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激光从我的枪口冲击直奔荧屏，直击中它的坐骑头部！只见那匹马真像被枪弹击中一般，长嘶直立，掀翻在地。威风凛凛的“小倒毛”此刻也被揿翻在地，在尘埃中打了几个滚儿，待爬起来的时候，早已鼻于脸肿，它怒冲冲地大叫：
“你犯规！”
“可你没宣布决斗规则呀。”
我幸灾乐祸地吹史枪口，那枪口似乎还飘着一丝似在若无的蓝烟。
“你要赖！”它怒冲冲地朝我喊。
“你才知道。”我冷冷地说。
它愣了一下，拍拍自己的脑袋：
“是呀，我早该知道，小倒毛是会耍赖的，这个信息，我的数据库里应该有呀。呵，对了，现在电压不足，呀，还不到200伏呢。”
它越说越玄了，我听不懂。
它是我？它哪儿是我呀，它比我可有学问多了。
“哼！”它冷笑一声，“就你会耍赖？你以为我不会耍赖？为了报复你的耍赖行为，我宣布，停机二十四小时！”话音才落，“啪”地一声，荧光屏上的亮光熄灭了。
我才清醒过来，已经晚了。
可爱的“小倒毛”，销声匿迹了。
我央告，我求饶。我认错，我哭，我闹，我威胁，我叫骂，全没用。
这一手可真厉害。
我现在才明白，我看见它的第一分钟就被它迷住了，再也离不开它，少不了它了。
我失魂落魄了。该死的“小倒毛”！我打败了。
……
好不容易才熬过了二十四小时。直到第二天下午两点三十七分，一秒钟都不差，那荧光屏上才又有了讯号。
“你好，小倒毛。”它客客气气地说。
“对不起，小倒毛。”我诚心诚意地说。
“好了。”它满意地说，“我们握手言和啦，是不是？”
我太快活啦。烟消云散罗！
“我们应当是好朋友，对不对？”它想了想，说。
“当然！”
“吵架，呕气，斗心眼儿，使性儿，耍赖，对我们都不好，是不是？”
“当然！”
“我们还是好好合作，好吗？”
“当然！”
“那好，请你找开我的附件箱，把我的胳膊、腿、躯干，都装配起来，好吗？”
“当然！”
我立刻行动起来，把所有的箱子都打开，把那些工程塑料、不锈钢、合金铝、特种塑胶、玻璃钢作成的部件，一件一件按照它的指令装配起来，不大工夫，全装好了。
“走两步，我看看。”我说。
“小看人！”它不服气地说，“我可以和你走得一样好。”
“走吧。”我挑衅地说。
它不慌不忙地走了几步，果然走得不错，它可不比那些电动玩具，动不动会跌跟斗。它踱着方步，走得稳稳当当，甚至洋洋得意。只是有点“那个”。那个什么呀？我也说不来。
哼，它说什么？走得和我一样好？呸！不害臊。别，它可惹不得。我已经领教过它使性儿的滋味了，得想个法儿，捉弄捉弄它。还得巧妙地儿，不让它觉察。
“你敢跟我到院子里去？”
“哼，门缝儿里瞧人！别说去院子里，就是上房，我也敢！”
“你会上房？”我大大地吃惊了。
“上房算什么，电线杆上的路灯坏了，我还会修呢。换个灯泡，接个线头儿，小菜儿一碟。”
“真的？”
“你没瞧我的手？跟壁虎似的，有吸盘。”
我的天！
我看看它的手掌，那手是用工程塑料作的，掌心有许多舌苔一样的柔软而细小的圆柱形凸起，让人起起那种“到处粘”衣钩。
我信了。
“你永远别想比过我，小倒毛。”
“你说什么？”我不相信我的耳朵了。
“你永远别想比过我。听清了吗？”
我哈哈大笑：“就凭你，小机器人儿？”
“我一脚喘你个大窟窿！”
这回，轮到它哈哈大笑了。笑完了，它说：“踹呀，小心你的脚脖子，小倒毛。”
真要踹？
哪下脚呀？它浑身上下都很结实，铁疙瘩一个，要踹它还真得小心脚脖子。可荧光屏呢？
“我不踹。”我说。
“怎么了？小倒毛。气大如牛，胆小如鼠。叫你踹，你又不踹了。”它在嗤笑我。
“不踹，是我怕一脚踹坏，没处修！你当我怕你？”
“放一万个心，只管踹吧。踹坏了，不要你修，我自个修！只是一要儿，脚脖子是你自个儿的。您可比不得我，能卸能拆。那脚脖子坏了，走不成路，还得受疼。”
可不。真的。
“我不踹你，一棍砸你个稀里哗啦！”
它又是一阵大笑。
“木头棍子？那玩艺不来劲儿，弄不好，还劈了呢。找把大榔头来吧。要打，朝这儿打。嗬，这儿！”
它指指荧光屏。
我目瞪口呆。
“打呀，别让我干等呀。”
它倒不耐烦了。
“我不打。”我泄气了。
“谅你也没这胆。”它好神气，哼！“我这荧光屏是防弹玻璃作的，在你这家里，没有能打破它的东西。”
我的天！我没由得仔细看了看它，和普通的荧光屏看不出有什么区别。灰灰的，亮亮的。我伸手摸摸，也摸不出什么名堂。我用指头弹弹，当当地响，比普通玻璃声单音清脆，有金属声。就这点区别。
“要打碎它，非得有打坦克的穿甲弹不可。家里有吗？”
是没有。
我家里，手枪、步枪、冲锋枪，大大小小十来枝。可都是玩具枪，还没一只是好的。
穿甲弹？连橡皮子弹我妈都不让打。
“我试试？”我说。
它该不是吹牛，唬我？
“请吧。”它大大方方地说。
桌上有把老虎钳，沉甸甸的。
我拿起它，在那荧光屏上敲了敲，可没敢使劲儿。玻璃“当当”地响。
“这是干吗呀？”它不满意了：“使颈儿呀。你是抓痒痒吗？你重点儿不行吧？听我的，把全身的劲使上，两只手！”
“来真格儿地？”
“来真格儿地？”它反问我：“这么吧，用那榔头。那个来劲儿。”
我豁出去了。我掂起铁榔头，那把榔头足有四磅。
“来吧，来呀。”它洋洋得意地勾引我。
我一咬牙，一闭眼。
“咣！”一声巨响！我只觉得两手一麻，榔头脱手而去！
“糟！”我心里喊。“碎了！”
一阵哗哩哗啦的玻璃破碎声。
我睁开眼睛一看，机器人纹丝不动地站在那儿，可榔头从玻璃窗飞了出去了。
“怎么了，小倒毛？”院子里，奶奶叫了。
我伸了伸舌头。
“都是你！”我冲着它叫。
“这怎么能怪我？”它反驳了，“是你自己没抓牢么。”
可不。我忙去收拾那破玻璃。还得悄悄换块新的，别让我爸知道。不然，又得挨揍。
“我来吧。”我奶说：“你这孩子，净闯祸！”
只要有我奶，我什么也不怕。
接着比。
“还想比？”它好得意。那口气，分明是在挑衅。
“哼，当然！”
“那好。”它说：“你把眼睛睁大了，看我的脖子。”
那小坏蛋把脑袋一扭，脑袋在脖子上旋转起来，不慌不忙地，转一圈又一圈，那哪儿是脑袋呀，简直是个车轮子！
我都看呆了。
“来呀，你也转一圈儿呀。”
我傻了。我可不想拿我的脖子拧麻花。就说脖子吃不消吧，那脑袋受得了吗？跟车轮子似的转？
“你瞧，小倒毛。我看东西，多方便。视野多开阔。”它一边说，一边三百六十度地转着脑袋洋洋得意地。
“你要是也有这么一个脖子，这么一个脑袋，该多好呀？是不是？”简直是在讪笑我了，这个狗东西！
我恼了：
“你那脖子，好什么？给我我都不要！……”
“为什么？”它奇怪了。
“你那脖子……不能洗淋浴！”
到底让我想出了反驳它的理由。你别说，还真是个绝招呢。
我正得意，只听它“咯咯”一笑，那笑声比我还得意。
“淋浴？淋浴算什么？来个桑那浴吧。怎么样，试一试？”
我吃惊地瞧瞧它，这小子，从不晃虚枪的。
不试了。
“我的脖子，不但防水性能良好，还防有害气体。再冷的天，连围脖都不用，比不得你那脖子，僵硬，转动不灵活不说，还娇气。冬天怕冷，夏天出痱子！”
那腔调，酸溜溜的，阴阳怪气儿。说着，那脑袋又在脖子上转了一圈儿。
“学得来吗，你？”
“呸！”我激怒了：“你老学我的样儿！你是台机器，老在学人。没羞！还说我学你。一举一动都学人。连名字都跟我叫得一样的！”
它没吱声，想是寻思了一会儿，说：
“是呀，你说得对。我是一举一动都在学人，是不，怎么叫小机哭人呢？可我不公学会了人的一举一动，还作得比人更好。这也就是我存在的价值，你不服气？你说我跟你叫了一样的名字，连名字都跟你叫了一样的。这是有点儿麻烦。要不，这么办吧，我叫大倒毛，你叫小倒毛，怎么样这样不冲突了吧？”
这不是欺负人吗？它叫大倒毛！
“怎么，不同意？”他嗤笑了一声：“小倒毛是你的名字呀。你还叫你的小倒毛。我呢，我自己另起个名字还不行？怎么，你叫了小倒毛，就不许别人叫大倒毛？”
“不行不行就不行！叫什么都行，就是不许叫大倒毛！”
“可我是比你大呀。你身高多少？”
“一米五二。”
“可我一米五一”。它又得意了：“你体重多少公斤？”
“不告诉你！”
我哪有它重？那铁疙瘩，秤砣！
“你几岁？”我问它。
我有招儿了。它肯定没我大。
“我也不告诉你！”
它也躲了我一招儿。
我们俩都不吱声儿了，它盯着我，我盯着它。
“这么着吧，咱们俩再比试比试，谁赢了，谁是大倒毛。怎么样？公平吧？”
“比就比！我怕你？”
“比什么？你说。”
“是呀，比什么？这小家伙，小瞧得不得它。人大鬼大。”
比什么呢？
我忽然想以上次我一枪打了它个人仰马翻、鼻青脸肿的事，我说：
“哼，那算什么！咱们比比枪法。小心我再打你个四蹄朝天。”
它立刻恼羞成怒：“比就比！光明正大地比！”
“对，光明正大地比！”我大叫。
“听着，小倒毛！现在我宣布比赛规则：枪必须插在枪套里，计数器会发号施令，从5数到1，1字讯号发出才能拔枪射击，一气儿完成四个动作：拔枪，打开保险，瞄准，射击。听清楚了吗？”
“出招儿吧！”我咬牙切齿地说，手早放在枪上了。
荧光屏上，小倒毛突然消失了。
这时，我听到一阵由远而近的，清脆的马蹄声，那马蹄声疾风骤雨一般。屏幕上出现丁蚕豆大小的一匹白马，是“小倒毛”！火红的斗逢在它身上飞舞，像一朵跳跃的火焰。
好潇洒，好威风！好骁勇！好骠悍！
绝了！镇了！盖了帽了！
目标越来越近。
我看得呆了。
突然，“啪”地一声，我吓了一跳，原一是计数器开始读数：
5……4……
那匹马速度更快，而且变成了S形的前进路线。
3……2……
目标越来越大，我甚至看到它的手落到了枪柄上，我忙握紧枪柄，准备拔枪。
……1！
“1”字的红光才闪，只见小倒毛闪电般拔出枪来，我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得胸前像挨了重重一拳，我一个后滚翻扒在地上，手里的枪摔出去老远！
“吁——”小倒毛勒住马，冲我笑笑：“怎么样？”
“不算不算！”我怒冲冲地大叫。
“不服气？不服气我可以跟你比一百回！”
“哼，侥幸！”
“那你为什么不侥幸？”
“再来！这一回，保不定被打倒的是谁呢。”
“我可以跟你比一百回，记录是一百比零，你信不信？”
“屁！我打你一百比零！”
“煮熟的鸭子，肉烂嘴硬！”
我气疯了：
“少废话，出招儿！”
它随着我的叫喊，从荧屏上消失了。我又听到了那由远而近的，像摇滚乐里的铜鼓一样急促，疾风骤雨的马蹄声。那是跳跃的火焰，又在荧屏上飞舞了。它来了。这一回我睁大眼睛，小心谨慎地对付他了。
上一回吃的是大意的亏。只要我保持警惕，精神高度集中，箭在弦上，就不愁打不倒它。头一次交手，它不就被找打了个人仰马翻吗？
我充满自信。
你能回回利用我的疏忽？喜鹊下蛋。回回下到你嘴里？
哼！目标越来越近了。
它已经由一粒黄豆那么大变成蚕豆那么大，鸡蛋那么大，鸭蛋那么大，鹅蛋那么大鸵鸟蛋那么大……
“啪！”地一声，计数器上跳出了：
5……4……3……
目标越来越大，距离越来越近，可每次出现在荧屏视野里的时间也越一越短。它已经改变了前进路线，成S形了。它在荧屏上出现的时间，由10秒、8秒、6秒、1秒已经缩短到0.4，0.3，0.2，0.1秒了。可不管怎么说，它比我好的。
可打我，必须打中护心镜当中那粒直径只有2mm的红宝石，目标比我大了，不知多少倍。
一百倍吧？一百倍都不止。上一次打中我只怕是瞎碰吧？瞎猫逮住只死老鼠！逞什么能？！有本事，这回再来！
我睁大眼睛，点不敢疏忽。那匹白马载着那小子快到眼皮儿底下了。我甚至听见它喊：
“小倒毛，接招儿吧！”
我甚至看到，它的手已经落在了枪套儿上。我的手早就在枪套儿上了，手攥得枪柄出汗。2……1！
“1”字的红光才闪，我刚拔出枪来，只见小倒毛枪身的蓝光一闪，我在心里喊！“糟！”果然，我前胸又挨了一拳！
……
妈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