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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青蛙合唱团

当光秃秃的柳树开始发芽的时候,当桃花开始绽开笑脸的时候,当湖水微微泛绿的时候,一群青蛙就开始蹲在荷叶或裸露的石头,甚至一些水草上唱歌了。

“呱呱呱,呱呱呱。”每次,他们都要练一个小时的声,然后再学唱一首歌。

学歌的时间是无限的,他们会从上午学到傍晚,从傍晚学到凌晨,几乎没有停歇的时候。

可是他们饿了怎么办?唱歌老师,就是那个戴着深度眼镜,拿着一根指挥棒,穿着一条深蓝裙子的青蛙小姐规定:青蛙们在学唱的过程中,可以任意地抓些飞到他们嘴边的小虫子当饭吃。

他们困了怎么办?青蛙小姐说:“我们已经睡了长长一个冬天了,难道还不够?实在困了,也只能打个哈欠,或者眯一下眼睛。但是你们的嘴巴不能闭起来。”

青蛙们就这样一直唱呀唱呀,唱个不停。

住在湖边树公寓最底层的鼠先生是个货车司机,他白天出去上班,晚上回来睡觉。

本来,这样的日子是很有规律的,鼠先生对自己的生活也感到非常满意。但自从青蛙们学起了歌唱,鼠先生在晚上就开始失眠了。

他的耳朵里一整夜都灌满了青蛙的“呱呱”声。鼠先生试着侧着睡、仰着睡、俯着睡、翘起脚睡、蜷着睡、蒙头睡,但都无法把青蛙的声音从耳朵里赶出去。

第二天,当鼠先生开着车的时候,便感觉自己躺在了一个轻轻晃着的摇篮里。鼠先生的睡意上来了,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谁都知道开车时闭上眼睛会是怎样的后果。鼠先生出车祸了。他的车子撞在了一个坚固的广告牌上,他是被左胳膊剧烈的疼痛给唤醒的。

他一睁开眼,就看到了被撞的广告牌上有一个幽静的蓝色小湖,湖里飘满了淡绿色的荷叶,一群青蛙穿着彩色的衣裙蹲在荷叶上唱歌。广告牌的右侧有一行醒目的金色的大字:水城第一个青蛙合唱团将于冬季前在水城歌剧院开演唱会,现在他们正在紧张地排练中。

“噢,我的天。这么说来,我还将失眠两百多个晚上。”鼠先生正愤怒地自语着,熊警官的大脑袋探了进来:“很不幸,鼠先生,你出了车祸。”

可怜的鼠先生,还有更不幸的事等着呢,他被老板猫头鹰解雇了。

猫头鹰老板阴沉着脸说:“本来要你赔偿损失的。可看在你工作还比较卖力的分上,就算了。你半年的工资被没收了,刚好能付清修车的钱。”

鼠先生的左胳膊缠满了白色的绷带,右脑壳贴着纱布,纱布旁边露出一圈有点粉色的皮肤。哦,他的毛被护士猫小姐给剃掉了。

剃鼠毛的时候,猫护士轻轻地砸巴了一下嘴,有口水滴到了鼠先生的脚背上。

鼠先生吓得瑟瑟发抖,惊叫着:“给我换护士,给我换护士!”

猫护士伸出长舌头舔了一下鼠先生的伤口,然后狡诈地笑了笑:“再嚷嚷的话,一口把你吞下去。”

鼠先生只好闭上了嘴,可他颤抖着的身子在处理伤口的过程中没有一秒停顿过。

直到猫护士穿着高跟鞋、踩着猫步在鼠先生的视野中完全消失后,他才长长地吐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完完全全地松弛下来。

车祸、受伤、失业、被猫护士欺负。哦,我的老天,一连串的倒霉事都是青蛙合唱团造成的。鼠先生愤愤地想。

回到家,鼠先生打开临水的窗子,春天的阳光带着一点潮湿又温暖的风吹洒在鼠先生脸上。

他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惬意,笑意像潮水一样涌遍了他长着有点灰有点褐色的毛脸上。啊,这阳光真舒服。

可鼠先生还没来得及陶醉,一阵刺耳的“呱呱”声便灌进了他的耳朵。所有的艳丽和光辉都立刻消失了,是被青蛙们的歌声给吞没的。

鼠先生看见青蛙们白色的肚皮由于歌唱剧烈地起伏着。他们像灯笼一样的眼睛冒着火,看穿着深蓝色裙子的老师的指挥棒上下翻飞。他们唱着:“呱呱呱,阳光多明媚。在这静静的小湖里,我们在歌唱……”

“呸!”鼠先生愤怒地朝湖水中吐了一口唾沫。吐唾沫的声音尖锐得像一声霹雳,令蓝色的湖水荡起一圈圈浑浊的涟漪。

青蛙们的歌唱戛然而止。

穿深蓝色裙子的老师扶了一下镜框,把犀利的眼光投向了她的学生们:“坚持住,不要被任何的声响或动静打断我们的练习,要知道,离我们的演出时间只剩二百五十天零十二个小时了。”

青蛙们又疲惫地唱了起来:“呱呱呱,月色多皎洁。在这静静的小湖里,我们在歌唱……”

鼠先生探出脑袋破口大骂:“赶紧离开这儿,你们这群疯子!是你们搅了我睡觉,是你们让我出了车祸,是你们让我失了业,是你们让我遭受猫护士的欺负。你们这群呱呱乱叫的疯子,赶快离开这儿!”

青蛙们的歌唱有了一瞬间的停顿,可是在老师严厉的目光中,歌声又恢复了。

“哦,天哪,你们这群傻瓜,我真想跟你们打一架。”鼠先生从窗口的花盆里找到一颗光溜溜的鹅卵石,然后把它瞄准了老师投射出去。

“咚,扑通。”石子击中了老师的额头,然后又掉进了水里。

“啊!”青蛙老师捂着额头尖叫了起来,“不要管我,不要管我。你们唱下去,不要停止。”

青蛙们继续着他们的歌唱,因为老师在捂额头的时候没有指挥休止符,歌声乱了套。鼠先生的耳朵里充斥着更为难听的声音。

“真的是疯了,这群呱呱乱叫的青蛙。”

“这么好的环境被这群青蛙给破坏了,真是伤心哪!”

“我早就想出来阻止了,这么多天还没睡过安稳觉,真是的。”

“把他们赶走,赶走了就好清静了。”

树公寓里所有的窗户都打开了,居民们探出头来指指点点,还不时有人投下来一些碎石子、瓜皮、树枝,甚至是垃圾。

在打击中,青蛙们有的落了水,有的“呱呱”乱叫。可是,他们的歌声还是没有停歇。

鼠先生痛苦地叹了口气。看来,没有什么办法能对付得了这些顽固的青蛙。

鼠先生决定搬家。他拖着他的行李箱走在清晨的街道上。

青蛙合唱团的广告牌下站着仓鼠小姐,她仰着头专注地望着广告牌。

“这些可爱的青蛙们一定唱得棒极了,要是能天天住在湖边的树公寓里听他们歌唱,该有多好呀。”仓鼠小姐自言自语地说。

“仓鼠小姐,我就住在湖边的公寓里,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们可以交换一下房间。这样,你就可以天天听到这些青蛙的歌唱了。”鼠先生走到仓鼠旁边说。

“真的,那真是太好了。不过,我住的公寓里太安静了,你恐怕会不适应。”

“我就喜欢清静的地方。”

鼠先生和仓鼠小姐就这样交换了房间的钥匙,交换了家。

后来,湖边树公寓里的所有居民也都跟鼠先生一样搬了家。

可是,湖边树公寓里的新居民待了没几天,也开始厌倦了青蛙们的歌唱,他们也搬走了。当然,又有一些新的居民住了进来。

冬天快来临的时候,水城里所有的居民几乎都来湖边的树公寓住上一段时间。他们原来都想听听青蛙们的合唱,可是后来又都无比厌倦地离开了。

所以,当青蛙合唱团在水城正式演出的时候,一张票都没有卖出去。团长——那个穿深蓝色裙子的老师决定免费为市民们歌唱。

可是演出的那一天,台下一个观众都没有。不,鼠先生来了,他静静地躲在角落里。

他看到了穿深蓝色裙子的老师在伤心地哭泣,她的眼泪把裙子染得更蓝了。那些穿着彩色衣裙的合唱者们也开始小声地啜泣。

鼠先生想起住在湖边树公寓里的日子,想起青蛙们辛苦地练声和歌唱,他的眼眶不知怎的湿润了。

鼠先生默默地走出剧院。大街上霓虹闪烁,车声、人声鼎沸,好一个繁华的世界。他走近每一个人的身边,然后悄悄地跟他们耳语着什么。

剧院里,当青蛙们准备离开舞台的时候,一大群水城的居民们在鼠先生的带领下像潮水一样涌了进来。

一会儿,剧院里拥挤不堪,座位上、过道里,坐满了、站满了水城的居民,他们充满期待地仰视着舞台,仰视着他们曾经熟悉的身影。

青蛙们自豪地唱响了他们的歌:“呱呱呱,阳光多明媚。在这静静的小湖里,我们在歌唱……呱呱呱,月色多皎洁。在这静静的小湖里,我们在歌唱……”

在这个晚上,青蛙的合唱动听无比,水城的居民们陶醉了,他们把热烈的掌声一次又一次地献给了这些歌唱者。

“唱完了歌,他们该冬眠了,愿他们做个长长的好梦。都练了快一年的歌了,可真不容易。”鼠先生刚才出去的时候,就是这样对水城的居民们说的。

他的话让人们想起了住在树公寓里的那段时光。那些日子里,青蛙辛苦地歌唱,水城的人们是永远不会忘记的。

那是一群多么有毅力、多么顽强的青蛙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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