蒂斯代尔医生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肯定是他,我敢肯定。”他说,“那么,今天晚上也是你值班吗?”
“是的,不过,我倒是真不希望今天是我。”
“我理解你的感受,因为我也曾和你一样感同身受过。不管他是谁,他似乎想要和我取得联系。对了,昨天夜里,监狱里出现什么麻烦事了吗?”
“有,许多人都做了噩梦,他们拼命地呼喊着,他们平时都很安静的。这种情形,曾经在夜里绞死犯人的时候也出现过。我自己也碰到过,但不像昨天夜里那么厉害。”
“我明白了。假如今晚他还来打电话的话,请你尽量给他方便。我觉得他可能还会在昨天的那个时候过来。你最好还是到别的房间去,只要一个小时就行了,大概是九点半至十点半之间。我会在家里等他的电话,要是我接到电话,我立马通知你。”
“这,你确定这没什么可让人害怕的吧,医生?”德雷科特监狱长问。
“当然,我向你保证,那并没有什么可害怕的。”
当天晚上,蒂斯代尔医生把所有的约会都推掉了,九点半的时候,便一个人坐在书房里。
他确信,如果这个鬼魂需要帮助,就一定会来电话的。
果然,就在这时,电话铃声响了起来。铃声并不像昨天晚上那样轻,但还是和平时的铃声不同。
蒂斯代尔医生马上来到电话旁,拿起话筒紧紧地贴在了耳朵上。他听到,电话那边传过来一种让人心碎的哭声,并伴随着强烈的抽搐。
“喂,喂,你是谁?”他说,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兴奋,他听到自己发出的声音都是颤抖的,“我是蒂斯代尔医生。请问,你需要我为你做些什么吗?你是谁?”
啜泣声慢慢地停了下来,又变得如同前一晚一样,还是那种耳语声,只是这一次的声音要大一些,但仍旧不时地被哭泣声所打断。
“我要告诉……先生,我要告诉……我必须告诉……”
“好的,你可以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需要我怎么做?”蒂斯代尔医生问。
“不,我并不是要告诉你。是告诉另一位先生,那个经常到监狱看我的先生。你能告诉他吗?我想……他没办法听到我的声音,也没办法看到我。”
“你是谁?”蒂斯代尔医生忽然问。
“我是查尔斯·林克沃思,我还以为你知道我的。现在,我过得非常凄惨,我无法离开监狱,它太冷了,我冷极了!你能请另一位先生过来帮帮我吗?”
“你说的是监狱牧师?”蒂斯代尔医生问。
“对,就是那位监狱牧师。等我把话讲给他听,我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悲惨了。”
蒂斯代尔医生迟疑了一阵,然后说:“好吧,你放心,我一定会请他到这里来,到时你再给我打电话。”
“谢谢你,先生!你真是一位善良的人,你会让他来的,对吗?”声音渐渐变得轻了下来,“只能等到明晚了,现在,我无法再继续和你谈话了。我得去看……噢,主啊,我的主啊!”
他的声音越来越弱了,哭泣声再次响起。
蒂斯代尔医生关切地问道:“去看什么?告诉我,你这是怎么了,你出了什么事?”
“不,先生,我不可以告诉你。”声音已经越来越轻,“那是……”
然后,声音就完全没有了。
蒂斯代尔医生拿着话筒又等了一会儿,但是,除了听筒中传出的嘟嘟声外,什么也没有。他把电话重新扣好,感觉自己的耳朵嗡嗡直响,心跳得又急又弱,便一屁股坐到地上,大口地喘息着,刚才他实在是太紧张了。
他自问,这是不是有人在和他开玩笑,但他知道,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他有充足的理由断定,就在刚刚,他确实是在和一个鬼魂通电话,这鬼魂生前犯了无法补救的大罪,而在他死后便受尽了折磨。
随后,他即刻给监狱去了个电话。
“是德雷科特监狱长吗?”他问。
对方在回答时,声音里有一种很容易察觉到的恐惧。
“是的,我是德雷科特监狱长,你是蒂斯代尔医生吗?”
“对。你那里出了什么状况吗?”
对方好像有两次都欲言又止,到第三次,话才说出口。
“是的,医生。我看到他了,刚刚他就在这间屋子里,我看见他走进了这个有电话的房间。”
“啊!那你和他说话了没有?”
“没有,医生,我害怕极了,到现在还在浑身冒冷汗。今天晚上,又有好多人在睡梦中尖叫,不过现在又安静下来了。我想,他打完电话便回到那间行刑用的木屋里去了。”
“好的,我想他并不会害人的,所以,你大可放心,他是不会给你找麻烦的。另外,你能告诉我牧师道金斯先生家的地址吗?”
蒂斯代尔医生在得到道金斯先生的地址后,便马上起草了一封书信,邀请牧师于明天晚上来家里吃饭。
他是这么计划的,写信给牧师,邀请道金斯先生于明天来家里共进晚餐,到时趁着闲聊的机会把这件灵异的事情说给他听,并请他帮忙。
最后,他在信上写道:
亲爱的道金斯先生,恕我冒昧,如果您明天有什么邀约的话,我恳请您把约会取消掉,请务必前来。因为,今天晚上我就把所有的邀约都推掉了。如果不这么做的话,我想您将错过一些非常重要的事。
第二天晚上,他们两人在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餐后,一边抽着烟一边喝着咖啡,蒂斯代尔医生借机说道:
“当你听到我下面说的这件事时,亲爱的道金斯先生,请你相信我,我很正常,千万不要以为我患上了失心疯。”
道金斯先生哈哈大笑,他回答说:“当然,医生,我保证不会。”
“那好吧,这件事要从昨天晚上和前天晚上说起,比现在这个时间稍微晚一些,我通过电话机和一个鬼魂通了电话,而且他还告诉我他就是那天被处死的——查尔斯·林克沃思。”
牧师没有笑,他将椅子往后移了移,看上去有点不高兴。
“蒂斯代尔先生,”他说,“很抱歉,我不想因为这件事而对你发脾气,你今天晚上要我来,就是为了给我讲述这么一个荒诞的鬼故事吗?说实话,这很没意思。”
“是的,牧师。可是这个故事还没讲完,他昨晚打电话给我,让我找到你,并寻求你的帮助,他可能是有些话想要告诉你。我想,我们可以猜出来是什么话。”
道金斯先生迅速站了起来。
“医生,请你不要说了,这太荒谬了。”他说,“谁都知道,人死后是不可能再继续存在这个世上的,当然,除了那冰冷的尸体。我从来没有听说过或者见到过所谓的鬼魂,请把你的鬼话收回去。”
“但是,这事我还没有说完,请听我说下去,先生。”蒂斯代尔医生继续说,“就在前天晚上我接到一个电话,当时那铃声太过诡异了,从听筒里传出的声音太轻了,像是一阵耳语。于是我马上找到交换台,结果得知是从监狱打来的,但德雷科特监狱长告诉我,他当时就坐在电话机的边上,那里除了他再没有任何人。他也可以证实,确实是感觉到了有鬼魂的存在。”
“我想,监狱长大人一定是喝醉了,在说胡话。”道金斯先生斩钉截铁地说。
蒂斯代尔医生沉默了一下,他说:“我亲爱的朋友,你难道不知道监狱长的为人吗?他是我们所知道的最稳重的人。如果连他都喝醉了,那我一定是醉得不省人事了。”
道金斯先生重新坐了下来。
“抱歉,请你务必原谅!”他说,“可是,亲爱的朋友,对于这件事我不能卷进来。如果卷进去是很危险的。再说,你怎么能确定是不是有人在和你开玩笑呢?”
“谁会开这么无聊的玩笑?”蒂斯代尔医生反问,“你听听!”
就在这时,那部电话突然响了起来,蒂斯代尔医生听得非常清楚。
“你听到了吗,牧师先生?”他问牧师。
“听见什么?”
“电话铃声啊。”
“见鬼!哪有什么电话铃声,别再说了,”牧师十分生气地说,“根本就没有。”
蒂斯代尔医生没有说什么,只是快速地站起身来,跑到隔壁的房间,打开了房间的顶灯。接着,他把电话接了起来。
“喂?”他用发抖的声音说,“你是查尔斯·林克沃思吗?不错,道金斯先生在这里。我想我需要试试看,因为他不相信有鬼魂的存在,那么他接不接电话,我可不敢保证。”
他又折回到隔壁房间去。
“道金斯先生,”他说,“真的有个鬼魂正在受折磨。看在上帝的情面上,我恳求你,请你过去听一听吧!”
牧师犹豫了一下,说:“那好吧,电话是在隔壁吗?”
他来到隔壁书房,拿起电话,放在耳朵边。
“你好,我是道金斯牧师。”他说。然后,他等着电话那边说话。
“这是怎么回事,别再和我开玩笑了,听筒里什么声音都没有,可恶!”但是,紧接着他又说,“不对,好像真有什么声音。可是这声音太轻了,就像人的耳语。”
“很好,你能听到就好,那你快想办法听清楚。”蒂斯代尔医生对他说。
于是,牧师继续听着。后来,他忽然把电话放下来,皱起了眉头。
“到底是怎么回事,电话那头是谁?是什么人在说话?他对我说——‘是我杀死了她,我认罪,我请求上帝的宽恕,我在这里过得太凄惨了,请帮帮我。’这是不是一个恶作剧,我亲爱的蒂斯代尔?这太荒谬了。”
蒂斯代尔医生接过电话。
“听着林克沃思,牧师先生并不相信你是鬼魂。”他说,“你可以给道金斯先生一点暗示,证明你的身份吗?”
接着他又重新放下了电话。
“他说他可以证明给你看,他就在来这里的途中,他让我们先等一等。”
那天晚上的天气不错,窗子开着。两人静静地站着,并有些兴奋地等待着,但并没有什么异常的事情发生。
于是,牧师开口说:“我想我们都被耍了,这肯定是某人的恶作剧……”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忽然一阵风从窗户吹了进来。蒂斯代尔医生连忙过去把窗子关上。
“啊,你感觉到了吗?”他问道。
“是的,一股风,但冷得刺骨!”
当窗子关好了之后,在这个房间里,又有一股风朝两人吹了过来。
“那么现在呢,你不觉得这很违反常理吗?你要知道,窗户已经被关起来了。”蒂斯代尔医生又问。
牧师点了点头,他开始害怕了,他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跳到了喉咙眼儿上。
“上帝啊,请保佑我们避开一切灾害吧!”他祈祷说。
“瞧,那儿好像有什么东西,就在那儿,好像正在朝着我们赶来!”蒂斯代尔医生说。
他正说话的时候,那东西已经进来了。在房间当中,距离他们三尺开外的地方,站着一团模糊的人影,他侧着头,搭在一边肩膀上,朦朦胧胧地让人看不到脸。突然,他举起双手把自己的脑袋拿了下来,就像是手里拿着一个球,这个头紧紧地瞪着他们。眼睛向外突出来了,舌头也从嘴里伸出来,脖子上有一圈明显的勒痕。
接着,地板上响起一阵刷刷的声响,随后,那团人影便不见了,但是,在地板上却留下了一根绳子。
两人被惊得目瞪口呆,谁都说不出一句话来。随后,蒂斯代尔医生用尽了全身的力量才镇定下来,他指着那根绳子。
“自从那天绞刑结束之后,这根绳子就很神奇地消失了。”他声音颤抖地说道。
这时,电话再次响起。这一次,牧师是真的确信那个电话是一个鬼魂打给他的,他马上跑到电话机旁,拿起了电话,静静地聆听着电话里传出的耳语,然后说:
“查尔斯·林克沃思,现在,请你面对上帝,以你的灵魂做保证,你真的为你所犯下的罪行感到后悔吗?”
蒂斯代尔医生听不到任何的声音。然而,牧师却闭上了眼睛,低声地诵读着赦罪的话。
一切都结束了以后,电话那头又是一阵沉默。
“他好像走了,我什么都听不到了。”牧师说着,便把电话放回到电话机上。
不久,蒂斯代尔医生的管家走进书房,送来了一些葡萄酒和苏打水。
蒂斯代尔医生没有转过身去,他用依旧在颤抖的手指了指刚才鬼魂站过的地方,说道:“快把地上那根绳子拿走,拿去烧掉,快!”
屋子里沉默了一会儿。
“可是,先生,你说的绳子在哪儿?这哪有什么绳子啊?”他的男仆回答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