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碧喜道:“你找到了姚晴?”忽见宁凝神气古怪,心头一动,又问,“凝儿,那日农舍别后,你没跟陆渐在一起吗?”宁凝脸色发白,微微摇头,苏闻香却道:“他和姚晴在一起呢!”
仙碧和虞照对视一眼,神色忧愁,仙碧说:“苏兄,你能带我去找他么?”苏闻香大为犹豫,瞅了瞅宁凝说:“那个……那个姚晴凶得很!”
“不管她!”仙碧沉吟说道,“若我计算无差,只这两日,陆渐的‘黑天劫’便要发作,在他应劫之前,我想见他一面,不负我与他相识一场。”
众人均是一惊,谷缜将信将疑,宁凝已是面无血色,失声叫道:“你说的当真?”
“哪儿会有假?”仙碧正色说道,“当日在农舍,我就瞧出他体内的禁制行将崩坏,故而找到虞照,一同去见谷神通。”说到这儿,谷缜神色微变。
仙碧看他一眼,猜到他心中惊疑,点头说道:“当年万城主东征,令尊落难逃亡,家父母怜他孤弱,曾经网开一面。我本以为,凭这一点儿香火之情,或许能请动他出手,封住陆渐的三垣帝脉。谁知令尊因为左飞卿伤了赢万城,迁怒我们,尽管没下杀手,却放出话来,说是救人可以,我二人必须自废武功,退出西城。”谷缜皱眉道:“这个条件太苛刻。”
仙碧苦笑道:“别说虞照是一部之主,便是普通弟子,这种欺师灭祖的事情,又怎么做得出来?我本来还想借父母的面子软语恳求,偏生虞照性子刚烈,受他言语一激,动了火气,三言两语说得不好,便动起手来……”
仙碧说到这儿,心有余悸,半晌才说:“起初虞照连发‘雷音电龙’,谷神通只是闪避,让他攻了一十五招,到第十六招上才还了一招……”
谷缜忽道:“糟糕。”仙碧看他一眼,默默点头。宁凝却奇道:“什么糟糕?”仙碧未及回答,虞照已面皮涨紫,喝道:“输也输了,有什么好说的?”仙碧冷笑道:“输也输了,还怕人说么?”虞照哼了一声,再不做声。
宁凝心中关切,忍不住道:“后来呢?”
“后来还能怎的?”仙碧苦笑道,“谷神通只一招就破了‘雷音电龙’,将虞照打成重伤。”说着注视谷缜,“令尊武功奇怪,不知是何来历?”虞照也盯了过来。
谷缜笑了笑,漫不经意道:“二位没听说过‘天子望气,谈笑杀人’么?”仙碧、虞照面面相觑,谷缜也不多说,问道,“虞兄伤后,二位如何脱身?”仙碧道:“虞照一败,我二人本无幸理,谁知节骨眼儿上,谷神通知道沈师兄派人擒了他的妻女。他听说之后,罢手而去,只命叶梵追击,这么一来,才容我们逃到这里。”
谷缜听得情怀激荡,暗赞仙、虞二人义气深重,陆渐得此良友,三生有幸。又想陆渐性命不久,心中犯愁,皱眉苦思良策,但《黑天书》数百年铁律,谷缜的智谋再强十倍,一时间也想不出半点儿法子。
宁凝忽地拉着苏闻香,低声说了两句。苏闻香初时犹豫,宁凝又说几句,他才点头说:“好,我带你们去找陆渐。”说罢嗅嗅闻闻,当先引路。
众人大喜,跟他走了半晌,忽然听见陆渐的叫声,谷缜不自禁加快步子,赶到茅屋,闯了进去。二人劫后相逢,均觉惊喜,谷缜见陆渐如此孱弱,欢喜之余,心中越发难受,尽管如此,却故意说笑话儿逗他一乐。放声笑过,才扶他出门,与众人见过。
仙碧见陆渐还能行走,稍稍安心,又见他孤身一人,疑惑道:“姚晴没与你在一起吗?”陆渐道:“她让我等她,她会带救命的法儿回来。”
“救命法儿?”仙碧奇道,“她有破除‘黑天劫’的法子?”陆渐摇头道:“她去时是这么说的,我问她是什么法子,她却不说。”
谷缜忽道:“不好。”众人的目光均是投在他身上。陆渐急问:“怎么不好?”谷缜叹道:“若我所料不差,她定是去找沈舟虚了。”众人纷纷色变,陆渐失声叫道:“她找沈舟虚做什么?”谷缜道:“我看过沈舟虚一封信,信上说道:八幅祖师画像,姚晴已得七幅。剩下一幅,可是天部画像?”陆渐点头道:“不错。”
“这就是了。”谷缜叹了一口气,“自古相传,‘八图合一,天下无敌’,姚晴或许以为,八图中藏有西城祖师的绝世神通,凑齐八图,不止天下无敌,还能破除‘黑天劫’……”
仙碧摇头道:“据我所知,‘八图合一,天下无敌’,说的不是神通。”谷缜道:“不是神通,那是什么?”仙碧不肯明言,淡淡说道:“这是家母的猜测,与时下的事情并无关联。”
虞照也道:“别说不是神通,是神通又如何?世间越是厉害的神通,修炼起来越是艰难,就算晴丫头凑齐八图,找到功法秘诀,又岂能在数日中练成?即便练成了,也未必能破‘黑天劫’。”陆渐默然半晌,忽道:“谷缜,沈舟虚会害阿晴么?”
“难说!”谷缜想了想,低声说道,“‘八图合一’诱惑极大,沈瘸子若要称霸西城,必要从姚晴口中套出七图下落。反之,姚晴也想用这七图钓出天部画像。二人见面,必有一番争斗,谁胜谁负,十分难说。”
陆渐呆了呆,大声说道:“谷缜,我求你一件事。”谷缜苦笑道:“去找姚晴?”陆渐点一点头。仙碧皱眉道:“陆渐,你这个样子,找到了她又能济什么事?”陆渐叹道:“我将死之人,自然不能济事,可既然八图合一,对‘黑天劫’无用,又何苦让她为我冒险?”仙碧摇头道:“没有你的事,那丫头早晚也会为了天部画像去惹沈舟虚。你阻她一时,还能阻她一世么?”
陆渐低头默然,谷缜知他外和内刚,骨子里倔强,自己若不帮他,反而激他孤身犯险,想了想说道:“苏道兄,我想拜会令主,烦请道兄带路。”
苏闻香点了点头,方要举步,宁凝忽道:“不行!”众人应声望去,只见她双颊通红,目光不胜迷离,只在陆渐左右飘忽。
谷缜看出端倪,瞅了陆渐一眼,微微露出笑容。陆渐却觉奇怪,问道:“宁姑娘,为何不行?”宁凝低了头,十指交缠,只因太过用力,手指青白,几欲折断。
仙碧见她神情,心中惋惜:“这女孩儿身世极惨,却又不幸爱上陆渐……造化弄人,莫过于此。”想着芳心忽动,升起一个念头,连她自己也觉吃惊。
陆渐又问:“宁姑娘,为什么不行?”宁凝的芳心乱如游丝,被他这么逼问,痴痴怔怔地回答不出。
仙碧苦笑说:“宁姑娘是见你身子不好,不宜远行,再说虞照也有伤在身。”陆渐一愣,见虞照气色灰败,身形佝偻,不复往日豪迈气概,陆渐呆了呆,他一向舍己从人,只得说道:“那……还是虞兄的伤势要紧……”
“姚晴的安危,你也不必挂心。”仙碧从袖里取出一枚通体淡黄、幽香流散的檀木小牌,交到苏闻香手里,“你将这枚‘乙木令’交付令主,请他看家母的面子善待姚晴。要不然,有损天、地二部的和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