮她洗澡，现在嫂子不在家，我一个大男人，咋帮人家一个大姑娘洗身子呢？
玲玲说：“你给我烧盆热水就行了。”
二傻只好答应说：“那好吧！”
二傻给玲玲烧了一大盆热水，放在房间里就出去了。
小屋里传来轻轻的拨水声，二傻坐在小院里，展开了想像的翅膀。玲玲的脸盘很好看，她的胸脯也很丰满，可不知她下半截身子是什么模样？
水声不响了，小屋里传来玲玲的声音：“我够不着搓脊背，运良哥，你能帮我搓搓背吗？”
这让二傻作了难，半天没吭声儿。
玲玲却大大方方地说：“运良哥，你就把我当成小妹妹吧！哥哥照顾妹妹有啥不好意思的呀！”
二傻把房帘儿拉下，走到玲玲背后。玲玲用衣服遮住前身，只留一个脊背给他。二傻喜欢女人，但当他面对一个女子，却又害了羞。玲玲催他说：“你简单替我搓一下就行了。你有啥不好意思呀？”
二傻只好动手了。他把毛巾裹着双手，去擦拭玲玲的脊背。玲玲的肌肤白嫩嫩的，软绵绵的，他轻轻搓了几下，不由被这白嫩的肌肤“中电”了，手儿都抖起来了。玲玲也觉得身上痒痒的，发出一串嘻嘻的笑声。这让二傻这个光棍汉有点儿心旌摇动。他喘出的气也粗了，他的心跳也加快了，最后他那双手贴在玲玲腰部竟不动了。玲玲自然感受到了这一切，她努力转移二傻的注意力说：“运良哥，你真傻！有很多优势摆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利用！”
二傻错误地理解了她的意思，把“优势”当成另一层意思了。他心里“腾”的燃起一团火，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一下把玲玲抱了起来。
玲玲格格格地笑着说：“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你没有看出我的价值。我爸爸妈妈都在市里当干部，他们有很多关系可以利用。他们可以帮你贷款，可以帮你学习技术。你为啥不利用这些得天独厚的条件发家致富呢？”
二傻此时顾不得什么优势不优势了，他一下把玲玲抱到床上。玲玲虽是残疾女，却也有着正常人的感情。她久久期望的那个爱终于来到了，她流着泪说：“二傻哥，你真好，叫俺咋谢谢你呢？”
二人刚进入实质性阶段，外门一响，嫂子回来了。
二傻丢开玲玲，急匆匆跑了。
月华进了屋，装作没看见。她只是轻声问玲玲：“二弟没欺负你吧？”
玲玲没有回答。
月华见玲玲没吭声，也没有愤怒的样子，心里便释然和坦然了。她帮玲玲穿好衣裳，便到院外去找二傻。
二傻没跑远，他就藏在村后树林子里。他怕自己又犯个强奸罪，怕派出所再把他抓起来，更怕再去窑厂干那既能热死人又能累死人的活。他在那片林子里躲藏了半天，心里仍记着跟玲玲在一起的感觉。啊，这是他第一次享受女人的滋味，浑身的汗毛孔都张开了！多年来郁结在心头的烦闷好像化作一股清风飞散开来！那嘣嘣跳的心儿像花儿一样开放着，整个身子轻松得像飞到了天上！怪不得男人长大了都想娶媳妇，媳妇给男人的东西真是太好了。
天色慢慢昏暗了，仍不见派出所来人，二傻这才悄悄溜回家里来。
嫂子却把二傻拦在院外，板着脸问：“我不在家，你都干了啥好事？你是不是还想去大窑？”
二傻神色紧张地说：“嫂子，你……你可别……别——”
嫂子问：“我以前对你是咋说的？只有对自己的媳妇才能那样。人家玲玲爹娘可是大干部，你这样胡来，到底是想咋着？”
二傻吓得脸色发黄，哆哆嗦嗦地说：“我——我——”
嫂子又说：“你要是不想蹲大牢也可以，那得——”
嫂子说到这里，故意把话闸住了。
二傻憨笑一声，问：“那得咋着？”
嫂子说：“要是你同意娶玲玲做媳妇，玲玲也同意嫁给你，这事儿就不犯法了。要是玲玲不同意，把你告了，你还得被抓到派出所。你去问问玲玲吧！”
二傻迟迟疑疑进了屋，却不好意思开口。
嫂子在门外催促：“快说呀？”
二傻头一耷拉，说：“玲玲，我愿照顾你一辈子！”
玲玲思想也一直处在矛盾之中。二傻是一时冲动，还是真的喜欢我？看来二傻并不是真正的傻子，他只是憨厚一点儿，愚笨一点儿，他老实听话，肯干活。作为一个农村青年，我对他不能期望太高。他只要真心爱我，在生活上能照顾我，仅此一点，也就满不错了。
玲玲回想起二傻那句话：“我要能有你这样的脑瓜就好了！”这是他期望学习，要求进步啊！“我的两条腿要是能截下来装到你身上，你更了不起了！”这更是对我最真诚的关爱呀？如果我们结成夫妻，我给他当参谋，他给我当助手，这不等于他给我安装两条腿，我也给他一个好脑瓜了吗？所以，当二傻正式向她表白自己的心意里，玲玲流泪了：“运良哥，你真是个好人啊！”
二傻心里仍不踏实，玲玲说他是好人，并不等于答应嫁给他呀？于是他又追问一句：“你把话说明白，你到底愿意不愿意嫁给我？”
玲玲笑了：“运良哥，你真是个实在人。我愿意嫁给你，嫁给你！这话算明白了吧？”
最让嫂子担忧的二傻终于有了伴儿，成了个家，嫂子心里好高兴啊！她急忙搭车跑到市里，把这喜事告诉玲玲家里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