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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周大新中篇小说枝谈(2)

作为80年代的中国军人,历史重负的困扰和时代的精神激励催发、相生相存。生活的大波的奔涌激荡,各种新知、时代的光影,思想潮流必然给新时期军人思想烙下深深的印辙。但是作为来自农村,有着传统思想负担的子弟兵,不可避免地存在各种与时代潮流和历史前进不合时宜的芜杂。可贵的是,年轻的军人和这支有着优秀历史的军队,依靠本身的力量来清理思想的脉络,逐步剔除和克服限制伟大军队发展的消极因素,推进人生和军队向现代化征程前进。《军界谋士》中,大新描绘了几位“谋士”们对一次“902”演习的不同参谋作用,实际上是不同的人生价值观的外现。季参谋深沉世故,他原来“思想非常活跃,业务十分棒”,只因几次讨论训练问题时,当众给领导提了“正确意见”,被认为骄傲自大、目无领导,变得玩世不恭,老于世故了。白参谋则是工于心计。阿谀奉迎,察颜观色,事事处处讨好上级,而另一位参谋邢植生,在军长已经下达演习计划后,几次纳谏,力主己见,以论证其计划的疵漏。尽管有季参谋的前车之鉴,白参谋的好言规劝,即使被撤职受处分也不改他“以一个军人名义”对演习实际上是对军队对历史的负责精神。演习结束,军长在总结会上亮出谜底——他以这次演习训练为考题,“有意在部署上留下漏洞”,测试这些军中谋士们是否称职。军长奖勉说:邢植生的作为“或者是为了追求一个军人良心上的平静,或者是为了脚下这片国土的安宁,或者是为了对他的热爱的军事事业负责”,称赞那是敢于“死谏”的谋士,是值得尊敬的“高尚的人才”。这里,还可以补充为,邢植生敢于直颜“死谏”,是新时期军人掌握了知识才干后的一种自信精神,也是源于对自身价值的确认,是人生主体意识的觉醒和复旧。为什么季参谋、白参谋视在领导面前发表自己的正确意见为畏途,为什么人言环境对敢于直言的人视为不可理解,丧失了人生独立性的“集体无意识”,对任何习惯的冲破都不能够接受(当然其中也有个别私利者的有意的阻挡)。邢植生的所作所为虽是作为一个“军界谋士”应该做的,却被当做异端,可见人生的行进何其艰辛。但从又一方面,邢植生的形象映照出80年代军人形象的时代光彩。这不独在《军界谋士》篇中才有。在《走廊》中,我们又看到景凌耀这位闪耀着思想光泽的年轻指挥员。一次反败为胜的战役,本来可以减少伤亡,可以争取时间,赢得主动,然而为了自己的虚荣心的满足,某师师长景凌耀竟不顾客观实际,在没有明了敌情和战情的情况下,独断专行,致使战斗失利,“两个半班兵力被毁”。后来他亲自到火线“渗透侦察”,调整指挥艺术,实际上是他自身思维方式和行为方式的校正,也是他人生意识的重新确立和优化。患得患失,意气用事,耽误军中大事。作为一个优秀的指挥员不仅仅是有专业知识和才干,也要有崇高的思想境界、有对历史的彻底负责的精神。尽管景凌耀是一个成长中的典型,但他同邢植生、康赴一样不失为新时期军人的思想代表,无疑为军事文学画廊增添了异彩。

限于篇幅,对大新几部中篇小说的题旨蕴涵不能一一评说。写军人的思想意识在完成崇高职业时迸发闪射的光彩,写军人生活中多彩多色(杂色)的斑斓景观,更写那社会生活中的各种矛盾塑造和考验着军人……使大新作品有着较沉实的内蕴,又独异其趣,为读者注目。

作为大新的第一个集子,欣喜之余不免对其创作中的瑕疵饶舌几句。大新的小说很讲究故事性,大都有较完整的结局和归依。故事性增强了作品的可读性,乃属中国传师小说的圭臬,但艺术还要注意节制,讲求韵味。即便作为叙述语言的艺术,小说讲究“以少少许胜多多许”,曲尽其妙并非曲尽文意。前者是境界追求,后者只是场面铺陈。大新的小说有些故事头尾相衔,波澜起伏,似无懈可击,但并非就是展开了风云变幻的艺术空间,不免令人有冗长平淡之嫌。比如《“大门”被拉开一道缝隙》,我不太欣赏这种新闻报章似的写故事的方法,也许几位女战士与歹徒搏斗时心灵情感不如她们抗击邪恶时激烈,也许她们几位平淡无奇的人生之旅在突然事变面前显得黯然。我觉得,作家只是把她们的事迹给予了报道,而并不是刻画和塑造新时期女军人的形象,至少她们形象并非丰满。并不要求人物都具有“高、大、全”的立体雕塑,但形象价值的蕴藏和内涵的深阔,则不只是以写故事和写事迹奏效的。人物的情感的升华,人心波澜的揭示,人生矛盾的剖析和表现,这些在作品中不能说没有,但显得单薄,另外,构成小说的必然规律又令我怀疑——即使是歹徒抢劫行凶事在生活中实有,但案发中长时间与女战士搏斗而未被值班人员发现,让保藏重要机密的地方成为三位英雄孤身奋战的战场,英雄行为的惨烈,克尽军人之职,可是代价的付出也令人痛心。大新写一次演习计划实施前,因内部的“败类”偷窃机密,祖国“大门”被拉开了一道缝,故事情节展开出人意料,却又令人难以信服,多少影响了作品的内蕴深度。

由此我想到小说结构问题。大新的几部中篇结构上有些不均衡。由于几乎都采用写实之法,结构上的沉稳平实,无多腾挪跌宕之势,这同思想内涵的合拍适度,应当说是一种艺术的结构。但不能不看到,大新还是不大注重结构的变化。这几部中篇除新近的《走廊》稍呈一种多视角的描写外,其余大都是顺序法。再一方面是结构的局促之感。我认为大新的中篇大多是长短篇和短中篇结构,不客气地说是短篇的拉长。我不主张内容是紧凑单一而字数稍长就当做中篇。中篇与短篇的区别在于结构上的宏大与舒放,形式结构的轻重精宏决定一个中篇的成色和质地。作品的结构服从于作家艺术构想的总体体现,包括对一些表现手法的借鉴,对人物关系的设置和情节的铺排等。大新作品如前所说注重了故事的完整和可读,但作家的笔有时胶滞于故事的展现中,缺乏很好地跳开来表现故事,让艺术感觉和想象超然于故事框架之上灵动飞腾,并以宏大的艺术构思推助和抉发故事蕴藏的艺术内含。我以为,《粘土地》和《走廊》稍好一些。前者是描写文革中某排长“我”一次换防中的经历。它揭示了不正常年月畸形的人际关构,剖析了极左思潮的毒害,对人生中的温馨情怀也给予褒扬。“我”与豆苓的爱情纯真炽热,豆苓屈服于环境的压力又得不到所爱,最后悲惨而死。作品结构上并不奇异,只是依从故事发生发展娓娓道来,但人物的思想行为浸泡在情节的展现中,没有剧烈的震荡和冲突状,却蕴含着对这方土地和人民质朴善良的一往深情。《走廊》把战场中的正面冲突交火与侧面的战事引发的种种思想心态交织糅合,让不同人生观的体现,不同思想行为融汇在一个“战争的走廊”里呈多角度,不同人物的思想行为有了比照,瑕瑜互见,清浊分晓,内蕴有了层次和立体面。

如果注意一下大新几部作品发表时间,又可以看出他的艺术表现方法在逐渐变化。在写实与再现的同时,又有了写意与表现的结合。《粘土地》中的蝴蝶镇、“粱祝蝶”、关于金针菜等情节和细节的出现,《走廊》中大花蟒的通人性等,虽是外在的方式,却带来了变化的消息。我以为在各种新潮、新知不断涌来,在各种名目的艺术手法竞技时,如完全不去接受,呼吸新鲜空气,封闭自己是没有出息的。但作为以个性和独特风格为其生命的作家和文学作品,同时也要不失自己的创作风格。目前,所谓“向内转”与“向外转”的讨论甚热烈。“内转”注重艺术感觉,讲求心灵情绪的表现视角,“外转”注重社会环境和生活的影响。内与外作为一种方法,似不分轩轾高下,对不同的作家有不同的意义。我以为象大新这类作家,他的文学生命在于对社会人生的辛酸甘苦和人情世态的冷暖炎凉进行揭示和描绘,对历史创造者们踔厉风发的精神和气概进行讴歌和礼赞,出于这一严峻的题旨需要他的艺术手法多以写实为主。作家艺术视角应不断调整丰富,但服从于作家的素质和生活视域、以及他所表现的对象,也就是说,有一个属于作家自己的恒稳的支点。

一九八七年九月二十三日《文论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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