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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黄鹄之歌

隰朋回到驿馆,用过晚餐,来到槛车旁,管仲神情木然地坐在槛车之中,闭目养神,听到声音,睁开眼睛,见是隰朋,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隰朋轻轻地对管仲说:“管太傅请自重!”

管仲说道:“谢过隰朋大夫。鲁侯不是守信之人,虽然将我交给你,定会后悔,说不定现在就已经后悔了。看来,我是很难活着离开鲁国。”

隰朋惊问道:“那该如何是好?”

“若要逃过此劫,只有连夜起程,越快越好,出了鲁国国境,才能脱离危险。否则,今夜我就在劫难逃。”管仲忧虑说。

隰朋临来鲁国时,已得到鲍叔牙的嘱咐,要他绝对保证管仲和召忽的生命安全,如有不测,定要追究责任。他也素闻管鲍之交。鲍叔牙之能已见,如此贤能的鲍叔牙,竟对管仲推崇有加,可见管仲绝非等闲之辈。他决定采纳管仲的意见,来个不辞而别,连夜起程。为了慎重起见,他还是留下两名副将,以料理善后之事。

鲁侯放了管仲,事后果然后悔,又召来施伯商议。施伯建议说:“不如今晚派人到驿馆去,一刀结果了管仲性命。若追究起来,我们死不认账。”

鲁侯赞同施伯之计,并命施伯组织刺杀行动。施伯挑选了几名武功高强的鲁国武士,夜半潜入驿馆,专杀槛车中的管仲。谁知派去行刺的人回来报告,驿馆早已人去楼空。

第二天一早,施伯进宫,将行刺失败之事向鲁庄公作了汇报。鲁庄公闻报,立即派公子偃与施伯点战车五十乘,追杀管仲。

且说隰朋带着齐国使鲁的一众人等,连夜启程,悄无声息出了曲阜城东门,命令兵士押着槛车,以最快的速度踏上归途。

此时虽是初秋,但盛夏之酷热并未见有所减缓,倒是那似火的骄阳,晒得大地发烫,一阵阵热浪扑面而来,仍然使人热得透不过气来。管仲坐在槛车之内大汗淋漓,热不可耐,推槛车的兵士,则更是苦不堪言。管仲口干舌燥,头热得要炸开一般,向兵士哀求道:“兄弟,请赏口水喝行吗?”

兵士将管仲要喝水之事报告于副使竖刁,竖刁早就对管仲看不顺眼,听说管仲要喝水,坐在战车上呵斥道:“快要死的囚徒,想要水喝,架子倒不小。”

“竖刁将军,行行好,就喝一口,实在是渴得受不住了。”管仲两眼盯着挂在马鞍上的水袋,哀求地说。

竖刁跳下战马,取下水袋,走到槛车边,管仲以为是给他送水,连忙伸手去接,不想竖刁拧开水袋的口塞,自己先喝了几口,然后将水哗啦啦地全都倒在地上。

管仲舔舔干裂的嘴唇,愤怒地说:“竖刁,你不得好报。”

“好你个死囚,竟敢骂人?活得不耐烦了。”竖刁从一个兵士手中夺过一杆大棒,伸进槛车,对着管仲的头顶就是一棒,管仲虽侧身避让,终因身困槛车,让无可让,一棒砸在额头上,顿时被打得头破血流。

隰朋见车队停下来,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赶过来察看,见管仲血流满面,一把夺过竖刁手中的大棒,扔在地上,怒斥道:“竖刁将军,你要干什么?”

“一个死囚,还敢造反,不给他点颜色看看,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竖刁大声说。

隰朋不理会竖刁,冲到槛车旁,先替管仲揩干脸上的血迹,掏出药敷在额头伤口上,又将身上衣服撕下一块,为管仲包扎好。随即解下身上酒袋递给管仲:“管太傅,请喝吧!”

管仲接过隰朋递过来的酒袋,咕嘟、咕嘟地大口大口喝了起来。

竖刁赌气地说:“隰朋大夫,何必要伺候一个死囚?”

“竖刁将军,临行前,鲍太傅特别交代,主公要活的管仲,若有个三长两短,你如何向鲍太傅交代?”

管仲此时才明白,隰朋一直维护自己,原来是鲍叔牙的特别关照,他从心里感激这位生死之交的兄长。

竖刁不听,对管仲吼道:“你活不了几天了!白水之滨,你射主公一箭,主公在宫门外竖起了耻辱柱,留下了你的箭,要用你的箭,将你钉在耻辱柱上,以报一箭之仇。到时,谁也救不了你。”

隰朋对推槛车的兵士道:“管太傅是主公点名的犯人,我是正使,谁要再敢动他一根指头,莫怪我事先没有说明。”

推槛车的兵士点头答应,偷偷地看了竖刁一眼,心里想,为什么正副使两人的意见不统一。竖刁不服气地白了隰朋一眼,赌气地走到一边。

远处,两匹快马一路狂奔,来到隰朋面前,马上骑士抛蹬下马。隰朋见是留在鲁国驿馆的两个人,诧异地问:“为何跑得如此之急?”

两骑中的一位说:“果然不出大人所料,昨晚驿馆来了数名蒙面刺客,潜至槛车旁对准槛车中的草人连刺数刀,发现是草人后,连呼上当,迅即离去,说要赶回去禀报施大夫。”

另一个接着说:“若不是大人早有预见,管太傅此时恐怕成了一堆肉泥。”

隰朋向管仲投去敬佩的眼光,管仲看了一眼隰朋说:“隰朋大夫,施伯诡计多端,昨夜行刺失败,必定恼羞成怒,心有不甘,若再追来,我命休矣!”

隰朋见说,大声喊道:“将士们,加把劲,无论如何,天黑之前要离开鲁国之境。”

竖刁抱怨地说:“大家跑了一天一夜,已经累得筋疲力尽,再这样跑下去,都要累死了,何必如此着急呀?”

隰朋抽出宝剑,厉声吼道:“事情紧急,刻不容缓!天黑之前,必须赶到汶阳,如有怠慢者,杀无赦!”

兵士们实在是累得不行,见隰朋下了死命令,只好推着槛车继续上路,一步一挪,速度很慢。

隰朋跳下马,与兵士一起推动槛车前进。兵士们实在是太疲劳了,一天一夜,除了进食,一刻也没有停步,谁能受得了?

管仲坐在槛车之内,有劲不能使,见兵士推着槛车气喘如牛,却又帮不上忙,心里干着急。他料定施伯决不肯善罢甘休,追兵不久将至,若以此等速度前进,定难逃脱鲁军追杀。灵机一动,立即编了一首《黄鹄之歌》,手拍槛车杆,教兵士唱起歌来:

黄鹄黄鹄,戢其翼,絷其足,不飞不鸣兮笼中伏。高天何局兮,厚地何!丁阳九兮逢百六。引颈长呼兮,继之以哭!

黄鹄黄鹄,天生汝翼兮能飞,天生汝足兮能逐,遭此网罗兮谁与赎?一朝破樊而出兮,吾不知其升衢而渐陆。嗟彼弋人兮,徒旁观而踯躅!

这是一首齐风乐曲,兵士们既得此词,一边唱,一边走,唱歌提起了精神,唱歌忘记了疲劳,兵士们的步伐明显加快。

且说鲁国公子偃与施伯,点战车五十乘,风驰电掣般追了上来。一路上,施伯高擎宝剑,拼命地催促:“快!再快一点!”

五十乘战车一路狂奔,原野掀起一片尘土。遥望前面尘土飞扬处,定是齐国战车无疑,施伯挥剑大喊道:“快快,追上去,杀管仲者得黄金千两!”

兵士们听说有重赏,拼命挥动马鞭,战车似旋风般一路狂奔。

隰朋见后面尘土飞扬,知是追兵将至,对管仲更加佩服得五体投地,他抽出宝剑,大声吼道:“将士们,快,快!前面就是汶阳,过了前面那道山梁,便是汶阳地界,就是咱们的天下,将士们,加油啊!”

管仲见追兵已近,手拍车杆打着拍子,拼命地大声唱着《黄鹄之歌》,兵士们和着歌声,齐心协力地推着槛车,一路狂奔。

汶阳境内,齐国大将王子成父率领齐国将士站在两国交界的齐国境内,见隰朋率领齐国兵士推着槛车在前面拼命地奔跑,后面不远处尘土飞扬,知是鲁军追到,他立即命令身后的齐兵大声呐喊,为隰朋他们加油。

“隰朋大夫,加油!”

“齐国将士,加油!加油!”

一时间,加油之声震耳欲聋。隰朋和他的将士们见远处的齐军将士站在齐境之内呐喊助威,全身爆发出无穷的力量,唱着歌,推着槛车,如风似的向齐国境内奔跑。

施伯站在战车上,挥舞手中铁剑,大声呼叫:“快,追上去,杀掉槛车中的管仲!”鲁国的兵士挥鞭抽打奔马,战车快速地向前推进。

齐国境内,书有“汶阳”二字的界碑已遥遥可见,大将王子成父率战车和将士们站在齐境一侧,向隰朋挥手道:“隰朋大夫,快!本将军奉鲍太傅之命,在此恭候多时了!”

隰朋剑指后面说:“王子成父将军,快,挡住后面鲁国的追兵!”

王子成父大声回答:“没关系,这里就交给我了。”

槛车冲过齐、鲁两国国界,安全地冲入齐国境内,推车的兵士们全都虚脱,一个个瘫软在地,拼命地喘气。

管仲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仰天长叹道:“我管仲终于生还齐国也!”

隰朋见槛车已安全地进入齐境,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王子成父催动战车停于大道中间,隰朋也催转车头,同王子成父并排站在一起。

施伯见槛车已进入齐境,知道杀掉管仲的最后机会已经丧失,忙令战车放慢速度,最后停了下来。他从内心发出一声感叹:大事去矣!放虎归山,必成大患,管仲必将成为栋梁之材,齐国称霸诸侯不远矣!

隰朋看着停在不远处的鲁国战车,站在车上一抱拳,调侃地说:“施伯大夫,何必如此盛情,亲自率战车前来送行?送君千里,终有一别,你还是请回吧!”

施伯强装笑脸说:“鲁侯闻隰朋大夫不辞而别,深恐有所得罪,特令公子偃同施某赶来送行,只是迟了一步,放了个马后炮而已。”

“啊!原来如此,我以为是强盗打劫,才率部狂奔,如果知道是施大夫赶来送行,一定会停下来与你同行。”隰朋冷笑着说。

施伯尴尬地笑了笑说:“隰朋大夫真会开玩笑,鲁侯可是治国有方,境内从未闻有强盗之说。”

“昨夜驿馆就有不速之客造访,难道不是鸡鸣狗盗之徒吗?”隰朋冷嘲热讽地说。

施伯反问道:“有这种事?我回去一定查查。”

“不必了,如果没有其他的事,那就告辞了。”隰朋冷冷地说。

施伯、公子偃懊丧地看着齐军推着槛车离去。有词为证:

施大夫包藏祸心,管夷吾料事如神。

隰大夫不辞而别,公子偃长途送行。

隰朋押着槛车安全抵达汶阳后,在汶阳宿了一晚。王子成父告诉他,鲍叔牙已知公子纠伏诛,料知无大碍,已先期离去,嘱咐将管仲送往临淄。

第二天,隰朋别了王子成父,命兵士推着槛车,继续向临淄进发。队伍行至绮邑(山东蒙阴县西)时,由于行路太急,大家又饥又渴,恰好绮邑的封人(行政长官)闻隰朋大夫一行过境,忙备酒席款待一行众人。

管仲见封人从槛车前经过,说道:“封人,能否给口饭吃,给口水喝?”

绮邑封人知道槛车里的管仲是太傅鲍叔牙的至交,是个人才,此次回到齐国后,一定会得到齐侯的重用。见管仲讨食,非常热情地拿出最好的食物,跪在槛车旁给管仲进食。

绮邑封人自认为对管仲有一饭之恩,进完食后,来到槛车旁,悄悄地问管仲:“管太傅,如果你回到临淄,幸免于难,且又被齐君重用,你将如何报答我?”

管仲看着绮邑封人,笑着说:“想听真话,还是想听假话?”

“当然是听真话!”封人笑容可掬地说。

管仲正色地说:“如果真能像你所说的那样,我将要任命贤能的人,使用有才能的人,评定有功劳的人。你说,我能用什么报答你呢?”

绮邑封人听管仲之言,气得两眼直瞪,没好气地说:“你这个人真是个死脑壳,虚委几句又有何仿?何必说得如此绝情?”

管仲哈哈笑道:“人无信不立,明明办不到,却要故意虚言搪塞,岂不是蓄意失信于人吗?此非我管仲所为。”

绮邑封人先是一愣,突然双手一揖道:“人说管仲乃济世之才,今日一见,果然非同凡响,刚才在下只不过是一句戏言,请别当真。”

“绮邑果然乃藏龙卧虎之地。”管仲哈哈一笑,“你若真有才,到时就证明给我看,否则,你还是安心做好绮邑封人吧!做好了,也能造福一方。”

绮邑封人双手一揖:“领教了,管太傅一路走好!”

槛车过了绮邑,继续东行,向临淄进发。

这一天,槛车行到堂阜(今山东蒙阴县西北)境内,隰朋见推车的兵士累得够呛,指着前面一片树林说:“前面有片树林,到那里停下来,喝口水,喘口气。”

队伍行至树林停下不久,忽见从堂阜城方向奔来两骑快马,来到隰朋的队伍前,马上之人勒住马问道:“来者可是隰朋大夫吗?”

隰朋见问,站起来答道:“我就是隰朋,不知军爷有何见教?”

马上之人跳下马,走近隰朋,低声说了几句话。隰朋马上对大家说:“大家起程啰!今晚在堂阜落宿。”

堂阜城驿馆的院子里,隰朋亲自打开槛车,恭敬地对管仲说:“管太傅请下车,今天在此过夜。”

管仲觉得奇怪,一路上,尽管兵士们对他的态度都还不错,但吃住都在槛车之中,从未离开槛车一步,为何今天请自己出槛车呢?管仲正在犹豫之际,隰朋补了一句:“管太傅请下车。”

管仲扶着拦栅走下车来,伸展双手,痛快地伸了个懒腰,感叹地说:“车外真的是很舒服哟!”

一名侍候在侧的驿卒恭敬说道:“管大人请随我来!”

管仲向隰朋望了望,隰朋狡黠地一笑说:“去吧!”

管仲从隰朋的脸色中似乎读出了点什么,知道隰朋在卖关子,问也是白问,只好跟在驿卒的身后,走进驿馆。

驿卒将管仲带进一个小房间,管仲迈步跨进房门,见屋中间放着一个大木盆,木盆装满了正在冒着热气的热水。驿卒做了个请的手势说:“管大人,请沐浴!”

“为何如此客气?”管仲不解地问。

驿卒恭敬地说:“请管大人沐浴,我们是奉上命行事!”说完,帮助管仲脱去身上沾满污垢的破衣裳,将管仲扶进热水盆中,然后不停地给管仲淋水。管仲痛痛快快地洗了个热水澡,浑身轻松。站起来正欲穿衣服,驿馆人员却说:“管大人别忙,还要沐浴二次。”

管仲吃惊地问:“洗干净了呀!为何要沐浴三次?”

“上面是这样说的。”驿卒突然觉得自己说得太多,忙刹住话头,闷声不哼地倒掉盆中的污水,再也没有说多余的话。门外早有人提来几桶热水,倒进木盆中。驿卒做了个请的手势说:“请管大人沐浴!”

管仲见驿卒突然打住了话题,连忙问:“上面是谁?”

驿卒微微一笑道:“管大人,请沐浴!”

管仲见问不出个什么,干脆一言不发,跳进木盆再洗,边洗心里边想,沐浴三次,这是给刚出牢的囚犯举行的除灾仪式,洗去一身晦气。有谁会给自己举行这样的仪式呢?他百思不得其解,因为,唯一能给他举行此等仪式的人鲍叔牙已先行回了临淄,除了鲍叔牙,他还真想不出会有第二个能为他举行这样隆重的除灾仪式的人。

沐浴三次后,驿卒拿来干净的衣服让管仲换上。早有一名驿卒候在门口说道:“请管大人随我来,有人要见你。”

管仲迫不及待地问:“在哪里?”

驿卒手一指:“客厅!”

管仲听说有人要见他,心里想道,为自己举行除灾仪式,而又要召见自己者,唯有一人而已,一定是这个人又回来了。他三步并作两步跑向会客厅,尚未进门就大叫道:“叔牙兄,是你吗?我知道是你,兄弟想死你了。”

鲍叔牙从屋内走出来,哈哈大笑道:“夷吾弟,怎知道是我?”

管仲冲上前去抱住鲍叔牙,两眼含泪地说:“除了兄长,谁能为我举行除灾仪式,谁能这样关心身为囚犯的管仲?”

鲍叔牙拍拍管仲的背,动情地说:“天佑兄弟无恙,只是让你受苦了。”

管仲突然一把推开鲍叔牙,紧张地说:“未奉君命,怎能轻易将我放出槛车?叔牙兄,不可为兄弟之情而违君命呀!”

鲍叔牙拉着管仲的手说:“无妨,我正在向主公极力推荐兄弟,普天之下,无人不知管鲍之交,主公让我前来,也是有意让我们兄弟叙叙旧。”

管仲见说,迫切地问:“齐侯的意思如何?”

“主公仍记恨那一箭之仇。”鲍叔牙见管仲脸露失望之色,忙安慰说,“兄弟不要灰心,愚兄拼死也要保你。你能活着离开鲁国,也是主公的主意,否则,你有十个脑袋,也不能活着离开鲁国一步。”

管仲伤感地说:“我与召忽同事公子纠,既不能将公子纠奉以君位,又不能追随公子纠于地下,已失为臣之气节,如果再来侍奉小白,召忽在九泉之下,岂不笑我是反复无常的小人吗?”

鲍叔牙说道:“成大事者,不顾虑于小耻,立大功者,不拘泥于小节。兄弟乃济世之才,只是未逢其时、未遇明主而已。主公是一个有远大抱负的明君,若能得到你的辅佐,让你执掌齐国大政,何愁齐国霸业不成。到时,你将功盖天下,名显诸侯,怎么能够守匹夫之小节,而行无益之事呢?”

“谈何容易,谁叫我暗箭射杀小白呢?现在,我还是一个囚犯啊!”管仲叹了口气,“此乃天命,天命不可违哟!”

“兄弟切莫灰心,我鲍叔牙就是拼掉一命,也要保你无事。”鲍叔牙见管仲仍是情绪低落,劝慰地说,“能活着从鲁国回来,这就是个好兆头,没有翻不过去的山,我对主公是有信心的。他一定会有这个度量。”

“空有鸿鹄之志,却无用武之地,天灭管仲啊!”管仲一声长叹,黯然泪下。

鲍叔牙在出发前,向齐桓公保荐管仲,谁知齐桓公仍记恨管仲那一箭之仇,铁了心要杀掉管仲以报一箭之仇,能否消除齐桓公心中的仇恨,鲍叔牙心里也没有底,见管仲如此伤感,心里一时倒没了主意。管仲本乃绝顶聪明之人,一点即通,过多的宽慰,反而更令人伤感,于是,他换了一张笑脸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愚兄昨晚卜过一卦,虽不是上上之象,却也是个中平,虽不是很好,却也不甚坏,别灰心,集我们二人之力,一定能越过这道坎。”

管仲仍然是愁眉不展。

“好了,今天就不谈这个了,走,喝酒去!”鲍叔牙拉着管仲,一起去了餐厅。

是晚,鲍叔牙同管仲同榻而卧,几乎是彻夜未眠。

第二天,鲍叔牙先回临淄,临行前,他特别关照管仲,到临淄后,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一定要泰然处之,切不可失了信心。

管仲听到鲍叔牙的话,心中更是沉重,内心里燃起的希望,降到冰点。重新钻进槛车,由兵士推着,继续向齐国都城临淄进发。

临淄城西门,两队兵士手持兵刃分列两边,兵士的背后人头攒动,围观的人群翘首以待,似乎在等待着什么。恰在此时,不知谁喊了一声:“你们看,来了!来了!”

众人举目望去,对面山脚拐弯处,出现一小队人马,四名兵士推着一辆槛车走在队伍最前面,两名兵士推着装着两个木匣的小车紧跟其后,再后就是一小队齐国武士。

槛车越走越近,城门口两边看热闹的人群越挤越拢,最后只剩下仅能让一辆车通过的路面。不一会,槛车走近城门,走进人巷。

一名壮者指着槛车中的人说:“这就是传说中的管仲?怎么如此狼狈,成了阶下囚?”

一位老者说:“听说公子纠有两个师傅,一个就是槛车中的管仲,一个叫召忽。召忽在鲁国触柱而死,追随公子纠于地下,召忽真乃忠臣也!”

另有一个不屑地说:“你看车中这个人,贪生怕死,苟且偷生,主子都见了阎王,怎么还有脸活着回临淄来。”

人言可畏,字字如锥,像钢针一样扎进槛车中管仲的心里,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槛车还在继续向前走,人群紧跟在后面一起移动,来到宫城耻辱柱前,跟在槛车后的竖刁大叫一声:“停车!”

推车的四名兵士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连忙停下车,管仲也为这一声喊叫所震动,不知竖刁到底要搞什么名堂。

竖刁坐在车上,手指耻辱柱对槛车中的管仲说:“管仲,你睁开狗眼看看,这就是主公亲手竖起的耻辱柱,主公对天发誓,要用你射他的那支箭,亲手将你射杀在耻辱柱上,以报一箭之仇。你还能活吗?”

管仲两眼盯着耻辱柱,白水之滨那一幕仿佛又展现在眼前:自己佯装撤退,突然翻身一箭,小白口喷鲜血倒在车上……

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声:“打死这个暗箭伤人的小人!”话声刚落,小石头、土疙瘩如雨点般飞向槛车。

管仲被这突如其来的事件所震惊,他没有想到不明事理的百姓在竖刁的煽动下,竟对自己有这么深的愤恨。恰在此时,一块小石头砸在管仲的额头上,顿时血流满面。管仲愤怒地跪在槛车中,怒睁着双眼注视着人群,眼中射出狼一般的凶光,他欲痛骂几句,以消心头之恨,然后一头撞死在槛车之中,免受此奇耻大辱。突然,鲍叔牙在堂阜临别之时对他说的话响在耳边:“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一定要泰然处之,切不可失了信心。”原来,这一切早在叔牙兄的预料之中,他专门停驾堂阜,对自己预作交代,就是要自己忍辱负重,坚强地活下去。想到这里,管仲如狮子一样怒吼一声,痛苦地坐下,闭上双眼,任由额头上的鲜血流下,任由车外的石头、土疙瘩击打在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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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着美剧《Lie To Me》的热播,国内微反应丛书陆续出版,微反应正在通过多种媒介与大众接触,越来越多的人想要了解、应用微反应。面对大量的潜在读者群体,本书适时推出,帮助广大读者了解微反应、学会应用微反应。姜振宇所著《微反应:小动作背后隐藏着什么》为狭义微反应(市场销售火爆)。而《我的第一本微反应书》从广义微反应(包含微表情、微动作、微语义三部分内容)着手,结合生理学与心理学的知识背景,将广义微反应从生理机制到心理现象,再到外部行为进行详细透彻的讲解。
  • 媒介公共服务:理论与实践

    媒介公共服务:理论与实践

    传媒经济学构建于不同的经济学理论和分析方法之上,致力于研究经济和金融力量如何影响传媒体系和传媒组织。过去的三十多年中,传媒经济学的研究在世界各地广泛开展并迅速发展,其研究领域和相关议题超出了许多对该学科不熟悉的人所能想象的深度和广度。从技术意义上讲,并不存在特定的传媒经济学这一概念,因为这将意味着传媒领域的经济规律和理论有别于其他领域。然而,从实践来看,将经济规律和理论具体应用于传媒产业和公司却意义深远。因为传媒经济学的研究有助于解析经济影响力如何指导或限制传媒活动,以及它如何对传媒市场的具体动态产生宏观影响。
  • 妈咪,爹地太坏了

    妈咪,爹地太坏了

    订婚前夕,她满心欢喜地应约未婚夫地邀请,却不想遭人陷害,落尽了闺蜜的圈套,名声尽失,犹如丧家之犬。五年后,她携子归来,并无心报复,仇家却一个个找上门。“妈咪,这种事情不需要你做,我和爹地会搞定他们的!”腹黑儿子霸气护妈。“小乖,我说了,那不是你爹地——”“不是?那这亲子鉴定是什么回事?”某男将一纸鉴定扔到她的跟前,痛心疾首地哭诉,“女人,找了我这么极品的男人,你竟然还想逃跑,你是不是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