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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少女×谜题(3)

唐桃悄悄弯着腰凑近,伸手碰了碰他淡金色的睫毛,傻笑了两声。只有在菊不犯傻、不说话的时候,唐桃才愿意承认他是如此俊美,富有英国人的特质,五官浓烈如逆光的油画。她在他身上盖了条毯子,端着茶坐到窗边,开始漫长的等待。月光极其明亮,庭院里的一草一木纤毫毕现,唐桃死死盯着后面那栋别墅的大门,默默在心里祈祷。

十一点、十二点、一点……终于,一点半的时候,路灯下的草丛动了动,闪过一道黑色的影子。

说时迟那时快,唐桃抓起书包,敏捷地推开大门猫着腰闪了出去。临走之前,她犹豫着要不要喊菊,看见他安详的睡颜,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

路灯照亮的范围很小,夜静得吓人。唐桃莫名有些心惊肉跳,还没想好对策,路灯对面单薄的影子又动了动。从大波浪的卷发和修长的身姿,可以断定那就是夏炽无疑。

夏炽毫无身为猎物的自觉,气定神闲地开门走了进去,没有一点儿躲藏的意思。不过片刻,宿舍客厅的灯就亮了。

敌人的从容,更让谨慎的唐桃疑虑丛生。她蹑手蹑脚地移动到宿舍门口,轻轻推开门,客厅的沙发上丢着夏炽的书包,客厅里却没人。

难道又在洗澡?唐桃松了口气,刚准备脱掉鞋子,背后的门却蓦然像拍鬼片一样自动关上了。夏炽站在门后,双手抱臂,明明瞳色是如此炽烈,目光却阴寒无比。唐桃一哆嗦,下意识把书包护在怀里,夏炽没有要过来的意思,双手缓缓垂到身侧,像一株笔挺的植物舒展着枝叶,却带着异常凝重的压迫力。“书呢?”忽然,她开口。唐桃紧紧抓住书包:“告诉我你的真实身份,我就还给你。”书包里,是那天被她枕着睡觉的厚书。明明出版的年代久远,却保养得很好,想必对夏炽十分重要。她认定夏炽今天会回来,也就是这个道理。

“真、实、身、份?”仿佛没有听懂似的,她淡淡重复了一遍,忽然旋身逼近唐桃,快得就像瞬移。唐桃还没来得及反应,怀里的书包就被大力夺走,她哪里是吃素的女生,说时迟那时快,反手一把揪住了夏炽的头发。

触手柔软顺滑,绸缎似的,不愧是大小姐的发质。还没等唐桃感叹完毕,那簇长发却在挣扎中脱手飞起,半空转体两周半外接托马斯全旋,稳稳落在了地上!

咦?她……她竟然把人家的头发抓下来了?

再看跌坐在地上的高大身影,明明应该秃了的头上,竟然生着更为柔软的深红色短发。一道冷厉的目光自下方射来,唐桃心口一凉,电光石火间明白了现状。红石第一谜,红发女神夏炽,菊的梦中情人。

是个男的!两个人尴尬地对视了十几秒,最后还是唐桃受不了诡异的气氛,躬身捡起地上掉落的假发,拍了拍。“我不是……不是故意的……”她心虚地组织语言,“你的事情我只会告诉真夜老师,这样一来,考试也就通过了。所以……”言下之意就是,只要你乖乖配合,你有异装癖这件事,我就不跟别人说。既然是IQ(智商)极高的岚组学生,应该很容易听懂她的暗示。可对方根本没听她解释,只从包里掏出那本厚书,皱着眉拿袖子仔细擦了擦。既然身份被拆穿,他索性也不再装了,目中无人地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开口命令道:“你不能说。”

很有磁性的声线,舒缓而充满张力。唐桃立刻就问:“为什么?”“我和一个人打赌,以女装上半年学,不能被发现。”仿佛觉得解释够了,他头也不回地走进厨房,从冰箱里拿出一瓶水。唐桃虽然看起来柔弱,可是性格上遇强则强,闻言胸膛一挺:“我明天就去告诉菊,我不会让岚组解散的。”

夏炽喝水的动作一顿,瞳仁轻轻转到眼角,随后手指捏着矿泉水瓶,做了个干杯的手势。

“请便。”

气死人了!虽然从小到大一直被女生排挤,但这么和自己犯冲的男生,唐桃还是第一次遇到。

更何况,刚刚他喝水的时候,露出了喉结,喉结啊!如果自己早一步发现,期中考试早就解决了!

唐桃压抑着怒气回到二楼卧室,由于忘了开灯,额头在楼梯的拐角处狠狠撞了一下。眼前不断重播夏炽最后的眼神,看着她的样子,就像在看一只会说人话的大猩猩。偏偏自己嘴笨,没来得及在他甩门之前骂回去。

既然他不识好歹在先,就不能怪她冷血无情!斗志昂扬地设了七点的闹铃,第二天早上,唐桃却比闹钟起得还早。她随手将头发扎了个马尾,洗漱之后下楼,一看夏炽不在,隔夜火又死灰复燃起来。在厨房倒了杯牛奶、拿了点儿面包,唐桃刚想坐下来吃早餐,手机却嘀嘀响了。

小桃!快来岚组教室,出屎了!

菊可能本来想打“出事了”,情急之下却打成了“屎”字。唐桃先是吓了一跳,在理解真正含义之后又吓了一跳,连忙放下手里的牛奶,拎起书包冲出门。还没走几步,就发现了异常,几乎遇到的每个学生手里都拿着张报纸一样的东西,冲她指指点点,不乏十分难听的用词。

离教学楼越来越近,议论声也越来越响,就在唐桃忍不住想要抢一份过来看时,耳边响起稚嫩甜美的童音。

“唐桃,要不要看报纸?有爆料哦!”夏姜靠在黑色跑车旁边,车后座上堆了一堆随处可见的报纸,他抽出一份笑盈盈地递给她。唐桃接过来一看,顿时连呼吸都不畅,红石校报的头版头条,赫然写着一行大字——困扰夏炽多时的跟踪狂,竟然是岚组的学生!

感叹号用粗体标成红色,整张版面,密密麻麻布满昨天两个人跟踪夏炽时的照片。唐桃只花了两秒,立刻凭借着柯南般的理性发现了真相。怪不得昨天夏炽有恃无恐,原来早就找到了陷害他们的方法……唐桃气得手指发抖,把校报往地上重重一扔:“根本没这回事,我们昨天跟着夏炽,是因为……”“唐桃!”夏姜忽然打断她的辩白,眼睛里光芒一闪,语调又轻柔下来,“班长已经被叫去谈话了,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况且,班长一直喜欢夏炽,揭穿这件事情伤他的心,又有什么意义呢?”

明明夏姜的语调如涂了蜂蜜,话里的威胁却毫不含糊,句句命中要害。唐桃忽然想起第一天见面,夏姜四处散布夏炽被跟踪的消息,昨天又带着夏炽乱转,故意把他们往人多的地方引,照片恐怕也是那时候偷拍的。

演技超群,布局精密,夏姜,才是幕后的主使。“你早就知道他是男的对不对?不说出他的真面目,岚组就要解散,这样也无所谓吗?”唐桃沉着脸问。夏姜无视她的怒气,委屈地扁着红润的嘴唇:“我没有帮他啊,其实跟他打赌、让他穿半年女装的就是我。”“咦?那你为什么还要发这份报纸?”

昨天听夏炽的意思,只要身份被拆穿,他就算输。那么明明只要把实情告诉老师,夏姜就赢了。

他像是自言自语一样轻声道:“唐桃,比起输赢,我更在乎有趣。”他仰起白净的脸庞,“你很有趣。不过这并不代表,我会让你赢。”

唐桃被他看得心里发毛,甩蝎子一样甩开了他,头也不回地冲进教学楼的电梯。焦急的手指在按钮上拼命按,电梯的速度却十分缓慢,等到门“叮”的一声开了,里面却站着个最不该出现的人。

夏炽和教学楼,多么奇怪的搭配。他像没看见唐桃,目不斜视地走了过去。唐桃一把抓住他的袖子,质问道:“你跟年级主任怎么说的?”夏炽从她手指里轻易抽走袖管,弹了弹,赏了她一个鄙夷的眼神:“照实说的,菊是个跟踪狂。”“为什么?”唐桃柳眉倒竖,恨不得现在就把他那头招摇的卷发揪下来,“这件事要是不澄清,不仅菊会被开除,岚组也要解散啊!”“呵……所以呢?”他居然冷笑了一声,眸光更阴沉几分,“话说回来,这关你什么事?”

唐桃嘴唇动了一下,却发现自己无法反驳。是啊,她初来乍到,在见到岚组的散漫和无厘头之后,也觉得解散了更好。但如果岚组真的不在了,菊可能会哭吧,一想到那张记忆中熟悉的哭脸,唐桃的心就狠不下来。

夏炽毫无怜悯之心,冷着脸走过,片刻就消失在视线中。就在这时,电梯门再次打开,一个一头金发的影子箭一样蹿了出去,彻底无视了唐桃。

“菊?菊!”唐桃大喊一声,怕他想不开,心急如焚地跟了过去。菊人高腿长,三两步就追上夏炽,中气十足地大喊:“等等!”夏炽没有转身,脚步却停了。菊脸上布满诡异的红晕,拳头攥得死紧,像终于下定决心,忽然大声道:“夏炽,我没有跟踪过你,你千万不要误会!虽然我可能会被开除,可能会被踢出岚组,可是我还是想告诉你——”

他两只手括成喇叭状,朝天大吼一声:“I LOVE YOU(我爱你)!”仿佛应和着少年的心声,风忽然喧嚣起来,扬起夏炽的披肩秀发,如同猎猎鼓动的鲜红旗帜。

菊的眼角湿漉漉的,沉醉在表白的无言大美里,心中除了夏炽,再也容不下广场上目瞪口呆的学生们。

唐桃面色惨白,双手捂脸缓缓蹲了下去。被表白的主角显然也愣住了,任由无数期待、痛心、紧张的视线肆意“凌迟”。片刻后,他的脚步一动,从容地转过身,在菊惊喜的目光中,缓缓摘下头顶的假发。

“对不起。”他眼里却没有歉意,“其实,我是男的。”

我是男的……是男的……男的……

冷淡的声线回荡在广场上空,菊眨眨眼睛,盯着夏炽原生的红发,一时间没有理解状况。夏炽立在广场中央,脸上一片默然,挺拔的身姿如同鲜红的利刃,无声地插在每个人的心上。

不过几秒后,男生们的哀号,就被女生们疯狂的尖叫压了下去。迫于夏炽自带的冷酷气场,她们不敢贸然靠近,然而最嫉妒的女神变成了如此高质量的男神,是多么可喜可贺的事情啊!

唐桃被疯狂涌上前的人潮所淹没,腿脚不由自主地向前挤去,瞬间就失去了菊的方位。菊……菊在哪里?她头扭得像拨浪鼓,好不容易锁定了高地上菊的身影,然而下一刻,却看见菊眼睛翻白,咚的一声晕倒在地。

“菊!”唐桃惊叫一声,努力往高地上挤,幸亏有几个手脚快的男生,已经把菊高高抬了起来,以免发生踩踏事件。唐桃心急如焚,想要从人群外挤到菊身边,广场对面悠闲抱着胸的夏姜,却冲她慢悠悠地招了招手。

精致的嘴唇轻轻动着,眼角眉梢一如既往地笑着。唐桃并不愿意搭理他,可总觉得如果现在无视,以后将会承担不得了的后果。菊已经被一群男生抬上了担架,唐桃知道自己跟去也没什么用,只能满脸戒备地走到夏姜身边。

“什么事?”她的语气不善。“你干吗那么凶?”夏姜很委屈,“我不过是好心提醒你现在该做的事情而已。”

“做什么?”

“你既然已经知道了夏炽的身份,还不赶快告诉真夜老师?今天可是期限的最后一天哦。”

由于菊带来的精神冲击,唐桃已经完全把这事忘在了脑后,不过她才来红石学园不久,哪里知道老师是谁?

努力无视夏姜看好戏的眼神,她低声问:“怎么跟老师联络?”“去了教室你就知道了。”

唐桃已经习惯了他话说一半,刚刚转身,心里却浮起一丝疑虑。虽然犹豫着该不该问,但她的嘴巴已经快过了大脑:“夏炽输给了你,会有什么后果?”

“哦?你担心?”夏姜反问,眼瞳圆而亮,如两颗夹在浓密羽毛中的鸽蛋。唐桃在那一刻,分明看见他的灵魂伸出两只小小的蝠翼,化身为笑容甜蜜的恶魔。“明天告诉你。”

他最后朝她挥挥手,跳上车踩下油门,霸气的黑色跑车,以十分慢的速度滑了出去。

唐桃惦记着向真夜老师汇报,立刻转身乘电梯上了六楼。果不其然,六楼空空荡荡的,教室里也一个人都没有。唐桃慢半拍地想到夏姜很有可能在耍人,一位用手写信传达考试题目的老师,要和他联系,起码要用个飞鸽传书才像话吧?

仿佛为了解答唐桃的疑虑,背后的黑板忽然如镁光灯般闪了闪,像个电子产品一样缓缓亮了起来。唐桃吓了一跳,随手找抹布擦干净黑板,本体竟然是一块巨大的电子触摸屏,由于以前上课从来没用过黑板,便一直没有发现如此大的雷点。

唐桃的平民价值观再次受到巨大的挑衅,在显示屏前呆若木鸡。显示屏又闪烁了几下,空白的屏幕上,浮现出一行字。

红石三谜,夏炽的身份是?

好像填空题一样,在句子后面亲切地留了一个空格。唐桃试着用手指在显示屏上划拉,不出所料,果然是触屏。

她信心满满地写下“男生”两个字。文字又闪烁两下,渐隐着消失了。唐桃松了口气,自以为终于完成这个惨无人道的考试,口袋里的手机适时振动起来。未知短信号码,打开来一看,竟然是考试成绩。

期中考试成绩:五十分。未合格。岚组全员明天八点在教室集合,未到者直接取消入学资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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