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从瑞德的外貌看，你可以说他三十岁，也可以说他四十岁。笔挺的鼻梁，暗蓝的眼眸，宽厚的大嘴，披肩的黑色长发，一米八左右的身高，再加上苍白的皮肤，和始终挂在嘴角的神秘微笑，使他散发着莫测难言的魅力。他的左手无名指上带有一枚暗金色的指环，指环上镂有展翅的巨龙，这就是象征着血族王权的“龙血戒”。
吸血鬼之王笑了笑：“其实了解我的人都知道，我不喜欢战争，但并不惧怕战争。我们在希特勒和斯大林的双重绞杀下存活下来，现在当然也不会怕什么第零局。苏联都解体了，他们算什么？说到我们血族东扩，这实际上并不是我的命令，而是那些起源于罗马尼亚，起源于东欧的古老家族自己的行动。我作为他们的王，并不像你们人类那些国家元首那样，具有绝对的权力。我有的只是一种权威，就像你们英国现在的女王一样。”
丹尼抽着雪茄，笑道：“得了，路易，我知道你在血族的地位。虽然你们没有宪法，但你的确是有权力的。”
瑞德摊开手笑道：“要我怎么说？权力是不能乱用的，权威也是不能经常被挑战的。我说的话之所以他们都会听，是因为我说的话符合他们的愿望。如果我下令，所有家族都不许向东前进，明天就会有刺客团来对付我，再多的护卫也没用。”瑞德的眼中闪过一丝失落，“其实那些老家伙记忆里的家乡早就回不去了，从前的农田、村落、古堡早就没有了。少女的芬芳、纯洁的鲜血很难找到了。”
马琳达替瑞德满上了一杯威士忌，微笑道：“我想你也知道现在的局面。这个世界的格局在变，如果苏联的力量完全崩溃，美国会独大。美国的生化危机中心是干什么的，你当然很清楚，所以现在是我们介入苏联势力范围最好的时机。我要的只是一个名义上的不东扩，其他的条件你当然可以开。”
瑞德的目光从马琳达美艳绝伦的面庞慢慢游走到她秀美的长腿，想到了这个美人十多年来在异能界流传的种种风流韵事，他微笑道：“我如果现在提要求，你会不会觉得我很邪恶？”
马琳达拨弄了下头发，优雅地靠向椅背，笑道：“路易路易路易……我们这里只说政治，不说为人。”
“你要知道，现在的血族血统越来越杂，新上位的青年动不动就跟我说革命，说变革。但有一点是对的，任何组织每过一段时间都必须有变化。”瑞德暗蓝的眼眸出现了一些华彩，沉声道，“现在掌控异能世界的世界议会有五大常委，也就是传说中的黑暗议会常委会，分别是英国、法国、意大利、中国、美国的各大力量。英国的那些老贵族算是你的娘家；法国黄金狮子家族代表着欧洲的黑魔法力量，实际上是诺兰的爪牙；意大利人是和教廷合作的；中国异能界是东方的第一力量；美国克罗斯家族代表美洲。我觉得五个常委太少了，你们如果能让我们血族成为第六大常委，我就答应血族不东进。”
“哈！”丹尼冷笑道，“吸血鬼也开始说革命说变革？”
马琳达冷冷地道：“你应该知道，即便是作为警察的ECIS也不是五大常委，何况五大常委可以有少数服从多数，变成六大了又怎么弄？”
瑞德不理丹尼，而是端详着马琳达的表情，他真的很喜欢美女冰冷的样子，让他有种征服的欲望。瑞德笑道：“所以你正好趁这个机会把异现场调查科变成第七大常委。我们依然同意少数服从多数，我们血族和你们ECIS同样得利。事实上马琳达、丹尼，你们两个应该明白，如果这个合作成功，最大利益的获得者是你们ECIS。难道你们不动心吗？”
丹尼把雪茄掐灭，低声道：“中国人有句老话，就是说你这种家伙的。”
“什么话？”瑞德问。
“狮子大开口。”丹尼冷笑道。
瑞德并不生气，只是转动着威士忌的杯子，一饮而尽，低声道：“这个世界的根本问题就是能源和生存空间。经历过二战的我们，不害怕第三次世界大战。你们可以考虑一下我的提议，抛开血族的身份，我觉得这个提议很不错。现在世界议会的事情还不就是你们在掌握？你们成为常委后，以后一切事情都可以管得名正言顺。好好考虑一下！”说完他起身告辞。
马琳达和丹尼看着瑞德离开会议室，苦笑着沉默不语。
丹尼眼中闪过少有的疑虑，低声道：“我觉得很不对劲。”
“我也是。”马琳达缓缓地道，“但是问题出在哪里？他提的要求，也算是合情合理。现在情况确实如此，尽管世界议会很多事情是我们在管理，但事实上并没有名分让我们做主，一旦几大势力要收回权利，我们现在的地位马上就没有了。”
门外端木笙低声道：“丹尼，杰克回来了。”
丹尼手指敲了两下桌子，沉声道：“马上让他来见我。”
马琳达道：“我去把飞利浦叫来。”
丹尼看着马琳达走出会议室的背影，微微皱起眉头。他知道马琳达对吸血鬼的提议动心了，这很危险。
诸葛羽前往苏格兰场停尸房的想法，源自昨夜和端木笙一起前往处理血族灭门案的经历。因为在“异事件现场”有一个规矩，就是血族贵族的问题，由血族自己处理。但事实上杂牌吸血鬼的数量远远多于贵族，所以对于异现场调查科这样的组织，面对的吸血鬼案件多数是由杂牌吸血鬼引起的。但实际上，被送到诸葛羽他们这种办案小组手里的案件并不算非常多。所以诸葛羽就问端木笙，是不是杂牌吸血鬼也有自己处理紧急事件的应急机制，才会把日常很多风波都压在台面下。
端木笙告诉他，吸血鬼的生活肯定并不如人们想象的那样光鲜，什么永远都不会死的生物，什么拥有财富、古堡、青春的强大妖怪，都是电影电视的过度渲染。财富和青春或许是有的，但古堡肯定不是每个吸血鬼都具备拥有资格的。除了那些大家族的头领，多数吸血鬼只是过着平凡日子的都市浪子。他们不仅没有固定的血奴提供鲜血，更没有家族的同伴来让自己逃避孤独。普通吸血鬼的生活是十年在这个城市，下个十年移动到另一个城市中度过的。被身边的人发现自己不会衰老并不是一件愉快的事，被猎魔人发现自己靠袭击他人来获得血液，更有可能招来全面的围捕。
对于非纯血的杂牌吸血鬼来说，从一个成年人忽然成了吸血鬼，要改变的实在太多了，所以如何在都市中生存是每个吸血鬼的成长必修课。一个血族把一个普通人变成了吸血鬼，作为他的导师就要负起传授引导的责任。在哪里获取血液，用什么身份来隐藏自己，怎样才能克制杀戮的渴望融入这个都市，遇到突发事件该找谁帮忙，遇到围捕了又该如何摆脱，以及怎样才能把十年当作普通人的一年去用，这些都是极为宝贵的经验。
“尤其是发生突发事件后，摆脱警察的纠缠是最为重要的。”端木笙如此道，“所以很多医院的医生护士，甚至警察局的法医都可能是血族的成员。”
“我以为很多法医是死灵法师。”诸葛羽应道。
“那当然也有可能，但如果他们是血族成员我也毫不惊奇。”
端木笙说得无心，诸葛羽的神经却一下子绷紧起来。在苏格兰场停尸房，他们曾经收集到三种异能元素。尽管和在伯格的死亡现场收集的分类一样，都是“血族”、“苏联”、“死灵”，但是只是分类而已，就好像伯格和菲尔的身份标签都被打上了“苏联”，同一个标签下，会有很多不同身份的人。
苏格兰场的冷面法医名叫班克斯，是警局里面专门负责异现场的法医之一。事实上诸葛羽只和他合作过，这家伙除了在大多数时间对人态度冰冷外，工作效率极其之高。
诸葛羽并没有直接和班克斯见面，而是在停尸房附近徘徊，于暗地里关注他。
认真观察了班克斯半个小时，诸葛羽就确认了对方是杂牌吸血鬼的身份。在班克斯的记忆深处，那被吸血鬼咬住喉咙的瞬间是难以摆脱的恐怖，不用费大力气就能挖掘出来。他变成吸血鬼大约是在二十年前，对他进行初拥的是一个美丽异常的女血族，那种冷艳的诱惑极其撩人。所谓初拥，就是吸血鬼把普通人的血近乎吸光后，又把自己的血喂回给对方，以完成吸血鬼转化的过程。
奇特的是，冷面法医变成吸血鬼后，除了定期摄入一定的鲜血外，大多数时候算是一个“素食者”，这在杂牌吸血鬼中也并不多见。除了这些收获，诸葛羽作为心灵倾听者，并没有窥探出更多的和目前案子有关的线索。冷面法医就像块石头，根本没有情绪变化。诸葛羽的监视从下午持续到晚上，看着他完成了三具尸体的解剖，并做了两份尸检报告。
这个法医基本不与人交谈。更让诸葛觉得无解的是，冷面法医中间除了点了支烟休息了十分钟，喝了小半瓶威士忌外，脑子里面过的都是工作的事情。这种情况诸葛羽从未在别人身上遇到过。
联络器那端铁南的声音响了起来：“老大，我在总部数据库重新做了一次分析，算是了解清楚了那套设备分析方法。我们在终端那个收集器能得到的结果，只是分类的作用，具体到人很容易出偏差。之前的分析关于死灵的分类，并不是指向骷髅王康斯坦丁，而是指向了他手下的一个代号叫刀锋的杀手。”
“这就是说，之前是处理数据分析的人搞错了？”诸葛羽不知该对谁生气，他看着窗外满是落叶的街道，伦敦已经越来越有冬天的感觉了。
“问题是，这个代号为刀锋的杀手名字就叫罗杰·萨拉斯，但档案里并没有说他具有我们之前预测的空间能力，也没有什么穿透能力。”
“告诉苏格兰场，全面撒网搜捕这个罗杰·萨拉斯。他的能力到底是什么，捉到了再说！”
“老大，你这里有进展吗？还在跟那个冷面怪物呢？你干吗不直接上去逼供，或者挑明了问他，看他会不会露出马脚？”
诸葛羽没有回答，事实上这个冷面法医曾经帮他解决了不少案子，即便对方是吸血鬼，若非有确凿证据表明对方妨碍了案件，他不想撕破脸。但铁南说得对，这样拖下去并不是办法。
“老大，你要知道这些法医一个个都像着魔了一样，每天对着尸体，人也变神经了。”
诸葛羽脑海中灵光一闪，挂断联络器，再次奔回停尸间。催眠……一定是这样，这不是正常人的心理运转，一定是有障碍在冷面法医的脑海里。他转到法医的实验室，冷面法医正在认真地处理一具尸体，打开的胸腔发出刺鼻的味道。诸葛羽意识释放出去，仔细观察对方的思想，果然在脑海深处发现了一些封印的痕迹，那是一种类似咒语的心灵控制。他皱起眉头，如果要强行解除封印，势必会对法医造成伤害。
冷面法医，居然是个被催眠了的吸血鬼。
“如果我是你，会三思而行。”一个冷静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
诸葛羽回过头，说话的居然是诺兰家的杨梦。
杨梦带诸葛羽到僻静角落，看了他几秒钟：“法医班克斯，是异能界和现实世界划清界限的关键一环，你不能轻易破坏他的存在。”
“你是跟踪我，还是从其他地方知道我要对付他？”诸葛羽冷笑看着杨梦，他昨晚的火气还没消。
“我知道你在处理一起无头案，那个案子涉及到各方面的线索，但问题不在法医班克斯身上。”杨梦点上一支烟，“班克斯在二十年前刚入行的时候就被人催眠了。催眠的限制就是遇到吸血鬼、狼人等蹊跷的案子，在尸检报告中隐瞒掉细节，另建档案上报到其他部门。至于其他的，他本身就是个工作狂，这种催眠对他和他的家人都没有影响。但如果你强行解除，那他可能就不再正常了。”
“什么部门？”诸葛羽反问，“这个样子就算正常了？”
杨梦道：“当然不是异现场调查科，二十年前还没有你们ECIS。而是异能界默认的伦敦当时最强的组织，五十年前是血族卡雷拉斯家，二十年前是伦敦的魔法家族诺兰家，延续至今就是我们诺兰-赫本联盟。地下秩序也是一种秩序，你也来自中国应该会懂吧？”
“你跟我说历史有什么用，现在是有警察的时代。”诸葛羽板着脸道，“他做的判断，有没有影响案子的走向要我做了判断才行。”
“据我所知，班克斯没有在这件案子上有任何隐瞒。”杨梦笑道，“你知道查理和你们家丹尼是好兄弟吧？你和他弟弟杰克也是同事，他们的为人你不了解？你调查的无头案，我们一起跟进，一定能尽快解决，但班克斯你就不要碰了。他如果出事，会引起一连串的连锁反应。”
“不。”诸葛羽不假思索地道，“我既然知道了，又怎么能不管？”
忽然，远处房间传出惨叫声，诸葛羽立即冲向停尸房。停尸房中冷面法医班克斯胸口钉着木锥，喉咙被割开已经断气。他回头逼视杨梦，杨梦面色也沉了下来。诸葛羽扫视四周，冲到走廊上，但并没有看到人影。他把意识投向杨梦的内心，对方的脑海中如大海一片，根本无法窥探。
杨梦似乎想要解释，但没有开口，苦笑了一下，转身离开。诸葛羽本想阻止他，但地上的法医尸体令他只能留下，他在心里暗暗诅咒诺兰家的人，不管眼前的杀人灭口有多么明显，一切线索都指向了诺兰的手下。只是这个吸血鬼法医到底隐瞒了什么才会被杀？
（五）
20世纪50年代，查理·诺兰出生在伦敦郊区的魔法师世家，他的祖先曾经参加过亨利五世的阿金库尔战役和拿破仑战争。查理出生的时候万籁俱寂，诺兰家的家传魔法杖突然断成两截。十六年后，他第一次出现在魔法世界的舞台就引起轩然大波，籍籍无名的他战胜了地中海魔法岛的三个最优秀的青年弟子，一代传奇就此诞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