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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魔鬼出没(4)

罗格的第二封信是在珍珠港事件冲击波过去两个月之后来的,格拉斯特一家尤其是艾伦基本消除个人忧虑之后才来。格拉斯特包括艾伦看罗格的第二封信,除了想知道罗格的近况,更关注国家、关注美军行动。罗格在第二封信中充分表达了对日本人的愤怒。他告诉格拉斯特和姐姐,日军偷袭珍珠港情报之所以搞得这么准确精细,他们几年前就在驻美日侨中培养了一批间谍,这些间谍利用开酒吧、舞厅、妓院的手段为美国军人服务,让美军官兵在美女美酒音乐的尽情享受中,陶醉得忘乎所以,慷慨地为日本间谍提供各种情报。日军偷袭珍珠港所需要的各种情报,都是夏威夷的日侨间谍提供。

他告诉姐姐姐夫,美国不能再对驻美日本侨民仁慈,虽是亡羊补牢,但也让这些卑鄙无耻的日本人认识一下美国人。一九四二年年二月八日,罗斯福总统签署了九零六六号行政命令,委托陆军部给日本人侨民划定无人进入的聚居区,让他们集中居住,再不能让他们自由自在无法无天地为日本国服务,要叫他们明白当间谍究竟有什么下场。

罗格的信没能让格拉斯特轻松,看完信他的眉头紧紧地皱成了一个疙瘩,他在思考,战争状态中,一个国家跟敌对国人民每一个百姓应该保持怎样的关系。

格拉斯特的思考在给罗格回信前没有跟艾伦交流,他独立思考了这个问题,思考之后当天就给罗格回信。透过信中的文字,罗格对此举的赞赏是由衷的,他内心的得意在信中溢于字里行间。格拉斯特在回信中对美国将日侨关进集中营进行惩罚这件事表达了不同意见。格拉斯特所表达的中心意思是,战争已经给人类带来了惨不忍睹的灾难和痛苦,参战的任何一方不要再人为地额外制造人祸。人的生命是第一宝贵的,尊重人权,主要是尊重人的生命。他希望罗格千万不要直接参与对日侨的迫害这一行动,博爱、和平不能只停留在口头上。

写完信之后,格拉斯特才跟艾伦交换他的思考。让格拉斯特意外的是艾伦完全跟她弟弟一样赞赏美国政府的这一举措。托米就在这时来到格拉斯特家,格拉斯特希望托米给他帮助,替他说服他的同事艾伦。格拉斯特再次意外,托米也站在艾伦一边,她和艾伦一起跟格拉斯特展开了一场可称激烈的争辩。托米和艾伦称赞罗斯福总统的决定十分英明果断,托米觉得集中起来居住还不够,应该把他们全部驱逐出境。他们都批评格拉斯特太君子太善良,善良得像中国人敬拜的菩萨了。日本人让几千美国军人丧生,让夏威夷基地毁灭,日侨应当受到惩罚,应该教训所有日本人,让他们记住伤害美国应该承担甚后果。

格拉斯特承认,美国可以参战,可以公开以战争手段给日本打击,教训报复日本人,但借此迫害在美国的所有日侨,这事做过了,这样冤冤相报,会没完没了。

黛丽丝不完全明白大人们争论的问题,但她不愿意听到爸爸妈妈争论,爸爸妈妈发生争论,她心里很不开心,一家人争吵的生活太不美好,她不愿意看到这种不美好,也不接受这种不美好,她竟忍不住哭了起来,吓得三个大人急刹车闭起了各自的嘴。

黛丽丝的哭泣让三个成年人觉察到自己行为的过分,他们都努力克制住自己的冲动,一起转身向黛丽丝解释、安慰。女儿的态度在艾伦心目中至关重要,女儿从小到大,她最怕伤害她。她诚恳地先向格拉斯特检讨,而且提议以后在家里绝不再谈论战争。格拉斯特理解艾伦的心情,答应努力让家庭气氛始终保持在温暖状态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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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了《姊妹易嫁》之后,许瑞民才真正体会到恋爱的甜蜜,这甜蜜不是嘴和舌头所品尝到的水果食物的那种甜蜜,那种甜蜜只甜在嘴里,到不了心里。恋爱这甜蜜能甜到心里,能甜到你心醉,这是任何叫甜蜜的东西无法企及的一种境界。这种甜蜜无法用语言形容,也不是某一种具体行为所能表达,它是两个爱恋之人心心相印、惺惺相惜、心心相恋而随之自然生发的种种爱的举动综合组成的一种爱的能量与内涵,它像电,它像光,它像热,它像音乐,像自然界某种天然魅力,它又甚都不像,它就是能让两个相爱之人恨不能融合成一体,两个人变成一个人。两个人自然无法变成一个人,于是就只好爱,即使不在一处,两颗激动的心却紧紧地连在一起。

恋爱让许瑞民倾心努力,他不再只是天天早晨送苗雨欣去医院上班,他还天天在苗雨欣下班前赶到医院接她一起下班,只要不出差,天天如此。除了走路要与苗雨欣牵着手,无人处总要到苗雨欣身上抚摸让他陶醉却叫苗雨欣脸红的酥胸,单独相处时他又学会了吮吸苗雨欣的舌头,而且很快成瘾,一吮吸就跟娃儿吃棒棒糖一样没有够。自从许瑞民有了吃舌头的嗜好后,凡接送苗雨欣上下班,分手时他都要吃一会儿,有时还被旁人羡慕地盯着看到,弄得苗雨欣好难为情。

这些恋爱行为的实践与开拓,让许瑞民越来越感觉他再也离不开苗雨欣,一天不见他连觉都睡不着,睡不着想她变成了一种煎熬。自个儿的未婚妻,就在一个城里住着,何必要这样熬自个儿呢?许瑞民很决断地找到了解决的办法,他不想再熬了,这天接苗雨欣下班的路上,他直截了当向苗雨欣提出了结婚的愿望,苗雨欣十分意外。这倒并不是许瑞民剃头挑子一头热,苗雨欣倒不是不愿意结婚,许瑞民的激情不时传染给她,她只是觉得这么做有悖于当地的风俗习惯,古往今来,他们那儿定亲后一般得一年之后才可以结婚,刚定亲就结婚左邻右舍会说闲话,会怀疑他们提前生米煮成了熟饭,说他们可能是桃子熟了搁不住了。

许瑞民找到的冠冕堂皇的理由是战乱年代,甚意想不到的事情都可能发生,夜长总会梦多,别人爱说甚说甚,咱自个儿的事自个儿做主。苗雨欣感觉实在有点太仓促,又不想让许瑞民不开心,她也学会了迂回战术,说这事恐怕光他们两个说了不算,得经过两边长辈来商量确定。

爹娘在许瑞民心目中的地位永远是至高无上的,苗雨欣一提到爹娘,许瑞民那股热切当场冷却下来,他心里清楚得很,他不敢把刚才跟苗雨欣说的这些话跟他爹说,不是许子衡对他有多严厉,也不是许瑞民多么惧怕他爹,自打他上学到当记者,他爹从来没说过骂过他。越是如此,许子衡在许瑞民心中越是威力无比,他爹在他心里高大得他一直是对他仰视。许瑞民毕竟是记者,他跟苗雨欣说,他可以让他娘帮他去完成这个艰巨任务。他让她回家也跟她爹先下点毛毛雨。苗雨欣当然明白许瑞民这是爱她爱到了无法控制的地步,这爱让她心里甜蜜,幸福感常常让她情不自禁不分场合不论地点地贸然唱歌而叫周围的人奇怪。看着许瑞民那充满爱意的眼睛,苗雨欣只能宽慰他,她给他交底,只要他爹娘也都这么想,她爹没有作梗的理由,她也绝对不会让他作梗。

苗雨欣的话更煽旺了许瑞民内心的情火,他身不由己抱住了苗雨欣,又想吃她的舌头。苗雨欣拿手捂自个儿的嘴,朝上指了指。许瑞民一抬头,刹了车,没想到谈情说爱会加快时间的速度,路也会变短,就这么一会儿,他们已经到了苗雨欣家门口。

苗雨欣家传出了吆五喝六的声音,苗世雄与白丁香的高嗓门夹杂在一起。苗雨欣本不想叫许瑞民进屋,一听这气氛不知家里又在闹甚事。苗雨欣无奈地叹了口气,她跟许瑞民说,她娘是个命苦的人,生下她没多久就得病死了,有这个香姨家里就太平不了,她让许瑞民跟她进去看看。两个人刚穿过天井还没进厅堂,酒气和喧闹声争先恐后地扑过来迎接他俩,家里人在饮酒作乐。

苗世雄把酒全喝到了脸上,那张歪着的脸红得跟猴子屁股一个样,不知又甚事让他得意得忘掉了自个儿姓苗。未来的老丈人替儿子做了鼓吹,还连带把他自个儿因此感受到的自豪一起喷发给了许瑞民。原来是苗世雄要带一个中队伪军协助日军建集中营。

苗世雄的脖子歪得更加神气活现,一声一声妹夫夹带着酒气和唾沫星子从那歪着脖子的嘴里一起喷射到许瑞民脸上身上,许瑞民只能憋住暂不喘气。苗世雄朝外喷话的同时,手伸过来没轻没重地拉住许瑞民胳膊要他入席。因为还是没过门的女婿,许瑞民没法按自个儿的心性做事,他只能眼巴巴地向苗雨欣求助。

苗雨欣当然不愿意许瑞民跟她哥这种人搅和一起,她一面墙一样挡到苗世雄面前,说许瑞民本来就不会喝酒,她也不想让他喝酒。儿子到日本人那里做事,不说是苗志远梦寐以求,他确实打心里感觉荣幸,别的好处先不说,起码对自个儿这个家是个保护,往后,谁还敢欺负他们苗家,苗志远也有点得意忘形。他见闺女不给她哥面子,亲自站起来帮儿子撑面子。他跟苗雨欣说,今儿个是你哥的喜日子,你和瑞民应该给他贺喜才对,连席都不入,这样就太不给你哥面子了。他不容商量地伸手拉许瑞民坐到他旁边,说在这儿吃了省得回家再吃,这儿也是你的家。苗雨欣不好太扫她爹的兴,只好作罢。

苗世雄接连又跟许瑞民干了两杯,他就更不知道自个儿姓甚了。他当着一家人的面吹了起来。说日本人现在天下无敌,想整谁整谁,现在他们要报复美国,在潍县建集中营,把同盟国的侨民都抓起来关到这里,日本人相中了乐道院,要把乐道院改建成关押外国侨民的什么所,说穿了就是集中营。

日本人要占乐道,苗雨欣急了。乐道院做集中营,那我们的医院和广文中学咋办?苗世雄说,日本人还管你甚医院学校,别说学校医院,就是人,他们要谁的脑袋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苗世雄自小到大没让苗志远少操心。苗志远这辈子一直在商界打拼,商场如同战场,少不了结怨生仇。苗世雄小时候被人绑了票,苗志远出血扔了小半家产才保住这条根。不知土匪咋整了他,他的脖子让绑匪给弄歪了,赎回后,哪家医院也没能帮他正过来。脑子也让绑匪打木了,有点猪,不那么灵光。二十五了,请了好几个媒婆,没能把一个正经姑娘娶进家来。苗志远自个儿觉得过的桥比苗世雄走的路还多,他看儿子得意得有点过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他顾不得未来女婿在跟前,立马教导儿子凡事要三思而后行,别屎壳郎拴在鞭梢上,只知道腾云驾雾,不担忧死在眼前。如今英美已经对日宣战,这场战争究竟谁是赢家现在还说不定,跟日本人做事还是要多长个心眼,不能死心塌地一根筋,要给自个儿留回旋的余地。

苗世雄的脑子本来就猪,此刻那颗歪葫芦从里面往外麻,他哪还顾得老子儿子,苗志远的话现在进他的耳朵已经不是道理,他只知道老爹不赞成他的话,他很生气。他大声说,你老糊涂了!外面的世界你根本不知道!现如今世界上除了德国,就是日本了,美国根本不是日本的对手,珍珠港这么大一个海军基地,日军只用了九十分钟就摧毁了,日本人在世界上没有对手,跟日本人没有错,你就等着得好处享清福吧!

白丁香今天反了常,平常日一点都看不上苗世雄,不知为甚,她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竟吹捧起苗世雄来了。老头子你还真别说,世雄在外面闯荡这些年,真长了胆识,我看他天生就是做大事的人,今后苗家全得指望他。有世雄在日本人那里做事,还有谁敢欺负咱。世雄的话一点没错,咱就等着得好处吧!她娇滴滴地叫了一声世雄,以后你可得多关照你香姨一点,日本人来这几年,俺可连街都不敢上啊!这下好了,世雄你也想法给俺搞一个特别通行证,俺再也用不着担惊受怕了,也好天天到南坝崖去逛逛,俺都两三年没敢去逛商店了。

苗世雄这颗本已发麻的猪脑袋,经白丁香这么一吹,真晕了,他一口干了杯中酒,拿酒盅往桌子上一拍,说大家放心,从今后,潍县城还不是老子一句话,想要甚有甚,谁要敢对咱不敬不恭,俺就让他全家不得安宁。

苗雨欣忍受不了这种无聊的瞎掰,她拽了拽许瑞民的衣角。许瑞民心领神会适时地起身告辞,说还得回去赶一篇稿子,表示非常抱歉。人都无师自通会演戏,许瑞民表演得恰如其分,连苗雨欣都有点惊奇。他们倒也没挽留,两个人总算解脱出来,躲进苗雨欣房间,偷偷地抱着吃了一会儿舌头,让许瑞民心满意足过罢瘾,苗雨欣再借机送他回家。

稿子自然是子虚乌有,苗雨欣也不愿意陪着他们喝这种无聊的酒,美国日本谁赢谁输,还有那个集中营她也不感兴趣,她只关心日本要是真占了乐道院,他们的医院咋办。

一提到乐道院,许瑞民思绪立即活跃起来。只要跟苗雨欣在一起,他总有说不完的话。看到苗雨欣为乐道院犯愁,他找到了两个人共同关心的话题,他问苗雨欣知不知道乐道院是咋建的。苗雨欣是学医的,虽然医院在乐道院里,她还真不知道它的历史。许瑞民更来了情绪,每每碰到苗雨欣应该知道她却不知道的话题,他就更感兴趣。

许瑞民说,乐道院可说是交通发达直接促进文化交流的产物。别看潍县县城不算大,可经济发展在全国赫赫有名,一九三四年在中国、大陆、金城、盐业四大银行对全国经济的联合调查中,潍县经济列全国第十七位,到一九三八年日本鬼子侵占潍县时,潍县的商贸交易仍然十分兴隆。

苗雨欣津津有味地听许瑞民如数家珍般讲自己的故乡,她还真不知道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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