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可吓了一跳,说:“看过呀,挺好的。我喜欢那首主题歌,听说歌词是出品人老板写的,那是个酒鬼,还特喜欢打架。”
“国内这些编剧怎么这么不靠谱?陈建斌被狙击步枪当胸打了一枪,也就一二十米的距离,画面上明明穿透了,特务对上司汇报也说是贯穿伤。可是镜头一换,医生就从他的伤口里取出了一颗子弹丢进盘子里……靠,还是手枪子弹。”
“这哪是编剧的事?可能是导演,可能是剪辑。镜头都是分开拍的,不凑一块看不出的。”李可边说边咬着弹头。这弹头好像不硬,都被他咬出一个槽了。终于噗嗤一下,黑火药洒了他一嘴,拧下来了!弹壳差点蹦到地板上,李可闪电般在空中握住了它。
吓死个人。
“回头我去给他们当顾问,太不专业了……”顾桃说着,哗啦啦地冲着水。
多大点事儿呀,你至于吗?李可故作得意地喘着气。他小心地把洒出来的火药塞回去一些,用牙齿咬合了弹壳。一颗成功,他照猫画虎地又做了两颗。在手里看了看,三颗丑陋的空包弹做成了,塞进弹夹,简直完美无缺。
晚上九点半,二人按计划绕到酒吧后面,剪断了墙上两根电源线。里面的摄像头和台灯一下就黑了,没人发觉。他们走进了酒吧,戴上了墨镜,李可还压了顶帽子。这是顾桃的主意,换头套的时候再摘帽子。一进去吓一跳,里面竟然人头攒动。这怎么回事?今晚这是怎么了?他看见鹏宇在吧台站着,马旭在给人端酒,剑夫在擦着桌子。杨彪坐在他该坐的位置,端着杯酒若有所思。看来一切正常,只是人多了些,而这个大家并没有准备。
李可和顾桃对视一眼。顾桃点头,停在原地看着四周,掏出了头罩。李可摘下帽子和墨镜放在一边的凳子上,也掏出了头罩,准备边走边戴上。他只须走前十步,就可以掏枪朝着杨彪胸前连开三枪,一切将会按计划进行。
“我操,冤家路窄呀!”刚走了五步,猛然间旁边座位上蹿过来一个醉醺醺的家伙。他一把揪住了李可的脖子,李可惊恐地站住了,揪住他的是刘浪,几天前差点让他穿帮的制片人刘浪。
真是操他大爷!
李可下意识地塞回了头罩,右手按在兜里的枪上。他吓得手足无措,左手投降一样举着,浑身抖得像见了鬼。“戴个墨镜压个帽子,你以为我就认不出你来了?你那八字步一进来我就知道是你!你妈逼的,再给爷装一个!”刘浪挥拳就要打他。
打我?他疯了吗?李可无法计算这会带来什么后果,也不知该如何回应。余光瞥到杨彪和几个警察,他们都在一脸诧异地看向这边,岂止是他们,全场都在看呀。这变化也会让几个警察全然失措,甚至露出马脚。也许王干正在监视器里操他大爷。李可没有任何办法,只能看着刘浪转动肩膀,扬起胳膊,拳头霍霍地来到了眼前。
一支粗大的手枪从左边入画,顶在刘浪的右额头。它抖动了一下,枪口喷出一团闪亮的火。火光和脑浆从刘浪的后脑喷出来,刘浪的后半个脑袋都飞了。当刘浪倒去,李可的左耳才听到这声巨响,耳朵嗡嗡作响。他听不到全场惊慌的尖叫。杨彪傻傻地站在那里,像在等候李可开枪,也像是和他一样吓呆了。
顾桃一枪将刘浪爆了头。在李可的惊愕中,顾桃的枪口在空中移动着,瞄向了站着的杨彪。他只戴着墨镜,没来得及戴上头罩。情况陡变。这个医生杀手见他懵了,当即击毙了碍事的刘浪。而之后,他要击毙杨彪!
他俩离杨彪只有十步。
李可惊觉过来,他闪电般掏出了手枪,对着杨彪连开三枪。变幻的灯影里,巨大的后坐力中,杨彪身上如期爆出了血浆。操纵爆点的是鹏宇,他该在吧台后按着一个遥控器,还好他没有忘了这个。李可还没来得及喘气,第三颗弹壳还在空中飞着,杨彪还没来得及倒下去,顾桃的枪口喷出了一颗子弹,血花四溅中,它击穿了杨彪的脖子。一片血肉从杨彪的颈后喷了出去,染红了射灯照亮的砖墙。
杨彪大睁着眼捂着脖子,血在指缝里喷着,他转了个圈,一头砸在了面前的玻璃茶几上。顾桃举着枪,有些发愣。李可已经吓傻。全场人趴了一片,鹏宇露着半个头,剑夫抱着头蹲在不远处的花盆后,马旭不见踪影。顾桃拉了李可一把道:“快走。”
他们迅速向外跑去。出门之前,顾桃朝房顶胡乱打了两枪,提醒人们不要乱动。
跑出酒吧,他们立刻钻进不远处顾桃偷来的车。顾桃的车技也很了得,三拐两拐开上了一条街道,只开出去五分钟,就在一个没有探头的街角找到了他准备的第二辆车。再换了这辆车,警察就没办法追踪他们的路线了。开上了环城高速,他们只是绕了半个城,就从另一边回到了城市。顾桃一路都沉默不语,李可的右手始终按着兜里的枪。如果顾桃想明白了什么,李可想先发制人。当顾桃递给他一支烟的时候,李可犹豫了下,伸手接了。
“这几枪够他受的,神仙也活不了。你打了身体,我就打了脖子。”顾桃说。
李可问他为什么打的是脖子而不是头。顾桃说瞄着头很容易打不着,脖子上下都是致命的。打中脖子,那里全是神经和大动脉,以他的经验存活率很低。
车来到了城市另一边的江边,一个空旷的无人之处。他俩下来,开始做扫尾工作。
“枪和子弹都给我。”顾桃伸出手。李可一愣,递了过去。顾桃麻利地拆了他的枪,都扔进了江里。李可松了口气,幸好只做了三颗空包弹……
“那孙子是谁呀?叫你什么?”顾桃和李可推着车说。
“我也不知道,认错人了吧?”李可紧张地说,“我当时都懵了,还以为是警察。”
“你杀过警察吗?”
“没有。”李可说。李进不知道他去年奉命干掉的那个是卧底,那“我”就以前没有杀过警察。
“我也没有。”他说,“这是第一个。”
汽车推进了江里,冒着泡消失了。他俩将朝不同的方向走出一公里,到两个不同的地铁站去坐车。顾桃明天就会坐动车去广西,而李可说要潜伏几天再去香港。顾桃走后,他一人坐在江边,望着涌动的江水,痛苦猛然席卷而来。行动失败了。他万万想不到,刘浪会再次出现在这节骨眼上,天底下竟然会有这么倒霉的巧合。无论如何,是他向王干出的这个馊主意,还大包大揽了此事,才导致这么惨重的后果。他没有杀人,但因为他,两个人被杀,一个是警察的线人,一个是他还欠着钱的制片人……刘浪兄弟,真是对不起!
李可给王干去了电话。“他死了,没救过来。”王干说。
李可无比痛苦和自责,正要请罪。王干又说:“我命令放走了你们,因为已经无法挽回,不能再有损失……你不要这么内疚,卧底工作就是这样,永远会有突发情况,你做得已经很好了。这边的责任由我来承担,我不会向组织和领导说出你是谁。你可以放心回泰国,我们暂时先不见了,除非毒枭大会有了消息。”
“我明白。”李可说,“对不起,王队!我会完成任务……”
“我相信你,大家也相信你。对了李可,我们为你做了疏通工作,二审判你无罪没问题了。”王干说。
“你确定吗?”李可问。
“我们也没动用什么关系,二审法院也确实觉得你这是屁大的事,听说你都植物人了,他们犯不着非等你醒来再关。还有,我们在为你补办专案特勤手续,不然你的身份会有瑕疵。”
“有其他人知道我的存在吗?”
“只有一个省厅领导知道李进的存在,但不知道你的存在。除非一种极端情况发生,否则你的事只有我们四个知道……”
“可你们经我的同意了吗?我不想当警察,也不想当特勤,还办什么手续?”李可又忍不住恼了。
王干停顿了一会,淡淡地说:“这其实是为你好,如果你出了什么事,我们可以调动国家资源保护你。就算你犯点错,做点不得已的事,我们也兜得住。”
“你们要是又能保护又能兜住,李进就不该出事,你们肯定他是车祸而不是有人暗杀吗?”李可狠狠地说。
王干沉默着,又说:“任务完成后,我们会抹掉你这些档案,我保证。”王干说完就挂了电话。他也许还在处理后事,省厅领导弄不好想要了他的命。
江月冰冷,李可周身已如冻僵,不知道该怎么办。他双手在颤抖,似乎染满了鲜血。恐惧和痛苦刺穿了他,令他悔恨着自己所做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