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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北京的帅哥哪里跑!

白小孟娘俩沮丧地坐在家属楼台阶上。

“我说吧,礼轻情意重的鬼话不要信,别忘了老祖宗还有句话——礼多人不怪!”孟淑娟懊恼地看着搁在地上的水果篮,怎么瞅怎么不顺眼。

“从微博上分析,刘教授应该不是在乎水果篮的人。”

“你个小屁孩,懂个啥?人家是省城最有名的小提琴教授,你从小的练习教材都是用他编的,这样的大家,咱第一次登门,拿着这上不了台面的东西,人家当然给咱来个闭门羹。”

“我觉得不是这原因。”

“不是这原因,你觉得是啥原因?……对了,是因为你骗取地址,不请自来的原因!”

“我觉得也不是。”白小孟还在嘴硬。

“这不是,那不是,你说是啥?”

“我觉得这原因,是——他没有听我拉琴,领教我的天赋!”

嘎嘣——白小孟脑门子又被老妈狠狠敲了一个弹指疙瘩。

白小孟疼得龇牙咧嘴,揉着额头:“妈,别敲了,我今年高考,敲傻啦咋办?”

孟淑娟不理白小孟,起身下楼。

“妈,你干嘛去?”

“你在这儿等我,我再去给刘教授买箱营养奶。”

两张早已龇着牙咧着嘴,略显有些僵硬的笑脸!

白小孟母女俩站在门外,再次按响刘教授家门铃,等候着未知的命运。

“你们怎么还没走?”刘教授语气上已经毫不掩饰自己的厌烦。

“刘教授,我刚才狠狠地骂了孩子一顿,太过分了,怎么能用这种方法欺骗老师的家庭住址?”孟淑娟陪着僵笑的脸抻得越发不自然,“但是,这不也是孩子真心崇拜刘教授,想要拜您为师吗?要不然,我们娘俩哪能大老远坐了三个小时的火车来专程拜访。”

刘教授见孟淑娟托着牛奶箱的胳膊开始有些发抖,心中有些可怜天下父母心,态度稍微好点,但也还是面无表情:“不是我驳你们的面子,是我年龄大了,家里又有人生了病,实在没有心情和时间教学生。”

孟淑娟:“……若是这样……既然我们来都来了,您就帮我女儿听一听,提点建议,我们就回去自个练。”

“对!刘教授,您只要听了我的琴,搞不好就会收我做徒弟。”白小孟还是没忍住老妈刚才的千叮咛万嘱咐,脱口而出。

孟淑娟狠狠瞪了一眼,白小孟讪笑着吐舌头。

电话铃响,刘教授接听电话:“……奶奶听说你今天回来,刚刚出门给你买好吃的啦……爷爷在家,等着陪你玩呢……什么?已经到楼下了?”

刘教授挂断电话,劝白小孟母女回去,今天儿子媳妇孙女一家回来,确实没时间上课。

孟淑娟见状,知道这趟火车算是彻底白坐了。

“既然这样,我们就不打搅刘教授一家团聚了。我们今天先回去,等下次提前和您打电话,等约好了我们再来。”

“下次也别来,我是真的不带学生了,你们还是找别的老师吧。”

白小孟既委屈又着急:“咱省里,就数您拉的最好,别的老师我听过专辑,都不行,我就想您教。”

刘教授的脸色沉了下来:“小姑娘,不要太张狂,别的老师都不行?都教不了你?”

白小孟刚才话一出口,也觉得不妥,可她毕竟是18岁的孩子,说起话来就是有些不过大脑。

孟淑娟赶忙赔不是:“白教授,小孟不是那个意思,她就是太想拜您为师了。”

刘教授冷哼一声:“这样的学生,我受不起。艺术家是需要傲气,可首先要有实力!”

气氛越来越僵,很是尴尬……

楼梯传来脚步声,刘教授儿子一家三口走了上来。

“姐姐?”一个童声充满惊喜。

白小孟扭头一看,竟然是列车上的患病小女孩。

小女孩妈妈更是诧异:“你……你们……怎么在这儿?”

孟淑娟立马明白过来人物关系,谁想小女孩就是孙教授刚才所说“生病的家人”,孙教授就是小女孩的爷爷!

孟淑娟岂会不抓住老天赐予的这根救命稻草,赶忙热情打着招呼,声音都高了几个分贝:“这么巧?我们是专程来拜孙教授为师的!”

孙教授没有想到这对陌生母女竟然和儿媳认识,关系似乎还很熟络,就连平日里因为病痛折磨而不愿搭理生人的小孙女,也主动拉起白小孟的手,笑着姐姐长姐姐短说个不停。

小女孩妈妈将列车上的感人经过说了一遍,孙教授的脸色也缓和很多。

“都别门口站着了,快进屋。”孙教授儿子热情招呼着。

孟淑娟还在试探性看着孙教授脸色,白小孟已经大摇大摆地牵着小女孩的手登堂入室了。

宾主落座,刚才的不愉快也被小女孩的童真笑颜冲散得无影无踪。

看着宝贝孙女兴致如此高,孙教授也只好勉为其难。

“这样吧……既然你们大老远跑来,我就帮你们听听。至于收学生,我真的没时间。”孙教授怜爱看着小孙女,“她的病,你们也都已经知道,我这么大年纪了,只想多抽些时间陪陪她。”

都是当家长的人,孟淑娟能够理解这种心情。孙教授能帮忙听一听,指点指点,已经算是破例了。

白小孟拿出小提琴,准备演奏。

“妈妈,快看,姐姐又要拉琴了。”小女孩兴奋地坐到爷爷身边,当起观众。

白小孟稍事平静,深吸一口气,微微闭上眼睛,琴弓缓缓拉出第一个音符……

美妙的音乐像流淌在空气中的律动之波,绵然而悠长。

不知是年轻人的天性,还是白小孟的自信,她在省内第一名师面前演奏,丝毫没有一丝紧张,全身心沉浸在乐曲的韵味之中。

终于,白小孟拉完全曲,小女孩第一个带头鼓掌。

“怪不得刚才那么张狂,原来确实有些水平。”同样的“张狂”二字,配上孙教授爱才的眼神、玩笑的语调,听起来已然是一番调侃之趣。

“请老师指正!”白小孟一本正经,全没了舍我其谁的骄傲霸气。

这就是白小孟,平日里不管怎么“不靠谱”,一沾上小提琴,从来都很认真。

孙教授夸赞白小孟是根学琴的好苗子,有技术,有乐感,懂得享受音乐,更可贵的是,有对舞台的渴望与激情,和日常状态下的白小孟判若两人。

“你们来拜师无非为了艺考,以小孟的水平考咱们省立大学音乐学院,应该没什么问题。”

“我不考咱们省里的音乐学院,要考就考……”

“小孟,又放肆是不是?”孟淑娟急忙打断这位口无遮拦的小姑奶奶。

若是搁在刚才,孙教授肯定脸上又挂不住,毕竟他就是省立大学音乐学院的老师,白小孟这语气,分明是一百个看不起。可是,阅人无数的孙教授已经看出,这就是这位小丫头的个性——单纯爽朗中,一丝小狂傲。

老师就是这么一群人,一旦发现好苗子,就会发自内心喜欢,处处为之着想,所以,孙教授不气不恼,微笑着问白小孟想要考哪些学校?

“北京艺术大学是我首选,中华音乐学院和上海艺术学院是我备选。非这三所顶尖音乐学院,不考!”

“孙教授,别听孩子瞎说,我和她爸都觉得,能考上省立大学已经是我家的荣幸。高考压力大,能考上一所是一所。”孟淑娟不停往回找补。

“妈,就是你们这种思想的家长,才让社会上许多人对艺考生有误解,仿佛艺考就是给成绩不好的学生留的一条低分上大学的路,所有艺考生都是为了考大学才学音乐,学美术,学舞蹈,学表演……”

白小孟越说越激动,胸脯一起一伏:“我就是想给他们证明,我白小孟是为了艺术而高考,为了音乐而求学!我们艺术生也有自己的坚持,并非只有文化课分数唯一一个检验梦想的标尺!”

“好!有志气!”孙教授越发喜欢这个“冒失狂傲”的小丫头。

孙教授眼中充满鼓励,口中却也开诚布公:“不过,以你现在的水准,若是考这三所国内前三的音乐学院,还欠点火候。”

“孙教授,只要你肯收我,我一定好好练,什么苦都能吃。”白小孟瘦小的身躯瞬间小宇宙爆棚,眼神无比坚毅诚恳,全然没了四六不靠的不着调。

“你若真想考这三所,光跟着我学,远远不够。必须要去北京找名师,因为你的基础扎实,技巧也还可以,省内的教学水平已经无法帮你有太高的提升。”

“……北京?”孟淑娟面露难色。

“这样吧,我通过人脉,帮你们联系北京的老师。在没联系到之前,你若是愿意,每周我可以帮你上一次课,曲目上把把关。”

“愿意!愿意!”白小孟就是个什么也藏不住的孩子,激动地蹦了起来,就差没有像古代一样,磕头拜师了。

“说好了,不收学费,但有一个条件……”

白小孟紧张地不知说什么,眼神中就是四个字——我都答应!

“每次你来上课,留出一小时,陪我孙女玩一玩。”

什么?去北京?

牛红红放下手中的《演员自我修养》,放到书桌上故意摆放的那堆“涨身份上档次”的图书摞上,依稀可见《表演哲学》《西方戏剧史》等书名,夸张地用异常丰富的面部表情质问着白小孟。

“对!而且孙教授说,至少要提前半年去北京跟着老师学才行。”

“我不管……你前脚去北京,我后脚肯定跟去,我要生生死死与你在一起,山无棱,天地合,才敢与~君~绝~”浮夸的演技下,牛红红愣是挤不出一滴鳄鱼的眼泪,只剩下琼瑶剧的咆哮感。

白小孟嘚瑟起来:“嘻嘻,本姑娘的魅力谁人能拒?”

“那是!你是朕的爱妃,没了你在这后宫相伴,朕哪有心情考电影学院。”

两个姑娘你吹我捧,在相互马屁声中,愉快地开始了一天的玩耍……

白小孟当然忘不了向牛红红显摆手机中偷拍的帅哥乘务员照片,牛红红夸张地惊声尖叫,配合着白小孟的花痴色女状。

“……你不知道,我为小女孩拉生日歌的时候,制服欧巴一动不动站在那儿,直勾勾地盯着人家,弄得人家都差点拉错音符。”

“得了吧,我还不知道你,越有帅哥,拉得越起劲,就是一疯婆子。”

“唉,就算疯婆子,有此花容月貌,坐个火车也会被帅哥纠缠,烦!”白小孟的嘚瑟劲,真欠抽。

牛红红埋怨白小孟面对帅哥装大尾巴狼,竟然连电话号码或微信都忘了:“联系方式!联系方式!联系方式!重要的事情说三遍。有了联系方式,才能放长线钓大鱼!”

白小孟故作清高地吹着牛皮,帅哥乘务员本来主动奉上联系方式,自己没要。牛红红一招破功:“我爸天天炒股,我跟着看过几眼。我发现泡帅哥就像炒股票,先添加到自选股,耐心观察,分类培养,有的长线,有的短线,有机会就泡,没机会就空仓,反正观望也不犯法!”

白小孟膜拜,故意挑衅牛红红手持多少“股”?

“本尊近日忙于研究斯坦尼斯拉夫斯基,暂不开户……”

“去死!”

孟淑娟知道,上学是一个人的事,考学是一家人的事!

女儿过阵子去北京全力冲刺艺考,她肯定放心不下白小孟一个人。所以,拽住对女儿艺考有抵触情绪的老公白建平,商量自己想要给单位请假,去北京陪读。

“请假?咱家就是工薪阶层,两个人挣钱才勉强够吃,你要是请了假,就我一个人工资,别说日常开销,光白小孟的学费都不够。”

“可是不请假,你就放心女儿一个人在北京?一待可是半年啊?”

“所以嘛,要么就别艺考,安心学文化课;要么就算艺考,省立大学音乐学院不就得了?”

“露出狐狸尾巴了吧?你还是重男轻女,认为女儿学琴艺考费钱了。”

“不是我重男轻女……人家孙教授都说了,小孟的琴艺考省立大学没问题,有个大学上不就成了?再说,也确实要算这笔账,她一个女孩子家,七七八八花这么多,考上北京艺术大学,四年一毕业,成了别人家的儿媳妇,咱老白家何必花这么多血本?”

说来说去,若是个儿子,这钱肯定不心疼。

“啪!”孟淑娟一拍桌子,“白建平,我告诉你,这个学我女儿上定了,这个假我请定了!”

这个假还真不好请。

孟淑娟的工作是一个萝卜一个坑,若是偶尔请两三天假,让同事帮忙顶顶班,也还勉强可以。可若要请半年假,同事和领导都吃不消。

孟淑娟告诉领导是要陪女儿去北京艺考,实在是迫不得已。本来想博得领导的一丝同情,谁知领导张嘴就来的一句话,同情没弄到,气却生了一肚子。

“我说,淑娟,这音乐当个爱好学学就得了,还专门考大学?还要请假去北京?你费这么大的劲儿,将来还真能靠拉拉琴挣饭吃?”领导话里话外一股子瞧不起。

孟淑娟压着火,再做争取:“领导,很多艺术家不仅能挣饭吃,还活得很体面,很潇洒。白小孟有这个天分,也有这个能力,我不想耽误孩子的前途。”

“你还别和我扯什么艺术家,就像我不懂艺术似的……我告诉你,当年唢呐能吹两嗓子,二胡能拉两弦子,我也是村生产队的文艺骨干。”领导果然是领导,一副多才多艺的样子,“艺术家,那是少数人的事儿,学乐器的那么多,能成名成家的有几个?你家白小孟在咱镇子拉的确实算不错,可到了北京,能排上她?”

孟淑娟一听,火了。

这假给不给请,无所谓,可咒我女儿,瞧不起人,不行!

这个艺考,砸锅卖铁也要供我女儿争口气!

很快,孙教授就联系了北京名师——北京艺术大学弦乐教研室主任黄聪。

“黄聪?”白小孟一溜烟跑进屋,一会儿的工夫就拿着几张唱片碟片又跑了出来,“妈,你看,我珍藏的十大演奏专辑,黄老师一个人的专辑就占了四张。”

“你也别太高兴,孙教授刚才电话里说了,托了多少人才联系上黄老师,人家可没有答应一定就收你当学生,只是说先听听你的程度,跟着学个四五节课,根据你的领悟力和进步速度,再决定是否真正收你。”

白小孟才不在乎答不答应,一想到过几天就要去北京见著名小提琴演奏家黄聪,嘴笑得咧到了耳根子。

考虑到这次要去一个月,孟淑娟还没请成假,所以只能白小孟一人暂先前往,等孟淑娟与领导协商好其他事宜,再去与她汇合。

白小孟巴不得一个人飞到北京,天高地阔,连声安慰孟淑娟:“妈,你放心,孙教授帮我联系了一位师姐,她今年北京艺术大学毕业,找工作租了房子,刚好有间屋子空着,我可以住她家,相互有个照应。你就放心吧。”

“放心?就你这不着四六的性子,一定要好好与师姐相处,别任性。”

“师姐挺好的,她告诉孙教授,我去北京,她来接站。”

白小孟办理完学校的请假手续,就奔去了海鲜自助城。

今儿,牛红红出血,为白小孟摆宴送行。

“还是你够朋友,世上唯美食与帅哥不可负!”白小孟左一筷子,右一勺子,吃得不亦乐乎。

一贯大大咧咧的牛红红竟然诗一般的忧伤起来:“你的一声离别,打破了冬天的沉寂,世界仿佛坠落深渊,灵魂躲在谷底幽咽,泪水与冰雪共舞,哭泣与寒风合唱,胖头的雪人在田野里静静微笑,笑出了泪儿也笑出了血……”

白小孟头都懒得抬,继续啃着螃蟹腿:“牛大小姐,你这又从哪儿弄得酸诗?”

“什么酸诗?这是朦胧派的现代体,这是文学,这是艺术,懂吗?我们表演考生要准备朗诵,我现在天天背各种诗词,老有文化了!”

“牛文化小姐,请让文字的魔力继续抚慰我贫瘠的灵魂,熏陶着让我成长。”

“你少来,我sa(傻)啊?我朗诵,你偷吃,螃蟹毛都没给我留一根。”牛红红夹起一只大虾,顾不上烫,左右手倒换着剥了壳,塞进嘴里,爽。

“红红,说真的,你也快点来北京,我一个人,肯定会特别想你的。”

正在大快朵颐的牛红红闻言,愣住了,眼圈瞬间就红了:“你干嘛呀?我忍了半天,才没流眼泪,你一句话,我心都碎了。”

这个没心没肺的,还算有点良心。白小孟心底感动着……

“小孟,黄聪要是不收你当学生,你别难过。回家,有我等你!”

哎呦,这个八婆,害得我的眼睛都湿了。

“我会一直等你回来,等你——给我带全聚德的烤鸭、东来顺的羊肉、前门街的卤煮、庆丰铺的包子……嗯,就是习大大吃的那份套餐。”

我去!

敢情这吃货惦记的压根不是我!

几天后,白小孟踏上了开往北京的火车。

——难怪有人说,很多艺考生为我国的铁路交通事业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白小孟自嘲笑了笑,姐坐的不是火车,是梦想!

帝都!帝都!

北京西客站以它特有的宏大与嘈杂欢迎着来自五湖四海的追梦人。

白小孟拨通了刘甜甜的电话:“喂,师姐,我是白小孟,我已经到了北京西客站,你在哪儿?”

“我今儿有排练,没时间过去。我把地址发给你,你自己过来吧。”

吧唧,电话挂了。

叮咚,短信来了。

我晕!不是你告诉孙教授回来车站接我的吗?亏我在我娘面前还夸过你,怎么这么不靠谱——比我还不靠谱!

白小孟背着包,拎着琴,带着给师姐的小特产,被车站汹涌的人流推搡裹挟着,开始了她在北京的第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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