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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她这一怒,其他人更加不敢则声,都默然无语。

却说凤姐并不知道她们议论的什么,初春的阳光微微有些刺眼,她眯了眯眼眸,走下抄手游廊,还未站稳,赵姨娘已经一头撞了过来:“当家的,你来的正好,我倒要问问,为何不给我环儿笔墨钱,环儿不过是要读书罢了,这还干碍着谁了?为何书不肯给,笔墨钱也没有,这时个什么道理。”

赵姨娘原是不敢这么跟凤姐说话的,而这一阵知道这凤姐精神头儿已经大不如前,便呲了上来。

凤姐被她冲的倒退了两步,幸而小红在身后,才不至于跌倒,定了定神才道:“你吵什么,这是什么地方,由的你胡闹。”

赵姨娘叉着腰站在那里道:“这是什么地方?便是玉皇宝殿也得叫人说理不是。你扣了我的月例罢,为和连环儿的笔墨钱也扣下。”说着捶胸顿足道:“我知道你们心里都是偏的庶的,可环儿也算是个爷,要上进有何不好,偏那些个不成器的凤凰蛋是爷,要什么有什么不成?”

凤姐被气的身上颤了颤,一时气接不上来,便有些气喘,咳嗽起来。

赵姨娘见此,一发得了意,打滚撒泼定要个说法。

这里正闹的不可开交,外面传来丫头带着惊讶的禀告声:“林姑娘来了。”

什么?林黛玉来了?她不是病的快要死了吗?

所有人都是惊了一下,并赵姨娘也停止了哭闹,转过脸看去。

游廊的那一头,雪雁扶着黛玉款款而来。黛玉斜髻轻挽,流云堆翠,碧玉步摇微动,脸上淡匀脂粉,虽然消瘦,精神却还算是好的,一身藕花对襟牙边儿掐花窄裉袄,下面是蜜合色的百褶长裙,丝绦垂至裙裾,高贵脱俗,比旧日更胜,哪里有人传说的那般奄奄一息,而那通体的从容淡定娴雅的气度,更是让人不敢轻亵,于是赵姨娘也适时的闭上嘴。

而身边的雪雁一身浅翠色的裙襦,轻便合体,小心翼翼的搀扶着黛玉。一主一仆,如此走来,当真是一道绝美的风景,让人眼前一亮。

“琏二嫂嫂。”黛玉走近,微微颔首行礼,不卑不亢。

凤姐先是一怔,旋即伸过手来挽着黛玉,有些惊,有些喜:“妹妹,可大好了?”

“都好了。多谢琏嫂子惦记,前儿又劳平姐姐亲自来看。”白皙的如玉的皮肤在阳光下近乎透明,虽然一直在笑,可是已经明显透着生疏的味道:“我听见紫鹃说老太太身上不好,所以来看看。前儿宝姐姐和二哥哥大喜,我竟没敢的上,所以今日特来补个礼儿。”

凤姐没料到她会这么说,暗察她的声气,并无半分嗔怨之意,更觉意外。前几日紫鹃还哭哭啼啼的来报说黛玉亡了,可是眨巴眼的功夫,这人又活过来了,今日再一看,不但活过来,气色还比往日都要强了许多去,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凤姐虽然这么想,但心里也觉得安慰,黛玉若真的都想通了,倒也免去了许多尴尬,想着便道:“我扶妹妹进去。老太太见到妹妹好了,必也是喜欢的。”一眼看见赵姨娘在那里站着,斥道:“你还站在那里做什么,下去,看惊着林姑娘。”

赵姨娘嘟囔了几句,便悻悻的转身走开。

房中诸人早就闻说黛玉来了,一时都有些惊疑不定。宝钗猛然抬起头来飞快的向外张望了一眼,大约是觉得始终不妥,便又将目光收回。而那王夫人脸上的得色顿时僵住,眉心微皱,这个狐媚子,怎么好的这么快。宝玉的新房相去不远,而此时宝玉正在房中睡着,不觉有些担心,只恐宝玉听见,仍旧出来闹,出了乱子。

她的这种小心思,并没有逃过邢夫人的眼,看着她微露窘意,邢夫人心中大乐,一面有一搭没一搭的和探春闲话,一面只等看笑话。

不多时,凤姐和黛玉并肩而来。

贾母刚要说什么,黛玉已经一板一眼的向上行了礼,又依次见过邢夫人王夫人,最后才转向宝钗,半施礼道:“妹妹给宝二嫂嫂道喜了,前日未及道贺,不恭的很,望嫂嫂宽宥一二。”

宝钗忙起前一步,双手将黛玉扶起道:“妹妹说的哪里话,真真折杀我了。听说前儿病着,不知身上可都好了?我倒是担心的紧,又不得去看。”

黛玉语带双关道:“谢嫂嫂关心,妹妹都好了,倒也不敢劳动姐姐。”

“咦,你们不是最好的吗,怎么如今见了倒是生分起来了。”邢夫人故意道:“自家兄弟姐妹,就算是成了亲也还该和旧日一样的是,老太太说是不是?”话是对贾母说得,而眼睛却瞟着黛玉,想要从她的脸上看出一丝故作态度。

而黛玉始终只是给众人一脸坦然自若的笑容,落落大方,高贵天成,和宝钗的娇艳服色相比,那种素淡更胜白莲出水,羞煞百花。

贾母点头微笑:“这话说得是。钗儿、玉儿,你们姐妹变了姑嫂,更该比人亲近。”

“亲近自然是亲近,可是如今都大了,宝姐姐和二哥哥又结了良缘,若还似小时候淘气,岂不让人笑话呢,舅母说是也否?”黛玉低头浅浅一笑,握一下宝钗的手,旋即松开。

“很是,很是。”王夫人干笑着,连连点头:“甥女是长大了呢。”心中却纳罕不已,这个黛玉今日看来,怎么活脱换了个人。

“呵呵,玉儿的嘴还是那么巧,快来这里。”贾母笑的慈爱,黛玉的反应倒是让她一喜,便招手要她近前来,仿佛还是那个将她爱若珍宝的外祖母。

黛玉也不怎么推拒,径自向前做在了贾母身边。贾母伸手捻了捻黛玉的手臂:“怎么就瘦的这个样儿,回头叫王太医给你开两幅药,让贾菖贾菱给你配了,好生调补调补。”接着又吩咐凤姐:“凤丫头,赶明儿再给林丫头送些燕窝和雪花洋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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