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云府对于回门，极是讲究，丝毫没因崔留央而半点马虎，一担一担装得满满的回门礼，甚为隆重。</p>
<p>新房之内，崔留央灰心丧气，更是苦恼于貌合神离的南星公子会不会如约共携手回门。</p>
<p>任由丫鬟们摆弄着衣饰，崔留央的心里乱如麻，理不清头绪。</p>
<p>想着想着，只觉得丫鬟们纷纷退下。只见南星公子一改憔悴，整个人都焕然一新。</p>
<p>留央局促地手拧着帕子，正欲起身行礼。</p>
<p>“不必见外，如今你是我娘子。已不是昔日本草堂的小丫头。记得自己的身份！”南星公子提醒道。</p>
<p>留央一见到公子，心就不能自己，尽量平静道：“明白了，公子。”</p>
<p>“回了程家，别给我丢脸。最好脸挂微笑，能显恩爱之态。知道吗！”</p>
<p>“知道了，公子。”</p>
<p>“先笑一个我看看。”公子不放心道。</p>
<p>崔留央硬是挤出了笑容，强颜欢笑。</p>
<p>“不行，再笑一个。”</p>
<p>崔留央又是一个僵笑。</p>
<p>“不行，不行。”公子连连摇头，“继续笑，笑到我满意为止。”</p>
<p>一遍一遍，崔留央笑比哭还难看。</p>
<p>“不是哭，是笑！别咧嘴！”公子已显露几分懊恼道。</p>
<p>一大早，留央的脸快笑累了，强扯的笑容，太难受了。</p>
<p>“算了，还是别笑了。”南星公子已是放弃，开口道，“回了那边，你要改口称我相公，万万不能称我为公子，知道吗？”</p>
<p>“知道了，公子。”留央习以为常道。</p>
<p>“那还不改口！”南星郁闷道，心想着以前看似灵巧的丫头，今日怎这般愚不可及，不可教也。</p>
<p>留央深深吸了口气，暗暗给自己打气，竭力道：“相公……”</p>
<p>公子托额，摇头，瞪眼道：“罢了，太过矫揉。”</p>
<p>“公子，要么不回门了？”崔留央打起了退堂鼓，公子对自己左右都是不满意，而且今日万一遇到青黛小姐，崔留央在他们中间显得如此格格不入。</p>
<p>“礼不可废。做戏就做全了。既然你成为我娘子，就要听我的使唤。”</p>
<p>“嗯。”一副小媳妇的委屈模样道。</p>
<p>突然，公子欺身靠近留央，观其眉目，道：“长得不是太好，不好下手。”</p>
<p>留央则是一头雾水，自己虽不如青黛小姐，可并不难看。在公子口中，怎就如此不堪，公子还真会出口伤人，从不顾及她的感受。</p>
<p>随后，公子自顾自从梳妆台上提起眉笔，三下五除二就帮留央画好了眉。</p>
<p>勾得崔留央情思起伏，心波荡漾，欣喜地以铜为镜，跃然入目，两道极为粗狂的眉。</p>
<p>留央正想拭擦，只是被南星拉住了手，一副看谁敢擦的霸道：“在家从夫，我觉得好就行。走吧，别误了回门时辰。”</p>
<p>留央低头行走于公子身后，头低得很低，恨不得可以贴到胸。心想着公子是拿自己出气，却也无奈。</p>
<p>南星公子不想把心思浪费在一个小丫头身上，拉着小媳妇大步阔首上了马车回程家。</p>
<p>程家新姑爷回门，热热闹闹。</p>
<p>宴席间，青黛没有现身。翁婿间十分热络，似乎嫁得就是青黛小姐一般，南星公子应付自如，毫无半点违和。</p>
<p>留央依旧将头低下，似作娇羞之举，实则是自惭形秽。都怪那两道可恶的眉，害她抬不起头。</p>
<p>本想羞愧地起身，躲到一边，公子却从容自然地大力一拉，留央脚不稳，猝不及防就撞入了公子怀中，她的身体在抖动，公子脸上突显清晰迷醉的笑容。</p>
<p>那笑来得莫名其妙，难辨真心与否？崔留央偏偏不争气地就醉在温柔之中无法自拔。</p>
<p>公然大庭之下，众人眼睛都集中在了留央身上。</p>
<p>啧啧啧，平时看似老实的乡下姑娘，真看不出这手段，怪不得将青黛小姐的心上人夺走。</p>
<p>公子连称呼都充满了宠溺，调侃道：“我的央儿，你哪里不舒服？”</p>
<p>留央想要编造理由来掩饰不安，又恐漏洞百出，百味杂陈，心中一片空白，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p>
<p>“哎呀，出门急，你的眉被我画粗了。”公子那神情，让留央目瞪口呆。</p>
<p>留央虽然看不懂公子的举动，可她难以抑制心中的澎拜，即使是假象，她还是沉迷，同时隐隐中明白——一切的一切，不过是一场戏。公子的心始终都在青黛小姐身上。她不笨。</p>
<p>留央楚楚惹人怜地配合着南星，笑着低下了头。这笑是她今日所有笑里，最为自然的笑。</p>
<p>其实，阁楼上的青黛遥看着下面的热闹，被门紧锁着出不去，是程夫人命人为之。她也不知，为何她与南星会走到这样的田地。</p>
<p>回门归去，潇潇一场雨，敲打窗棱，冷寂无晴，烛影摇曳，程青黛眉心微拢，心绪不宁，泪痕花妆容，柔情不知归何处。</p>
<p>她的南星怎能够变了心，情尽杳难寻。</p>
<p>那一封封鸿雁传情的信笺，都被她一一锁入了柜中，眼不见为净。</p>
<p>曾想过烧了那些扰人心的东西，恨不能即刻将其挫为灰烬，绝了念想。</p>
<p>恼人的往昔，时不时浮上心头，想忘却除不去。</p>
<p>那个一无是处的山野女子居然悄悄入驻了南星的心，一个她当作妹妹看待的人，居然无声无息中抢了她的爱。</p>
<p>闺阁之内，独自举酒一杯一杯又一杯，直至醉眠。</p>
<p>誓言犹在耳，奈何世味变。</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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