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4453000000034

第34章 捉私烟小敲竹杠 揪假髻大破悭囊

话说静斋春泉正在讲话,忽见一人自外奔入。那人见了春泉,叫声老爷,垂手侍立。春泉道:“你来做什么?”那人道:“老爷,我有一桩尴尬事情,要同你老人家商量一下子。”春泉道:“你鬼鬼祟祟,又串出了什么把戏了?”那人面孔一红,走近春泉身边,咬着耳朵讲了好一会子的话。春泉皱眉道:“我一竟叫你不要胡闹,总是不听,这会子果然闹出事来了,却又要我晦气。我不知前世欠了你多少债呢。”随向静斋道:“有现洋没有?”静斋道:

“要多少?”春泉道:“三百块够了。”静斋道:“待我去瞧瞧,不知有没有。”说毕,就到里帐房去了,一会子,出来道:“洋钱只有五十多块,钞票拼拼可好?”那人道:“钞票也是一样的。”静斋回到帐房,开出铁箱,把钞票洋钱点了个齐,跟手付过春记的帐,重又拿出,交与春泉。春泉也不点看,随给了那人,嘱咐道:“下回可小心一点子。再闯出祸来,我可不管了。”那人连应晓得,接了钱,欢天喜地的去了。看官,你道此人是谁?原来就是春泉的龙阳君王阿根。王阿根自与春泉有了特别交情后,趾高气扬,顷刻间换了一个人,从前的老相好花烟阿三,野鸡阿翠,连请了他五六回,也没有请到他一次,却与兹云庵尼姑名叫妙相的好上了。这慈云庵本是一所佛店,共有尼姑五名,一师四徒,师名梦昙,本是开堂子的老鸨,因为虐待讨人,被人告发,讨人发了济良所,还要打,还要罚,弄得人财两失,恼的他把三千根烦恼丝一刀截去,遁入空门,作了尼姑。幸亏说话来得,东也捐,西也化,竟募集了好几百块钱,就开起这爿慈云庵佛店来。起初只租得一幢房子,后来生意发达,改租了两幢一厢,便铺设几间精致房间,请那些女檀越,某总办千金,某买办姨太,某董事少奶等,前来随嬉随嬉,消遣之局总是麻雀八圈,就中抽几个头钱,贴补贴补,手里倒也着实宽裕。上海地方,本是男女混杂的所在,何况庵观寺院?说起来总是十方世界,只消费上一副香烛,就不能禁止人家不进来。所以此时,女香客之外,更有一班爷们,也时常进来烧香参佛。佛法平等,男女从无歧视,梦昙待对男女檀越,自然总是一般的殷勤,姐们爷们,聚在一堆儿,还有甚好事情干出来。梦昙只要布施到手,任你翻天覆地,全都不管,所以慈云庵此时竟成了个秘密待合所。梦昙手里活路了,顿时敢作敢为起来,连收四个徒弟,都是苏州下乡小人家的女孩子,面貌儿都长得很过得去,妙莲,妙华,妙相,妙庄,都出了重价卖来的。梦昙便教他们修饰工夫,外交手段,这四个女孩子倒都是可造之材,教不上半载,居然都成就了。梦昙把庵基再行扩充,租了所三幢两厢房屋,四个徒弟,特装了四间极精致的云房,以便接待香客。妙莲等每日薄施脂粉,略画蛾眉,把一绕圈刘海发,剪得斩齐,穿了玲珑紧狭的僧衣,走向人前来,又飘逸,又潇洒,真是出落得精神别样的风流。上海人眼光里,庸脂俗艳,本瞧的有点子腻了,情波孽海中,忽地涌现出四朵特别花儿,眼睛前自然一亮,那生意不用说得,总兴旺的。王阿根就和妙相两个攀成相好,不料灵犀甫通,珠胎已结,妙相渐渐的怀酸呕食,病妊起来。下过几回药,偏是没中用,肚子一天膨涨一天。梦昙便向阿根大开谈判,要他捐助五千块洋钱,便把妙相还了俗,嫁给他。阿根与春泉虽是要好,但一时间要他拿出五千块钱来,如何能够?只得学着外务部对外手段,敷衍挨宕,一竟缓下来,今天约明天,明天再约明天,一日三,三日九,直约到十月满足,看看要临盆了,此时梦昙也着慌起来,妙莲见了,便问师父:“你慌点子什么?这又甚么事,值得恁的着急?上海又不比别地方,医院最是多不过,真真要产,就送他到医院里去,产了下来。”梦昙道:“我岂有不晓得医院里接生,很是妥当,无奈他没有发髻,如何可以进去呢?”妙莲道:“没有发髻碍什么?现在男人家都兴的剪辫子?剪掉了辫子,说是时派,我们剪掉个巴发髻,有甚不兴呢?”梦昙道:“快不要提起,剪辫子了,前天儿张园开什么剪发大会,那些小伙子被朋友说得起劲,一时兴头,都把辫子剪掉了,回到家里,受了老婆一顿臭骂,重新装戴假辫的不知有到多少?你还提起剪辫子。”妙莲道:“师父,你真笨呢,剪掉辫子好装假辫子,没有发髻,难道不好装假发髻么?”梦昙道:“假发髻怎样装呢?”妙莲道:“自然总和假辫子差不多装法,假辫子怎样装,假发髻也怎样装。”正说着,忽见一人自外而入,笑道:“道地得来,好似装过似的,我们将来要装假发髻,只消来请教你是了。”两人齐吃一惊,抬头见是妙华。妙莲笑骂:“浪蹄子,鬼怪似的,唬人家一跳,走进来脚声音都没有。”妙华道:

“你自己要紧讲章,没有留心我,倒说我鬼怪似的。梦昙道:“不要争论了,我们计议正事罢。”随向妙莲道:“装假辫子有用网巾,有不用网巾。不用网巾,就装在帽子上的;用网巾的,粗看去好像与真的一般,细细瞧起来,额上总有一条线痕。现在我们如何装法?”妙莲道:“自然总用网巾了。”妙华道:“既然装了假发髻,就不到医院里去也不要紧。杨稳婆不是与师父很要好的么,妙相就到他家里去生产,也很妥当。”梦昙道:“这话也通,我们准定同杨稳婆商量起来,他如肯答应,省得再到医院里去了。”妙华道:“要说就去说,我看妙相就在这几天了。”梦昙道:“你又没有生产过,怎地会知道他就在这几天?”妙莲道:“师父,你怎的知道他没有生产过?他是个过来人呢。”妙华道:“那总是王八这死鬼告知你的。王八原和我很要好,后来被你勾引了去,就嫌起我来了,说我许多不好听的话。”

梦昙道:“不要争了,你们都是我的徒弟,都替我做生意,吃亏点子,便宜点子,好在都不是别人家。现在他日子近不近,你怎么瞧的出?不妨说给我听听。”妙华道:“妙相这两天,小便勤的紧,那不是生产的消息么?”梦昙道:“我是没有生产过,不知里头的关子,既然这样,快去同杨稳婆商量。”妙华妙莲齐说,那原要你自己去说的。梦昙随坐车子到杨稳婆家里,那知来得不巧,杨稳婆家堪堪有两个亲戚在,杨稳婆的儿子陪着讲话。瞧见梦昙进来,忙着站起身来,口称老师太,今日甚么风,吹你老人家寒家来坐地?我妈一竟念起你呢。梦昙道:“便是我也很念他,为甚不到小庵里来坐坐?我要来张他,又因几家公馆里的太太小姐少奶们,终日在小庵里同我谈天,我这身子被他们绊的牢牢地,一步都离不开。今日捉空跑来张张他,他老人家可在楼上?”杨婆儿子道:“老师太,多谢你大远的诚心请过来,我妈生意上去了,就要回来的。老师太请坐坐,我去倒茶来。”说着倒上一杯茶,随道:“我妈本想庵里来张张师太,因为我们这生意,天天在红房里穿出穿进,庵里头有菩萨,罪过不过,所以一竟要来,一竟没有来。”梦昙道:“哎哟,这碍什么,小庵里天生婆婆也有的。”杨稳婆儿子敷衍一回,又过去和亲戚谈天了。梦昙举目瞧杨家两个亲戚,一瘦一胖,估量去好似公门中人。只见瘦子道:“昨天真是晦气,刚到镇东市梢上走走,就碰着两家私烟间。”胖子道:“这是你财运来了。现在禁烟公事,办得最严,上头吩咐过,查见私售灯吃,回都不必回,就好捉进来重办。”瘦子道:“我也知道,故而心上倒很喜欢,踏进门,乡董保正,都在那里开灯。烟间老板认做我也是吃客,向我道,里头有铺空着,可要排一挡?我不动声色,叫他拿两盒烟来,等他点好烟灯,挑好烟膏,我就喊老板过来讲话,冷不防把他一把辫子抓住,拖他城里去见官。这老甲鱼吓得什么似的,向我作揖打拱的讨饶。

我说不相干,我肯饶,官不肯饶,官不肯饶,我也没法。乡董保正,一齐起来解劝。乡董道,这事兄弟要卖一个情,求你老哥,可否瞧在兄弟分上,就此放过他手。这里头道理,兄弟知道的,决不会叫你老哥过不去。我道,董事老爷客气了,我是个应役的人,怎敢和董事老爷称哥道弟?老爷方才的吩咐,我本不敢不遵,只是县里派我下来查烟间,这会子查着了不回,县里晓得了,叫我那里吃得住?董事老爷,我这两片屁股,究也是爹妈肉做的,这个事情,求你不要管了罢。乡董道,老哥,省事点子罢,开烟间的也是苦恼人,俗语说得好,得放手处且放手,得饶人处且饶人,你一报官,他一家儿性命都休了。落得做个好人,积点子阴德,从来说公门里面好修行,再者县里也不是不抽乌烟的,他也是个大瘾头,他要禁人家,自己先应禁禁自己这张口。我道,董事老爷,你这种话,不能向我讲的,你有本领,自己向县里当面讲去,就算他真个抽乌烟,府大人不讲话,禁烟公所不讲话,就没有人能够管他了。他叫我出来查烟间,我吃了衙门里的饭,就不能不遵他的号令,董事老爷,你道我的话差了没有?”胖子听到这里,就插问道:“敢是说戗了,就此散场不成?本来你口子太老了,放松一点子就好了。你也枉恐是老公事。”瘦子道:“戗倒没有说戗,最好笑乡董叫这老甲鱼拿出二十块洋钱来,说给我买酒喝的。你想这么一件天大的公事,只值得二十块钱,好笑不好笑?叫我如何答应得下?保正又出来相劝,我向保正道,你也是吃公事饭的,一应事情瞒不过你,这么一桩公事,只有二十块洋钱,叫你做了我,肯答应不肯答应?保正道,事情总要看事情起的,油水多的,自然多揩一点子,油水少的,也只好将就将就。现在我来做主,叫他再补了五块钱,好不好?我道,数目太离得远了,公事公办的话,且都丢开,敲开板壁说亮话,这桩事情,没有五十块洋钱,叫他也不必谈起。他肯拿出五十块钱来,我就瞧董事老爷和你老哥的分上,替他担一个不是,放手不管。他如果婆婆妈妈,索性叫他不必破费了,同我一起去见官。或者县里老爷瞧见他人穷年老,发起慈悲心来,准其售卖,也说不定。那时他便是奉宪开烟间,我拍他马屁都来不及,还敢向他放一个屁么?保正道,你老人家不必拿他消遣了,他是个没中用人,听了玩话要上当的。这样罢,我再叫他加了五块钱,凑满三十块如何?我冷笑一声道,你怎么也和我做起生意经来了?我素性爽快,你是知道的,十块八块的事,也不和你来开口了。现在只有两个句话,肯,叫他拿出五十块钱来;不肯,就歇。”胖子道:“这样,是决撤了么?”瘦子道:“决撤总算没有决撤,吃了这许多年数公门饭,难道看风使帆那点子小节目还瞧不出么?做好做歹,总算弄着了他四十块大拉斯。”胖子道:“好了,四十块洋钱,有半个多月鸦片好抽了,怎么还说晦气呢?”瘦子道:“那里有半个多月,现在鸦片烟贵不过,我烟瘾又大,一块洋钱,只有五钱多烟好挑,四十块钱,不够我过十天的瘾。”胖子道:“就十天也好了,总算是意外财香。”瘦子道:“晦气事情,就在后头,我拿着了钱,快快活活回到船里去过瘾。不料才抽得两筒,祸事到了,啪踢啪踢啪踢。”胖子道:“什么响?”瘦子道:“什么响,乡下人跳上船来呢。”胖子道:“跳下来做什么?”瘦子道:“来和我过不去呢。霎时间跳下三五个狠霸霸乡下人,揎拳捋臂,来夺我的烟盘家伙。齐说你是捉私烟的,怎么也在抽鸦片?知法犯法,和你自治公所去讲话。

我通只一个子,单人独马,如何敌得过他们?只得听他们把家伙抢去,别的倒也罢了,只可惜一大缸陈公膏,足有八两几钱,抢夺时光,竟被泼翻在船舱里头,现在想着,还有点子心痛。”胖子道:“这班乡下人胆子倒大。”瘦子道:“想来总有人主使的,光是乡下人,那里有这般的胆量?”胖子道:“后来这事怎样结果?”瘦子道:“他们把我的烟盘家伙,交到自治公所里,谁料自治公所里的书记徐先生,也正在过瘾,听得乡下人喧闹,丢掉枪出来询问。乡下人先抢着讲话,我也不同他们争论,尽让他们去讲,等他们讲完了,徐先生问我,我道,这烟盘家伙不是我的,我素来不抽乌烟,县里老爷也晓得的,此番奉着县里谕,下乡来查私烟,办理公事,不免认真一点子,他们都怀了怨,特特种赃诬我。这家伙实不是我的。

徐先生道,你这一面之辞,我也不便相信,待我细细的查,查明了再行禀县。又向众乡人道,你们且去,我自有道理,替你们出这口恶气。乡下人听了,只道徐先生果然要和我过不去,哄然散了。徐先生见他们散了去,向我道,你抽鸦片怎么这样不小心?现在禁烟当口,面子上总要遮遮,今天幸亏撞在我手里,倘然张老爷在此,你可就要吃苦头了。说毕,就把烟盘家伙还了我。我见他这样用情,倒不好意思白领他,只得把泼剩的大半缸陈公膏送给了他。

你想这八两多的陈公膏,一小半泼翻在船舱里,一大半送给了徐先生,晦气不晦气?”胖子笑道:“三种烟鬼混在一堆儿,自然要捣蛋了。”瘦子道:“怎么是三种烟鬼?”胖子道:

“你吃衙门饭,可以算得官烟鬼。乡下人只好算是私烟鬼。徐先生在自治公所办公,可以算他公烟鬼。那不是三种烟鬼是什么?”梦昙听了,才知这瘦子果然是差役。忽见杨稳婆儿子起身道:“妈来了。”梦昙回头,见杨稳婆已经跨进门口,随也起身相迎,口称杨妈妈你一竟好,生意忙呀?杨稳婆道:“哎哟,昙老师太,好多个月不见面,想煞我老太婆了。”紧步上前,执住梦昙的手,笑道:“昙老师太,你越发发福了。究竟你们修行人菩萨保佑,我一竟羡慕你,要学你这么一日,那里能够。”回头瞧见了两个亲戚,又过去和亲戚周旋一会子,又过来和梦昙讲话。梦昙悄问:“这两位是府上何人?”杨稳婆道:“都是寒家亲戚。胖子姓赖,名叫赖啸吟,是我的表弟,从前在粮台上帮收钱粮的。瘦子是我的内侄,名叫劳有义,在县里充当皂班的。”梦昙道:“杨家妈妈,我借你房间讲一句话,好么?”杨稳婆道:

“很好很好。”说道着,就向赖啸吟劳有义道:“我和昙师太楼上去一会子,你们坐坐,吃了晚饭去。”赖啸吟道:“老阿姊尽可以不客气,我们都是自己人。”梦昙跟杨稳婆到楼上,随道:“我有一桩事情,要和你商量。我们的妙相怀了孕,你也知道的。”杨稳婆道:“不错,从前你也叫我下过药,怎么没有效验?现在可怎样?”梦昙道:“现在快要监盆了,所以要和你商量呢。”杨稳婆道:“敢是请我去接生么?”梦昙道:“庵里头如何可以产子?我想就与你商借一间房子,让他到这里来,这件事情索性重托了你,你道如何?倘然这里不很便当,我就送他医院里头去。”杨稳婆忙道:“便当便当,尽管送他来是了。只是还有句话,倒不好不先向你说明,令徒是出家人,衣裳打扮,都与俗家不同,这里邻舍都不甚好,露了眼,未免要起风波,闹出事来,大家都不安静。你送他来,须夜里送他来,日间万万不要来。”梦昙道:“这个倒不劳过虑,我已经预备定当了,叫他装作俗家打扮。”随把装置假髻的事,告知杨稳婆。杨稳婆道:“此计大妙,亏你怎地想出来,戴上网巾,装上假髻,再戴上一个兜,任你仙人也瞧不破。准定这样送来罢。”梦昙辞着出来,随到昼锦里置办网巾假髻女兜各物,回到庵中,把妙相装扮起来,一瞧时果然很像。又向用着的大姐,借了几件俗家衣服,穿着定当,连夜送到杨稳婆家里。事真凑巧,送到第一夜,居然就产下一个孩子来。杨稳婆家两个亲戚还没有去,见日间忽来一个尼姑,晚上忽地来一个妇人,到了夜半,又忽地产起小孩来,这种迷离恍惚的情形,瞧见了不胜诧异。赖啸吟悄向劳有义道:“这个妇人路道瞧去不正,不知可有点子油水没有?”劳有义道:“就是不正,捏不着把柄,拿他怎样?只好白瞧瞧罢了。”赖啸吟笑道:“你惶恐吃了这许多年数衙门饭,连这点子计策都想不出么?我们吃衙门饭的人,象牙木梳要算光,也会捉出他破绽来,何况这事,本来有衅隙的呢。”劳有义道:“不要响,快听听,楼上在讲话呢。”赖啸吟侧耳静听,只听杨阿大道:“妈,妙相师太的益母草,我已替他煮好了,可要盛点子上来?”又听杨稳婆道:“讲话留心点子,下底有人客在呢。师太师太,被人家听了去,又要闯出祸事来了。”杨阿大道:“这碍什么?人客又不是别人,一个是表舅舅,一个是表哥子。”杨稳婆道:“你孩子家,知道点子什么?舅舅哥哥,他可同你一个灶头上吃饭的么?”啸吟有义听得清楚,啸吟道:

“听见么?这寡老是尼姑乔扮的,你我快上去,揪掉他发髻,弄几个钱来用用也好。”有义听得,顿时快活起来,于是穿衣起身,放轻了脚步,蹑手蹑脚,步上楼去。杨阿大瞧见,喊说舅舅哥哥上来做什么?赖啸吟道:“我们特来向师太道喜。”杨稳婆听得,忙上来拦时,劳有义已走到床前了,向妙相道:“恭喜师太,添了一位官官,恭喜恭喜,我们特来讨一个喜钱。”杨稳婆道:“阿义,你讲甚玩话儿,师太不师太,这是费公馆里少太太呢。”劳有义道:“姑母,你不用与我争得,你说是少太太,我给凭据你瞧,这可是少太太?”说着,举手上前,把妙相的假髻网巾只一揪,白雪雪一个光头早露了出来。杨稳婆再不料劳有义会使出这迅雷不及掩耳手段来,早吓得面无人色。赖啸吟见劳有义得了手,也抢说道:“果然是一位少太太,我们得罪了少太太,不知公馆里老爷要怎样办我们呢?”杨稳婆道:“这原是我不是,你们都是我自己人,就求你们看过点子罢。”劳有义道:“姑母,我可同你不是一个灶头上吃饭的呢。”赖啸吟道:“闲话少讲,拿出五百块钱来,万事全休,拿不出钱,我就拿这假髻网巾,同你茶会上去讲话。”杨稳婆道:“有话好讲,舍母里人吓不起的,快下底坐罢。”劳有义道:“这话也是。啸叔叔,我们下去罢。”赖啸吟道:“下去就下去,不怕他们飞了天外去。”说着,转身就走,劳有义也跟下楼来。杨稳婆道:“他们是出家人,苦恼的很,五百块钱如何拿的出?叫他稍微拿几个钱出来香香手,好不好?”赖啸吟道:“老阿姊,不要和我做甚生意经了。兄弟的性子,你总也晓得,几曾见我开了口有还过价的?”劳有义道:“姑母,我们都是自家人,难道还有甚虚价不成?”杨稳婆道:“这样罢,叫他拿了一百块钱出来,瞧我分上,就此丢开手。”赖啸吟笑道:“天下那有这样便宜的事?悬天索价,着地还钱。就苏州人一半价,也要二百五十块钱呢。”杨稳婆道:“你是要二百五十块钱么?”赖啸吟道:“我说的是五百块。”杨稳婆道:“一口咬定五百块,是不成功的。你总要让点子下来,我再加点子起来,两面凑凑,就成功了。”劳有义道:“姑母,这不是买东西,做交易,有甚行情讲?是便是的办法,不是便不是的办法,一句话够了。”杨稳婆道:“我可不能够做主,且上去问声本人看,本人肯答应最好,不肯答应,也不干我事。”赖啸吟道:“很好很好,我候着,你就去问。”杨稳婆上楼去了一会子,下来道:“总算谈妥了,费了我多少唇舌。”赖啸吟道:“可是五百之数?”杨稳婆道:“你还说五百呢,谈到二百五十,已经吃力的很,再大我也不便谈了。”赖啸吟道:“老阿姊,二百五十块钱,我是没有说过。”杨稳婆道:“可以了,你们再不答应,我也没有法子好想,只好听你们去闹罢。”赖啸吟道:“这个钱又不是我一个儿用的,我也不好答应。”杨稳婆又问劳有义,劳有义道:“瞧姑母分上,叫他再添五十块钱,拼满三百块,我就劝啸叔叔就此放手。”杨稳婆无奈,只得道:“说呢我也不便再去说,五十块钱,只好我来认个晦气,替他填上了。”欲知赖劳两人如何回答?且听下回分解。

同类推荐
  • 花草蒙拾

    花草蒙拾

    本书为公版书,为不受著作权法限制的作家、艺术家及其它人士发布的作品,供广大读者阅读交流。汇聚授权电子版权。
  • 景教三威蒙度赞

    景教三威蒙度赞

    本书为公版书,为不受著作权法限制的作家、艺术家及其它人士发布的作品,供广大读者阅读交流。汇聚授权电子版权。
  • 忆平泉杂咏 忆春耕

    忆平泉杂咏 忆春耕

    本书为公版书,为不受著作权法限制的作家、艺术家及其它人士发布的作品,供广大读者阅读交流。汇聚授权电子版权。
  • 送卢管记仙客北伐

    送卢管记仙客北伐

    本书为公版书,为不受著作权法限制的作家、艺术家及其它人士发布的作品,供广大读者阅读交流。汇聚授权电子版权。
  • 花木鸟兽集类

    花木鸟兽集类

    本书为公版书,为不受著作权法限制的作家、艺术家及其它人士发布的作品,供广大读者阅读交流。汇聚授权电子版权。
热门推荐
  • 挺进产权交易市场

    挺进产权交易市场

    本书概述了我国产权交易市场和民航运输业的发展现状,结合案倒讨论了产权交易市场在民航企业重组中的积极作用,剖析了航空公司进场交易的基础及方案选择。本书对于从事民航企业发展和产权交易市场理论研究及实际运用的人士颇具参考价值。
  • 最好不相忘:张爱玲传(典藏版)

    最好不相忘:张爱玲传(典藏版)

    张爱玲的一生,充满了传奇色彩。无论是她的写作,还是她的生活,都可谓是大起大落、大悲大喜。太多的人,沉醉于她笔下的故事中,却忽略了那些故事的背后,她若隐若现的寂寞身影。本书在查阅大量史料的基础上,结合张爱玲的众多作品,追溯了张爱玲似若传奇的一生,并挖掘出了诸多关于张爱玲的不为人知的故事——年少恐怖的遭遇、结实炎樱、成年后与胡兰成的爱情、五光十色的成名经历、大洋彼岸与赖雅相识相恋、老年孤老他乡……比期现有的对张爱玲的各种记述,本书更为完整、详细、清晰,呈现了一个更为真实的张爱玲。作者用凄美的文字还原了那个民国第一奇女子的一生,走进她的内心世界,将独属于她的时光,刻成一段新的传奇。
  • 心灵的日出:感悟一生的精美散文

    心灵的日出:感悟一生的精美散文

    在读、品、悟的过程中,激活自己的思想、感情,初步学会用人文社科的研究方法去探究文学案倒,用自己的眼睛和心灵观察、体验、构建新的生活世界和艺术世界。
  • 北回归线

    北回归线

    《北回归线》是亨利·米勒自传性三部曲之首,描写了米勒同几位作家、艺术家朋友旅居巴黎的生活经历,同时通过对工作、交谈、宴饮、嫖妓等夸张、变形的生活细节的描写,展现了穷困潦倒的艺术家们的内在精神世界,诘问了在这个杂乱无序、肮脏的世界生存的意义。该书出版后吸引了众多读者,1961年在美国解禁后更是成为畅销全球的文学名著,深刻影响了二战后的欧美文坛。
  • 适是少年时

    适是少年时

    “卧槽!这女二太可恶了!导演我演什么?”萧意一脸的义愤填膺。陈楚微笑,淡淡的说:“女二。”【段一】“陈楚!你是不是专门针对我啊!每部戏我演的都不是好人!说!你是不是嫉妒我的智慧与美貌!”然而陈楚并没有理她。【段二】“萧意你好笨啊!”“我体育比你好!”“那是因为上天给你逃跑的潜能而我,并不需要。”【段三】“你你你!”“我我我?”“陈陈陈……”“我叫陈楚,不叫陈陈陈。”
  • 喜劫良缘,摄政王的小娇妃

    喜劫良缘,摄政王的小娇妃

    穿越三好,吃好喝好睡好。穿越三早,早嫁人早生子早死。有此秘笈,回现代有望。想她傅家小姐谨记上面几条人生格言,正职看书绣花聊家常,偶尔兼职当公主太傅,已然小心翼翼,自求多福,没空招惹变态。娶妻三能,能下饭能陪喝能暖床。娶妻三有,有胆识有心计有他。得此女子,娶妻有望。想他当朝摄政王爷心有标尺碍于无人,正职养虎为猖陷害忠良,偶尔兼职扰乱民生,无敌是他最大的痛,若是有人引了他的兴致,自然是没理由放弃啊。某女受虐多次狂怒,“你是不是有病,遛狗一样一收一放!”某男依然不动声色,“姑娘如此自贬,本王自然不敢反驳,其实,都是玩物,可本王是把你当风筝!”【情节虚构,请勿模仿】
  • 接近一种本质

    接近一种本质

    周语,散文家,安徽散文家协会理事、中国散文家协会会员。陕西师范大学出版社《靛蓝小孩》(indigo children)书系的主编。他在自我精神领域里踽踽前行,执着而坦然,他自诩自己笔名意为“一册周易,半部论语”,也只有对历史文化持有如此的敬畏与热爱,才能成为真诚的书写者与解悟者。周语的文字,就是他用“指尖流水”描绘的心灵史,因其为人的赤诚与为文的热诚,让他的文字比天空更加澄明透亮。
  • 高血压、糖尿病、高血脂食疗与宜忌(新生活百科全书)

    高血压、糖尿病、高血脂食疗与宜忌(新生活百科全书)

    据卫生部报告:我国已有高血压患者1.6亿,血脂异常患者1.6亿,超重者2亿,肥胖者6000万,糖尿病患者2000万,更严重的是每天还在增加数以万计的新的年轻的“三高”患者。2007年,在北京市各大医院心内科就诊的高血压,高脂血症和冠心病患者中,25%的病人同时伴有糖尿病;在众多糖尿病患者中,仅有不到10%是单纯的糖尿病,有40%合并高血压或高脂血症,而有50%同时合并高血压和高脂血症。
  • 姻缘绘:我的前世夫君

    姻缘绘:我的前世夫君

    他是北齐传说中的战神,也是先皇第六子,奇谋睿智,骁勇善战。传闻他生的俊美如斯,待部下如同手足;传闻敌国军队只要听闻他挂帅,便主动退降,不愿与他交战;还有许多关于他的传闻,可传闻中他最终却为了一个身份卑微的舞姬夜闯皇宫禁地,血染宫墙,犯下谋逆之罪,筋脉尽断,成为废人。她只是现代的一缕幽魂,跨越千年,成了大玥王朝的亡国公主,被赐给北齐国那个传闻中残忍嗜血、古怪暴戾的废人王爷做妃子。大婚之夜,竟有狂人当着王爷的面,洞房之内敢调戏与她,而她那王爷夫君却视若无睹,冷眼旁观……
  • 校园三剑客·木乃伊复活(经典版)

    校园三剑客·木乃伊复活(经典版)

    “校园三剑客”在埃及调查金字塔的神秘事件时和盗墓者发生了冲突,受到了盗墓者的陷害。三人进入了金字塔的中心,却不小心启动了一个远古的开关——木乃伊复活了,向城市发起了进攻,令世界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他们能否成功阻止木乃伊?能否顺利地破解金字塔之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