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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一生

凌可新

幽谷拾光

尽管风烛残年,鸡皮鹤首,可两颗暖洋洋的心依旧靠在一起,像是燃烧着一盆不熄的炭火,让爱之河静静流过心窝……

蛟龙出海

一对夫妻,雨雨风风,相伴相依,度过了几乎所有的时光后,都已鸡皮鹤首、垂垂老矣。一日夜里,夫和妻躺在被窝里,听着外面呼啸的寒风,不知怎么,忽然就说起了死的话题。

死并不是可怕的,问题是谁先死。

夫说:该我先死。你要是先死了,我就没人做伴儿了。我这人心粗,也不会烧火也不会做饭,连衣服都洗不好。夜里睡觉又死沉,被子掉炕底下也不会醒。你要先死了,我饿不死也冻死了。儿子闺女忙自己的儿子闺女,他们才不会管我这个到时候又脏又老的小老头儿呢!

妻说:还是我先死吧。你是男人,就算人老了,还有几分威呢。再说你胆子大,不害怕。我一个妇道人家,不要说别的,就是冬天长夜的没你给焐着脚,我连觉都睡不好。我爱侍候你。没你这么个人侍候着,我活着也跟死了差不多。还是我先死了好。

夫说:你说得不对。我活着,儿子闺女不来照顾你,说是你有伴儿,有人照顾你。其实这一辈子,除了种田,我照顾过你什么?你生病什么的,还不是硬撑着?实在撑不过去了,才叫我去买几片止痛片。你坐月子,我也搭不上手,哪回都是才十天八天你就从炕上下来了,头上围块手巾忙这忙那。我死了,儿子闺女就不好说什么了,就得接你去他们家住了。那么,你还不就过上了舒心日子?也省得你还跟着我受罪,颠双小脚侍候我吃穿呢。

妻说:你这么说也不对,就算他们接了我去,我也过不惯的。现时没几个对老人尽心的了。他们给你吃喝,背地里说不上还丢几个白眼,骂声老不死呢。与其那么了,还不如我先死了好。

夫说:你死了,我也活不长了。当初娶你那阵子我就想,这一辈子我可是为你活着的,给你当牛做马。那会儿你可真是个美人儿,十里八村的小伙子哪个不惦记着你呢!到了儿你还不是看上了我!那阵子不比这会儿,看上个人能嫁他,差不多比登天还难呢!你就不怕难,还硬是嫁了我。

妻说:我也是看着你是个靠得住的人。你那会儿身强力壮、浓眉大眼的,见人就脸红,就笑。一笑就叫人爱看。见了你才一回我就铁了心,非嫁你不可。为这,我可没少挨爹的鞋底。可爹到底犟不过我。

夫说:就冲这,你也不能先死。你活着,我心里就高兴哩。

妻说:这话也该我这么说。

争了一会儿,妻扑哧笑了,说:夫啊,你知不知你先死是难为我呢?你死了,眼一闭,就什么也不用管了,苦了的是我呢,我得白天黑夜念叨你,逢年过节的还得给你烧香燎纸。

大冬天我一个人躺被窝里,心里心外都冷。夜又那么长,我胆儿又那么小,我还不得哭一脸泪水?你说你要是先死了,是不是留了罪给我受?还是我先死了好。我死了,这些罪就归你一个人受了。

夫不吱声了。久久,夫说:要么,咱都不死?咱这么过也过惯了。虽说日子不比别家的好,可咱老夫老妻的,到底比别人守的日子长久。要是哪天真想死了,咱就一块儿死。那些罪咱都不去受它。烧香燎纸的活儿,就叫儿孙们做吧,反正他们也该受受罪了。

妻说:成,咱就这么活着。

夫说:咱就这么着。

妻又说:我侍候了你五六十年,我还没侍候够你呢。

夫也说:我给你焐了一辈子脚,到这会儿才焐出滋味儿来了呢。

说罢了夫和妻都笑。就往一起挤,挤得紧紧的。

尽管外面天寒地冻、风雪交加,可在夫和妻紧紧挨挤在一起的心里,却是一片暖洋洋的,像是燃烧着一盆不肯熄灭的炭火……

诗文并茂

爱着,真好

你划破我暗夜的苍凉

我温暖你冬季的寂寞

任凭风雨剥蚀千年万年

我们遒劲的根部依然紧紧相握

来吧,把星星撒向每一个角落

把饱满的种子埋进我们的心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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