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太阳出来了,金灿灿的阳光普照大地,赵宝山和儿子阿福背上鱼篓又出门捉甲鱼了。走出村头,马文生正对面走来,叫着:“姐夫,我正要找你呢,阿福现在正是长知识的时候,你让阿福上学吧。”“呸!”赵宝山一口唾沫吐在小舅子的脚边,拉了儿子就走。阿福叫着:“爸爸,我要跟舅舅去读书!”赵宝山恨得咬牙切齿,一路骂着:“读你断命书,你这书憨疯入皮入骨的瘟生舅舅,穷气冲天,还不快走!”
马文生看着姐夫拖着外甥远去的背影,消失在田野尽头,不住地摇头叹息:一心致富的人们呵,你们为什么如此嫌弃知识呢……
(张长公)
谁被暗算
我从部队复员以后,在家乡一直没找到合适的工作,于是决定到省城去闯一闯。
公司白领这样的工作,我是想都不敢想,只求凭自己的力气,能找到保安一类的活干干,就谢天谢地了。为了省下中介费,我没到职业介绍所去登记,而是自己写了几十份求职广告四处张贴,广告中特别说明自己熟悉各类武器,善于格斗,无论是做保安还是做保镖都绝对合格。
十几天过去,手里的钱花得差不多了,却没有一个人和我联系。
这天早上,我正收拾东西准备去车站买票回家乡,忽然传来一阵敲门声。打开房门,看到门口站着一位40岁左右的文质彬彬的男人。
“您是陶先生吧?”他边问边从兜里掏出一张纸,“这封求职信是您写的吧?”我点了点头,赶紧把他让进房间。进屋后,他问我:“你住这样的小旅馆,不是本地人吧?”我点点头。他又接着问我:“当过兵?”我又点点头。他又问:“找工作很难?”我再点点头。他再问:“你说你什么都能干?”我点头后又赶紧补充道:“只要您不让我杀人,什么都能干。”
我想我这么宽松的要求一定会让他满意,没想到他却很失望地摇了摇头,说:“看来,我们的工作不适合你。”我一听就急了:“咱们还没谈哪,你怎么说不适合?”那人笑了一下,说:“你不是说只要不杀人都能干吗?可我来找你,就是想让你替我杀个人。”听完他的话,我真是吓了一大跳,想不到这个白净儒雅的人,竟然是找我来替他杀人的。
来人转身要走,我一把抓住了他,说道:“坐下来,我们谈谈条件。”
其实,我可没有杀人的胆量,不过我觉得这事很有意思,我要是掌握一些线索,说不定还能替公安局破个大案呢。那人坐下来,说:“我叫大周,也是受人之托,本来不想干,可是对方给的价钱实在不错,现在还需要个合作伙伴。”说完,他从兜里拿出一张照片,说:“要做掉的就是这个人。”
我接过照片一看,挺漂亮的一个女人,看上去也很眼熟,但是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大周看出了我的心思,说道:“看没看过电影《寡妇秘闻》?”他一说这话我想起来了,这个女人是电影演员刘小丽,我上中学时,她可是红极一时的明星。大周说:“刘小丽以前得罪过一个同行,现在这个同行有钱了,就想报复她一下。那个人出价30万元给我,可是我担心一个人做不来,就想找个人合伙,那天偶尔看到你的材料,相中了你。”
我摇了摇头,说:“哥们,为了30万元要一条人命,咱们不值啊。”大周笑笑说:“我早就问清楚了,出钱的人并不是真想要她的命,而是想让她到鬼门关走一遭,吓吓她。所以你只要打她一枪,打伤了打残了都可以。再说了,这件事咱们不干,人家还会找别人来干,所以对刘小丽来说,都是一样的,但是对于咱俩来说可不一样。如果事情成了,各得15万元。怎么样?”
我一听,感觉这件事并没有我想的那么可怕,但我还是没有马上答应,我问他:“如果被公安局抓住了怎么办?”大周胸有成竹地对我说:“你先听听我的方案再做决定,我不能说万无一失,但至少可以保证你没有危险。我已经摸清了刘小丽的活动规律,每天下午3点她都会出来遛狗,我们就在车里向她射击,当然是你射击,我开车,但是注意,千万不要伤及无辜,因为那时候附近的人很多。开枪后我们立即逃离现场,开车直奔华龙商厦,那里人最多,你进去想法脱身,至于我,你就不用管了。”说完,大周从兜里拿出一沓钞票,爽快地说:“兄弟,这是一万元定金,如果同意,就把钱留下,不同意,我这就走,就当我没来过。”
我看着那么厚一叠钞票,立刻觉得有点晕,接着就把收拾好的行李往边上一推,说:“啥也别说了,我干了!”其实,我并不是为了钞票丧心病狂,而是对自己的枪法心里有底。要她的命我不敢,但是让她胳膊腿受点皮外伤,就能拿到那么多钱,还是很有诱惑力的。
行动那天下午2点半左右,我戴上口罩、墨镜,和大周一起驾车来到刘小丽的住所旁,这阵势让我很紧张,感觉自己真的像个杀手。大周交给我一把手枪,说:“只有一发子弹,一定要一枪拿下。”我的手有点抖,但还是故作镇定地对大周说:“五百米之内打苍蝇我不行,打人,你就瞧好吧。”刚说完,只见一个中年女子牵着一条京巴狗从楼里出来了,我一看,果然是刘小丽,不过比我记忆中的形象老多了。
大周发动了汽车,在离她不到20米的时候,我瞄准她的一条小腿扣动了扳机,随着一声枪响和那女子的尖叫,大周开车带着我冲出了小区。十五分钟后,我开始在华龙商厦的人流里挑选自己喜爱的东西了。说实话,我自己都觉得刚才发生的事情像做梦。
两个小时后,大周给我发了条短信:“事情很顺利。”我买了些速食面,回到了旅馆。按照我们的约定,事成后他会在一周之内把余下的14万元钱给我送来,可我在旅馆等了四五天,居然一点消息也没有。我有些不安起来:那个刘小丽不知道伤得怎么样,她有没有报案?大周会不会私自吞下应该属于我的14万元钱?
第二天,我戴着墨镜上街,在一个报摊前,我问卖报纸的大娘:“最近有没有明星刘小丽的消息?”那位大娘像看外星人一样看着我说:“小伙子,你是外地的吧?这几天到处都是刘小丽的消息,你还不知道么?”我赶紧掏钱,买了一大堆报纸回来。
回到旅馆,我打开报纸,铺天盖地的关于刘小丽的消息真把我吓了一跳。《晚报》上说:“昨日影星遭暗算,警方苦寻无线索”。《都市报》上说:“恐吓枪杀浑不怕,小丽坦言再出山”。《娱乐报》上说:“仇杀?情杀?刘小丽枪击案扑朔迷离;黑道?白道?影视圈内幕费思量”……
翻着这些报纸,我感觉到这件事有些不对劲,怎么没有刘小丽伤势的消息,难道我那枪没有打中……我突然一激灵,立刻到床底下把那天我用过的手枪掏了出来,就这么一看我全明白了,那是一把假枪,所谓的子弹不过是类似于运动会上发令枪的那种火药片,那天我太紧张了,居然没有看出来。
放下手枪,我开始整理自己的东西准备回家。我已经明白了,我不过是在帮助一个过气明星炒作出山而已,当然,大周许下的钱也别指望了。好在他还给了我一万元,回老家也许还能做一点事情。
收拾完毕,我刚要出门,大周却一下子闯了进来。他一看我的行李,就说道:“兄弟,我不会食言的。”说完,他递给我一个皮包:“14万,一分不少。”我接过钱,放在一边,愤愤地问他:“不就是刘小丽准备二次出山么,干嘛费这么大的事?”
大周坐下来,叹了口气:“兄弟,既然你也明白了,就告诉你实话吧,我是广告公司的,刘小丽的出山策划是我们接下来的。原打算让刘小丽离婚,炒一下,可是媒体根本就不搭理;后来我们又爆出了刘小丽当年和导演睡觉的丑闻,可是报社还是不感兴趣,他们说,现在这些都不算个事,没这些个事,那才叫新闻呢。没办法,我们只好设计了一个昔日同行枪杀准备出山的刘小丽事件,总算成功了。最近,刘小丽接了好几部片约。当然,为了这件事能够逼真些,也为了不至于让警方产生怀疑,我没敢提前告诉你。兄弟,你手法不错,以后再有这样的买卖咱哥俩还合作,你看怎么样?”
我没敢答应大周的建议,我寻思着,按照这个趋势,如果再有演员出山,恐怕就得劫机或者搞列车爆炸了,说实话,这样的活儿我可干不来。
(陶柏军)
遥望故乡的人
江湖玄机
上午八点多,四十多岁的人贩子焦作梅,在长途汽车站的候车大厅转悠着。她早盯好了一个小姑娘,十七八岁,乡下人打扮,稚气而又秀气的脸上愁眉紧锁,胳膊上挽着个小包袱,已经在长椅上枯坐半个多钟头了。焦作梅确定那姑娘确实是独自一人后,便不声不响地凑了过去,在那姑娘身边坐下,和她搭讪道:“闺女,坐车回家呀?”
姑娘瞟了焦作梅一眼,警惕地把包袱搂到怀里,点点头,“嗯”了一声。
焦作梅漫不经心地打听道:“到城里来,是上学啊,串亲戚啊,还是打工啊?”听着她亲切的询问,女孩的眼眶湿润了,两行泪水,“滴滴答答”地流淌下来,她断断续续地诉说了起来:她叫翠萍,十七岁,是离城六十多里地的牛庄人。去年年底,她进城打工,在一家饭馆干了半年,不料丧尽天良的老板竟打起了她的坏主意,妄图非礼,她死不应允,老板连工钱都没给,就把她赶出了饭店。她伤心欲绝,只想着快点回家,永远离开这座令人伤心的城市。
焦作梅望着泪水涟涟的女孩,见她清秀的面庞如梨花带雨,楚楚动人,心里盘算着:“这么标致的小姑娘,弄到手,转手一卖,至少能赚个五六千块啊!”想到这里,她装模作样地问了那家饭店在什么地段,然后佯装愤怒地一拍大腿,说:“太不像话啦!姑娘,我儿子就在你打工那家饭店的地界上当派出所的副所长,那个老板这么欺负人,我跟我儿子说一声,咱们去把你的工钱要回来!”
翠萍闻听,喜出望外,于是抹去眼角的泪花,拎着包袱,同焦作梅出了候车大厅。她们来到公路边“打的”,一辆跑黑出租的面包车驶过来停下,司机是个小伙子,他热情地招呼道:“大妈、姑娘,坐我的车吧,便宜!”
焦作梅同他讲好了价钱,便带着翠萍上了车。车子跑出不远,焦作梅忽然觉得大腿上一阵疼痛,转眼一看,只见坐在身旁的翠萍姑娘正冷冷地朝自己笑着,她的手里拿着一个闪亮的注射器,显然刚才她乘自己没有防备,迅疾出手,在自己的大腿上扎了一针!也就在这时,焦作梅只感到天旋地转:“你、你、你……”她话还没说完,眼一闭,就昏迷了过去。
随即,翠萍给一个叫“海哥”的打电话,一会儿就联系好了,那司机是翠萍的帮手,这时,他调侃地对翠萍说道:“你倒是阎王不嫌小鬼瘦,这么老的你也卖!”翠萍听了说:“嗨,现在的小姑娘一个个鬼精鬼精,只好糊弄个半老徐娘,换点零花钱啦!”
四个小时后,也就是下午一点左右,面包车开进了一个村落小院,那个叫“海哥”的汉子把昏迷着的焦作梅抱进了屋,他仔细一瞅焦作梅的模样,“嘿嘿”笑了,对翠萍和司机说:“他奶奶的,大水冲了龙王庙,这不是焦老太婆吗?咱们的同行,老前辈!我说翠萍,你能耐不小啊,把老前辈都给耍了!”
翠萍惊讶了半晌,毅然说道:“既然已经干了,就干到底吧,反正她也不是个好鸟!”
于是,经过讨价还价,“海哥”花钱把焦作梅买了下来。翠萍和司机走后,“海哥”找来同村的老帮手,两人又给焦作梅打了一针他们特制的迷魂药,然后搀着她上公路,“打的”去火车站。打上这种药后,吃喝拉撒睡以至行走全不耽误,就是不清醒,一直处于迷迷糊糊的状态,这样,如果碰到警方盘查,就可以说这人是病号,他们是在送病人。
就这样,一行三人乘坐了一夜的火车,再搭乘长途汽车,最后雇了辆摩托三轮,于次日下午抵达了目的地——一个叫龙尾堡的山村。
这是个偏远、贫穷的山村,姑娘们或者外出打工,或者嫁到比较富裕的地方,只见女孩嫁出去,却没有女孩肯嫁进来,男人们要想不打光棍,就只好掏钱买媳妇了;此外,也有些老光棍死了娶妻生子的心,就买个孩子收养,以便将来为自己养老送终,所以,儿童的买卖在这里也有市场。
“海哥”他们三人住在村头一个熟人家,听说来了“新货”,村里人纷纷前来相看。大多数人一看,见焦作梅年纪偏大,都很失望,倒是有一个死了老婆、名叫薛全的人,十分坚决地买下了这个女人。村里人很奇怪:“这个薛全,该不是疯了吧?花这么些钱买个老娘们!”
故乡的月
傍晚,薛全把已经醒来的焦作梅领回了家,进了屋,他立即锁了院门、屋门,指着屋里一个七八岁的男孩,问焦作梅:“你还认得这个娃娃吗?”这男孩是他的儿子,小名叫狗剩。
焦作梅打量着狗剩,似乎有些面熟,但一时又想不起来,就疑惑地摇摇头,不料狗剩一见焦作梅,立刻激动地扑了上来,拼命踢打她:“你这个坏阿姨,大坏蛋!”
这一来,焦作梅记起来了:三年前,她的一个同伙拐到了一个小男孩,转手卖给她,然后她又转手把孩子卖到了福建农村,她卖的那个小男孩,不就是眼前这个狗剩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