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6151400000008

第8章

他们沿着道路走过来了,缓慢沉重,看起来像是一群流浪的吉普赛人,又像是游牧部落流浪行进的大篷车队,也像是一个马戏团。看起来还是最像一个马戏团班子。这正是一个马戏团,斯塔科奇马戏团。这绝不是规模最大的,但也不是那种顶小的班子。他们有二十五个人、七条狗、三匹马、一头大象,一辆塞得满满的完全超载了的客车,三辆载重汽车和九辆篷车,在这个流浪队列的最最头里的是一辆警车。我站在客厅的窗户跟前,眼睛随着车移动。警车停了下来,一个警官走下车来,往后朝那辆客车走过去。那是贝恩特森警官,正是他。他跟客车司机在耳边嘀咕了几句,然后又走回自己的车,坐进车里。其余的那些人都留在原地不动,那时候我还不认识阿列克谢·科尔尼洛夫和他的这些伙伴们。贝恩特森开着车朝我的方向过来,车在客厅的窗外停了下来。他走下汽车,戴上一副飞行员用的那种太阳墨镜,那种反光镜式的。他站在车的一旁,两腿叉得很开,脸冲着我,像是在笑着。我躲在窗帘后面一会儿。或许我不喜欢他站立的那个姿势,或是他那副眼镜,或是什么其他的东西。我偷偷朝外面再看看,他还站在那里。最后我走了出去,站在房前的阶梯上,眼睛并不朝着他看。他大声地清了清喉咙,说想知道我过得怎么样。我耸耸肩。

“好,维格沃特,不错,不错!”

我点点头。

“你现在很长时间没打电话来了,是吧,”他说,“我很久没听说过关于这个可乐人的事了。”

我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我们就沉默着站在那儿。

“你看见我们啦,”他说,“你看见我们过来了。是不是?”

他把头朝后面扬了扬。从阶梯这儿我不能看到下面的路,客车和那些大大小小的拖车篷车都已停在那里,他这么一说我也就知道了。他也说到了阿列克谢·科尔尼洛夫。是的,他没提起阿列克谢的名字,他只是说那是一个苏联的马戏团。他们是应邀来到这里的,可他们没有返家的旅费,没有地方可住,也没有钱。我记不起他说的所有的话,但我记住了贝恩特森最后对我说的话。

他朝着我走过来,走得很近,几乎靠近了我。

“就这样说定了,维格沃特,”他说,“那他们暂时就住在你这里了。”

他在我的肩上捶了一下。这一拳虽然把我捶得很疼,他实际上不是想伤害我,只是为了表示友好。因为我们——贝恩特森和我,是朋友。然后我掉开了脸,只听见他说收留下这些人是要付给我报酬的,市政府会付这笔钱。

以后阿列克谢·科尔尼洛夫告诉了我整个故事,也可以说是这个故事足以使我了解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他们这一伙人来自圣彼得堡,经过这么遥远的路程,来到这儿是为了参加在挪威南部中心城市的一次巡回演出。所有的这一切都是马戏团的负责人和挪威的一个剧团经理共同策划安排的,挪威方面将负责广告宣传,供演出使用的帐篷和当地的工作人员。他确实工作得极为出色,阿列克谢给我看了一张宣传演出的海报。当时沿6号和18号公路两旁的旅社、加油站、镇上集市和人群集中的地方都张贴着这种海报。这是一张很棒的色彩鲜艳的广告画,巴蒂尔大象披着最华丽的装饰,阿列克谢本人正在将一团熊熊的火焰放进嘴里,围绕着他们的是一群小丑和狗。画面上的人和动物的数量大大超过他们团里的实际情况,阿列克谢自己也得承认这一点。当他们这支队伍浩浩荡荡开进拉维克市进行巡回演出的第一场表演时,团里所有的成员,包括人和动物都表现出了孩子般的喜悦和欢欣。当阿列克谢讲到这里时,他的眼里涌出了泪花。这次演出获得极大的成功,这是估量他们艺术水准高低的唯一方式,特别是演出的那场开幕式场面颇为壮观。他们为此准备了好几个月——从接到要去挪威作巡回演出的通知那时就开始了。再没别的大象能跟巴蒂尔一样能完成如此高水平的演出,也再没有别的驯兽员能跟阿列克谢一样能教会它这些把戏。

在无声无息的黑暗中,巴蒂尔大象被牵进了表演场地的中心。站在它身旁的是阿列克谢。他穿着一身黑色服装,为的是不让观众看见他。从一盏小聚光灯发出的强烈的光线中,一块大黑板进入观众的视线。乐队尖锐的鼓点声以进行曲的节奏响了起来。突然间巴蒂尔的长鼻在聚集的光线束中出现了,它用象鼻子的尾部卷起一只粗大的彩色粉笔。此时鼓声更加激烈响亮,光束也渐渐地集中在了大象身上。巴蒂尔开始在黑板上写字。它写下“欢迎”,“欢——迎”,它写出了这两个字。这时候整个帐篷一下子沸腾起来,观众席上的人们依次举起手站起再坐下,为巴蒂尔做出欢呼的波浪,所有的人都为它的高超本领欢呼。从场内到了场外后,他们还在兴奋激动,赞叹不止。在第二个城市的演出也同样成功,大受观众的欢迎。可当他们到了滕斯贝格市时,遇到了意外情况。突然出现了兄弟两人,说他们有证据在手,演出使用的帐篷是属于他们的,并且他们没有收到过任何租用帐篷的费用。当最后情况弄明白了时,马戏团经理已经携带着戏票、钱箱,还有那个挪威方面的合作人溜掉了。斯塔科奇马戏团就这样被撂在了一个简易的足球场地上。没有了帐篷,没有了负责人,也没有钱。当初剧团经理给他们解决过吃饭问题,要不就借给他们所希望的伏特加,以此作为预付的工资。现在他们没有任何别的办法好想,唯一的是希望在这足球场上进行一次露天演出,指望巴蒂尔大象能给他们招来观众。可正当巴蒂尔要写它的“欢迎”二字时下起了倾盆大雨,淋湿了的粉笔在它的长鼻卷住时被完全捏碎了。大伙全身湿透又冷又饿,再加上一肚子的怨气。他们把所有的东西打点好装上车,然后人都坐上客车,整个队伍朝奥斯陆进发。实际上他们差不多马上就要进入首都了,可是汽油用完了,汽车不能再往前走,只得在公路上停下来。他们坐在路中央,背靠着汽车喝起了伏特加,同时唱起了俄罗斯歌曲。歌声甜蜜温柔,充满思念之情。现在应当是一个令人发笑的故事,特别是当他们看到因他们而引起的这场难以描述的交通堵塞的大混乱,真想笑起来。可此时此刻,手握着伏特加在倾盆大雨中坐在路中央,还有篷车里是那些装得满满的饥肠辘辘的动物,这就没有什么值得笑的事了。

当警察接到了处理马戏团车辆拦在了交通路线上这件差事时,他们也笑不起来。因为阿列克谢和他的伙伴们拒绝从公路上挪开,要是不先解决和安排妥当他们的驻地问题的话。警察从当时的苏联大使馆带来了一位官员,阿列克谢和他之间发生了一场激烈的争吵。最后的结果是,这位外交官需要在警察的保护下离开现场。因为马戏团全体成员的手里的洋葱头如炸弹般地向他扔过去。当贝恩特森接手这件差事时,可能他也很害怕他的汽车会被那些坚硬的洋葱头砸出许多小坑。至少阿列克谢是这么说的。现在他们就等着结果了:由苏联或是挪威方面给他们安排解决回圣彼得堡家乡去的旅途费用。这就是为什么他们来到我这儿——伯爵的农场的原因。许多星期过去了,回程的旅费问题总算办妥,于是他们就像跟当初他们突然来到这儿一样突然消失了。可大象还得留在我这里,这次若要将巴蒂尔带回圣彼得堡运费太高。我的朋友,伟大的驯象师阿列克谢说了,他要回来带走巴蒂尔的。他还给了我一个电话号码,要是有什么问题,我可以给他打电话去。

在我铲除地上的粪土,在我搬着面包口袋的时候,巴蒂尔始终用它的眼睛追随着我。

同类推荐
  • 宽度

    宽度

    一个人纵然不能决定自己的人生长度,但至少可以拓展自己人生的宽度。——题记一八年前的同一天。周平是带着一颗失落的心离开家的,今天她怀着八年前同样的心情又回到了这座当初令她痛心疾首的城市。当年,她是坐着火车离开的,今天也是。所不同的是,当初她是带着愤懑和希望出走的,今天心里却只有绝望!火车在隆隆的轰鸣中颠簸着,而此时周平的心里却平静如水。自从得知自己得了宫颈癌晚期,经过一个星期的震惊、彷徨、萎靡,已从极度的绝望中渐渐摆脱了出来。
  • 死亡密码

    死亡密码

    刑侦总队密码组是顶级情报人员的培训、任命和派遣机构,他们的任务是通过犯罪现场留下的诡异痕迹探索凶案背后的动机,进而追捕凶手。古怪的案发地点,满地的血浆和奇怪碎片,消失的被害人,超出常人血量的血泊……刑侦队长在办案过程中离奇失忆,并发出一段意义不明的蓝色数字,线索越发扑朔迷离,那串数字背后暗含什么玄机?六个身份各异的密码特别行动组成员,八宗诡谲莫名的密码罪案,细微线索中隐藏的罪案真相最后能否大白天下?行动组成员又将怎样侦破离奇死亡中的神秘信息?深挖罪案背后的禁忌真相,密码,从未如此令人抗拒。
  • 名家主笔古小说新编:闺情卷

    名家主笔古小说新编:闺情卷

    三秦出版社《名家主笔古小说新编》这一套书,更是一个独具新意独具创造性的策划。由活跃于当代中国文坛影响力的小说作家,对经心挑选的古典短篇小说进行新编或者说再创作,将原先几千字甚至只有几百字的小说新编为几万字甚至十几万字,这其中的某种神秘感就足以使人掀卷探幽。
  • 薄码

    薄码

    取名“薄码”,不单单是为了让宅男大脑中某个区域兴奋起来,它有两重含义,某种程度上说互为镜像:一、科幻是一种对世界的观照方式,就像一面滤镜,把现实经过扭曲加工进行重现,就像打上一层马赛克,但又不远离到无法理解的程度,是为薄码;二、相对于伸手不见指的“厚码”现实来说,科幻有时反倒能说出几句真话,理清一些常识,拨开重重迷雾,以一种逻辑自洽的诗意来还原这个宇宙,是为薄码。我有一个梦想,有一天,我们的孩子能够手牵着手,享受一个无码的世界。可大脑会不会在真相的高清码率冲击下崩盘呢?
  • 不解风情的年头

    不解风情的年头

    李雷是在21岁生日的第二天闯的祸,他在河堤上玩车技将运输队的铁斗车开到大运河里。空的铁斗车在扎入护坡的紫穗槐灌木丛时侧翻,硬拽倒了一大片灌木,留下惨不忍睹的现场。工友们将血淋淋湿漉漉的李雷抬到医院时他一声痛苦的呻吟也没有,医生问人是怎么从河里弄上来的,李雷不等别人开口就抢着说是自己爬上来的,矮他一头瘦他半边身子的医生摇摇头说:“身体好的人敢跟石头和钢铁碰。但结果呢,你们看见的……”边上的人注意到,这个医生的手重了起来。李雷硬铮,一声不吭,眼看着有黄豆大的汗珠在额头上渗出来。
热门推荐
  • 长恨来迟

    长恨来迟

    卫絮活了一万年,刺骨之痛,灼心之伤,背叛之苦,她早就成了这三界的耻辱和笑柄。今何许?卿何在?心归何处是吾乡?
  • 世界第一的女王陛下①:女王法则

    世界第一的女王陛下①:女王法则

    有一个弟弟是好事,但是有一个身体不好还处处依赖自己的弟弟,就让人有些困扰了。为了苏彦,苏央然被迫留级一年,如今又要为了他女扮男装进入男校!传说中亚洲第一的男校——洛兰科斯,果然名不虚传,开学第一天,苏央然和苏彦就卷入了“新生争夺战”,胸前校徽的颜色引发了一系列的纷争。这边麻烦事没搞定,那头她作为女生的身份就被拆穿!偏偏苏央然特立独行的个性自带光环,不光吸引了白王的注意,更让作为校园偶像的红王也产生了兴趣,而苏央然翻墙“英雄救美”的时候还意外结识了向来低调的蓝王,为她不惜对抗家族势力!就连与世隔绝,神秘莫测的黑王,都屡次对她出手相助……
  • 大生意人6:针锋

    大生意人6:针锋

    在商言商,本是生意人的本份,奈何几千年来,又有谁能真正做到?生意做得越大,受困于各方的擎肘和博弈也就越多,这套夹缝中的“玩法”,不是谁都会玩,也不是谁都玩得起。翻开《大生意人》,从他的这套“玩法”中,读懂在中国传统政商关系下做生意的至高智慧和隐秘准则。
  • 蛇夫总裁的小狼犬

    蛇夫总裁的小狼犬

    作为南都首富的私生子,贝知洛的童年是过着妈不要,爸不疼的日子,终于有一日,贝家长子的意外离世,令他从见不得光一举成为贝家唯一的继承人。 从此他开始与养母斗,处心积虑,步步为营。与妹妹争,刀刀扎心,势必要她俯首称臣。终于他成为了最终的王。 可他却越来越觉得孤独,只有那个他一直割舍不下的小女人还在他身边,可是他还能得到她的心吗? …… 一天晚上,李秋意说:“阿洛,我们要个孩子吧!” 他沉吟了一瞬,忽然笑容便荡漾开来,他用他的大手覆上李秋意闪烁着星光的大眼睛。 然后李秋意听到他说:“傻丫头,你以为生孩子是可以闹着玩的?” 后来,她又听到他说,他的孩子只会由他的妻子生育。 新书《系统重生之房东小姐超甜的》已开,欢迎大家围观~
  • 超脑:迷失

    超脑:迷失

    一次普通的酒吧重聚,一个十年未见生死成谜的老同学,使尘封多年的不堪往事重现天日。鬼叔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再次踏上探寻真相之路。各种超现实事件离奇发生——毕业照上的人像突然从照片上消失、大学校园里的核反应堆、正反物质的重构、“薛定谔的猫”……当十年前的事件真相逐渐浮出水面,鬼叔却独自走进了陷阱。没有了他人的帮助,鬼叔这次能否化险为夷?而与时间囚徒Marilyn在平行世界中的再次相遇,又会碰撞出怎样的火花?
  • 良跃农门

    良跃农门

    还魂在另一个世界,过气窑姐,病重不治,万般祈求之下,老鸨同意让她脱籍回家,让她一家团圆,让她能安葬故土,了无牵挂。回归田园乡村,有爹娘兄弟疼着,身体状况渐佳。娘说,她还是要选个好男人嫁……是嫁人还是不嫁人?嫁汉嫁汉,穿衣吃饭。有油盐酱醋一柜,鸡鸭猪兔一舍,无良亲戚三两碗,旧怨新恨一大锅。名声的问题,清誉的问题,世俗的眼光,还有婆家人的态度,都是她必须正视且郑重对待的。“前半生,我身不由己。后半生,我靠我自己。”加油吧,李欣同学。
  • 云外人

    云外人

    俗子陈恒,意外流落永恒界,却从逆境中杀出一条血路。他敢骂苍天弃日月,敢恨世间多烦忧,敢战乾坤逆八荒,敢爱比翼齐飞客。陈恒,心永恒。
  • 敌对两将军 合计演“双簧”

    敌对两将军 合计演“双簧”

    韩练成的脸色沉了下来,语气也变得异常严峻:“让我凭什么相信你?”1946年初冬的一天。山东平度县兰底镇。这是一个北方农村的小集镇,只有一条街,街两边有十几家商店,但此时都店门紧闭。街上冷冷清清的,外出的老百姓很少,来来往往的大都是国民党官兵,映入眼帘的是战争带来的凄凉景色。国民党第四十六军军部就设在街中间的一家商店里。这家店的店房很大很深,共有三间,中将军长韩练成住在居中的一间房里。此刻,韩练成独自一人在客厅里来回踱着步子。他极力抑制住内心的激动与兴奋,期盼的目光不时向门外射去。
  • 再不相遇就老了:听席慕蓉谈爱情

    再不相遇就老了:听席慕蓉谈爱情

    真正的爱情不用太过浓郁,更不用每天都将山盟海誓挂在嘴边。只需在我最美丽的年纪,没有错过你。只是在我这一生的长路中,你从不曾缺席。有时候,甚至于你我真的擦肩而过,我们仍然能微笑着回忆对方,这也是爱情。 本书通过席慕蓉对爱与青春的阐释,带给人们无尽的禅思:青春短暂倏忽易逝,可能我们刚害羞而欣喜地牵了手就要说再见,可能你就要长久地埋葬在我的过去。可是离开的两个人仍然能够坦然的去迎接新的爱情,甚至更加学会珍惜新的人。这便是不完美的青春所赋予我们的爱情宝藏。
  • 一生一遇

    一生一遇

    有些人,有些机会,一生一遇。你永远也不可能知道哪一天会与命运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