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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罗泽南 李续宾 王錱

汤鹏、魏源,大言经世而行或不掩;罗泽南、李续宾、王錱,笃实辉光而其德日新。汤鹏、魏源,犹以华士腾口说;罗泽南、李续宾、王錱则以醇儒笃躬行。而遭逢世屯,奋身扞乡里,练丁设防,遂创湘勇,而起书生以当大敌,蹈难不顾,师弟僇力,转战大江南北,师殕而弟子继之,智名勇功,后先彪炳,羞武夫之颜,关其口而夺其气,亦其素所蓄积然也。汤鹏、魏源,高文雄笔,沛然出之,声采炳琅,腾诵士大夫。而罗泽南、李续宾、王錱,文采不艳,辞达而已;然其声教遗言,皆经事综物,公诚之心,形于文墨,尤足以匡世拂俗,而有补于当世。

罗泽南,字仲岳,湘乡人。十岁能文。家酷贫,大父拱诗屡典衣市米,节缩于家,专饷于塾。而泽南溺苦于学,夜无油炷灯,则把卷读月下,倦即露宿达旦。年十九,即课徒自给,而丧其母。次年,大父及兄嫂相继殁。十年之间,迭遭期功之丧十有一,至二十九岁,而长子、次子、三子连殇。是岁为道光十五年乙未,大旱饥,泽南罢试徒步归,夜半叩门,则其妻方以连哭三男丧明。时饥甚,索米为炊,无有也。泽南益自刻厉,不忧门庭多故,而忧所学不能拔俗而入圣;不忧无术以资生,而忧无术以济天下。三十三岁,乃补县学生。逾四十,乃以廪生举孝廉方正。假馆四方,穷年汲汲。与其徒讲论宋儒濂洛关闽之绪,瘏口焦思,旸衍厥旨。其大者,以为天地万物,本吾一体,量不周于六合,泽不被于匹失,亏辱莫大焉。凛降衷之大原,思主静以研几,于是乎宗张载而著《西铭讲义》一卷,宗周敦颐而著《太极衍义》一卷。幼仪不慎,异说不辨,则趣向不端,于是乎宗朱熹而著《小学韵语》一卷,辟王守仁而著《姚江学辨》二卷。严义利之闲,于是乎有《读孟子札记》二卷。穷阴阳之变,于是乎有《周易本义衍言》若干卷。旁及州域形势,而有《皇舆要览》若干卷。百家述作,靡不研讨,而其本躬行以保四海,则交通旁推而不离其宗。其后太平军洪秀全、杨秀清起广西,乘胜远斗以躏藉湖南,而里中书生多攘臂起,团民壮,捍寇患,死绥踵接而逐之湖外,则泽南之教也。咸丰二年,洪秀全围长沙,县令召泽南练乡勇,巡抚张亮基檄赴长沙。而同乡曾国藩以侍郎在籍,奉诏督治团练,亦在长沙。因与泽南讲求束伍技击之法,晨夕训练,湘勇自此始,而太平军之势日以沮。泽南以所部与太平军角逐,历湖南、江西、湖北三省,积功累擢官授浙江宁绍台道,加按察使衔、布政使衔。所部将弁,皆其乡党信从者,故所向有功。前后克城二十,大小二百余战,其临阵审固乃发,以坚忍胜。或问制敌之道,曰:“无他,熟读《大学》‘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数语,尽之矣。《左氏》‘再衰三竭’之言,其注脚也。”亦本周敦颐主静察机之说。其治军以不扰民为本。而视东南安危,民生冤苦,如饥溺之在己,与其所注《西铭》之指相符。军行所至。士民欢跃,或输敌情,或诉所欲,餽肉饷饭,如家人父子。得道多助,屡破大敌,而善以寡击众。乡人化之,荷戈从军,蔚成风气。时为之语曰:“无湘乡,不成军。”藉藉人口。而不知无泽南,无湘军。惟泽南以宋儒之理学治兵,以兵卫民,皎然不欺其志。此湘军所以为天下雄,而国之人归颂焉。傥好驰马试剑,漫事从军以攫富贵,豪闾里,而不体泽南之以宋儒理学治兵,以兵卫民之指,意气自雄,是则泽南之志荒,而湘之所以为勇者亦耗矣。自来言宋儒之理学者,往往小廉曲谨,可以持当躬,而不足以任大事。顾泽南义勇愤发,本之问学。朝出鏖兵,暮归讲道。中间屡遭惨败,而志不挠,气益壮,讨部众而申儆之,或解说《周易》以自遣云。泽南以咸丰五年帅所部随湖北巡抚胡林翼攻武昌,一日,大破太平军,追薄于城,城上炮如雨,一弹中额,裹创战。归而剧,日夜危坐不寐。越三日,病甚不能起,语喃喃皆时事,忽开目索纸笔书曰:“乱极时站得定,才是有用之学。”仰卧,汗出如沈,握林翼手曰:“死何足惜,恨贼未平。愿以兵属迪庵。”迪庵,其弟子同县李续宾字也。语毕而瞑,予谥忠节。著籍弟子数十人,同县王錱及李氏续宾、续宜兄弟尤显名。而续宾久相随,引为贰,遂代将。

李续宾,字克惠,迪庵其号也。身长有膂力,习骑射,挽三石弓。泽南讲学里中,折节受学。及泽南练湘勇,遂引为佐。而泽南分所部为二营,以右营属焉。特敢战,所称湘右营者也。寻擢左。自从军,待泽南循循弟子列,退然若无所知能,而临阵骁锐,善出奇制胜。每太息谓:“天下本无难事,心以为难,斯乃真难。苟不存一难之见于心,则运用之术自出。今之时,岂无济变之才?而其心不挚。即有济变之心,而其计不决,所以难耳。军事之成败,其所争则在利钝,成与败显然易解。所谓利钝者,大约先一著为利,后一著为钝。徒以心不挚,计不决,而军兴以来,这贼每先走一著,官军每走后一著,一日纵敌,祸成滔天。”其用兵专以救败为务,疾击争先。其在军中,泽南挈持大纲,而战守机宜,胥续宾主之。湘军之兴,诸将多以勇烈自诩,慷慨陈辞;续宾则含弘渊默,稠人广坐,终日不发一言。恒曰;“事由心定,毋张皇。”遇敌则以人当其脆,而己当其坚;粮仗则子人以利,而己取其成;分军则留强者以予人,而留弱者以自隶。士卒归心,乐为之用。既代将,转战湖北、江西,克九江,累官擢浙江布政使,加巡抚衔。于时太平军英王陈玉成据安徽,放兵四出,号敢战。胡林翼谓:“非攻安徽,不足以守湖北。”乃请续宾以兵八千人进规安徽。时为咸丰八年八月。逾月,连下潜山、太湖、桐城、舒城四县。留兵守之,而兵分益少。于是所部仅五千人,进攻三河集,毁太平军九垒,而锐尽于攻坚。陈玉成与侍王李世贤以十万众至,连营亘数十里,遮粮道绝。续宾突围不得脱,跃马陷阵,死之,而余卒犹力战,一军尽殁,殆六千人无苟活者。其弟续宜,出收集散亡,哀迫之际,入则损食悲咽,出则拊循溃卒,思乡者遣归,愿留者编伍。哺粟赐衣,接以温语,差讨偏裨之罪,而简用其良,相与申儆简练,而湘军复振。续宾战必身先,而续宜则规画大计而不甚较一战之利。至其临阵,百审一发,则与续宾无不同。续宾刚毅木讷,选士以知耻奋勇朴诚敢战为上。每临阵,安闲镇静,不苟接刃。驭军极宽,终年不见愠色,而号令严明,如有犯者,挥涕手刃,曾不以情恕也。湘军营制,创于泽南。编队立哨,略仿戚继光束伍法。行之既久,诸将多以意更张,惟续宾独守师法,曰:“立法者但求大段安善,行法者当于小处弥缝。”尤能以少击众,霆奋鸷捷,务制敌先,而亦以是败。然与太平军战之日久,洞悉情伪,而得制胜之算。与王錱书曰:“贼军飘忽变动,无不活着;我军为贼牵制,总是滞着。若不变计。平贼无日。某以为围城堵隘之兵,固可静不可动。但贼善于乘虚,长于攻瑕,多方误我以入彼之彀中。我亦明知而不能不入者,则以我军别无一枝足以流动活泼,电掣风行以预先扼击而制彼之计也;然则非别立常动之兵不为功。而兵常动,专击窜贼援贼,乍至便迎头速剿,既败则拦尾猛追,务使虚无可乘,假无可攻。夫静驻之兵,既得以制贼死守之命;而常动之军,又可制贼飞扬之患,庶定澄清之局矣。但常动之军,因贼乃动,动之以机者也。有时无事而闲暇,则较静驻之而更静。相机而动,维吾之所欲为,然后致人而不致于人。”其后王錱出兵江西,殄强敌,克名城,常以动制胜,则用续宾之说也。续宾军行所至,百姓欢迎,不扰耕市,不造守令,不索供张。与人接,呐呐不言,而意溢于色,色余于辞。虽他军之将士,逃难之流民,皆归之若父兄。闻其死,哭之皆恸云。予谥忠武。传有《李忠武公道书》四卷。

王錱,字璞山。生三岁,母贺授以经,辄能背诵。十岁读书家塾,弱不好弄。日方哺,诸童为儿嬉戏,而錱不与。手《通鉴纲目》一册,默然凝视,心所领会,动形于色。常大言:“人生一息尚存,即当以天下万世为念。”而书数语于壁曰:“置身万物之表,俯视一切,则理自明,气自壮,量自宏。凡生死祸福,皆所不计也。”时年十四。及二十岁,授经里中,不沾沾于章句,为书塾学约八则示学者,大指以求放心、化气质为归;而益自淬厉于学,欲以身先之也。二十四岁,补县学生。会罗泽南家居讲学,往受业。日夜讲习明善复性、修己治人之道。錱体貌清癯,目光炯炯射人,声大而远,好为议论。同门侍坐,辞气湓涌,他人莫能置喙。泽南徐哂曰:“璞山盍少休,让吾侪一开口乎。” 錱亦自笑也。明年夏,大旱饥,土寇啸聚百人于县南掠食,居民惶骇无所措。錱自学舍归,驰集里中人,略以兵法部署,而出境捍逐,应时解散。然后白县官发仓谷平粜,劝富绅出余谷赈济。饥而不害,时道光二十九年也。于是邑人推重,籍籍有任侠名。会太平军起广西,湖南亦震,而盗贼四起,乃倡团练保伍之法。邑人狃承平久,闻錱议,莫不掩耳。而錱不计成败利钝,不顾祸福生死,上说下教,将之以诚。以谓:“团者,团拢一气,尔我相救,生死相顾,此之谓‘团’。练则练器械,练武艺,练阵法,尤要练胆,而练胆必练心。胆有大有小,心则人同此心。人人欲保全身家性命,非杀贼不能自保,而非练器械、练武艺、练阵法,不能杀贼,所以要‘练’。然一人之力,能有几何?而盗贼则先啸聚多人,非大众随心,同心共死,互相保,不能自保,所以要团。非编民甲、清宵小,内奸不清,则外寇乘,所以非保伍,则团练亦无用。”湘乡之办团练,实錱倡之。疑难百端,曾不自馁,积诚相孚,久而信赖。居恒太息,以谓:“每当盘根错节,掣肘违心之会,益叹民情之易与,而信王道之可行。抚躬内疚,窃恨世不我负,我自负世。然则无可道,何敢以自弃者弃人。凡分所当为者,勉而行之,以求尽夫力之所能至焉。”然颇以此自信矣。咸丰二年,太平军入湖南,破道州。錱上书知县朱孙诒,请练民兵。于是以意创为营制号令,日夜与罗泽南束伍选士,亲教之步伐技击,摄衣登台,陈说大义,声容慷慨,而湘勇自此始。既而巡抚张亮基檄举将才,朱孙诒举錱以应。乃率三百人赴召。罗泽南亦奉檄率所部赴长沙,遂合军。而泽南将中营,錱将左营。出剿衡山、安仁、桂东各县土寇,咸有功,叙绩以知县用。会国藩方练兵衡州,知其才勇,亦倚重之。谓:“王璞山忠勇男子,盖刘琨、祖逖之徒也。”錱则自恨任事太早,用心太苦,出身太轻,上书乞归以力于学。国藩复书劝慰,欲增募其军为三千人。而錱欲增兵万人,议论不相中。国藩疑全不为用,又以言大而夸,持之不固,发之不慎,气骄已盈,必以偾军也,下令汰为七百人。时左宗棠以举人参巡抚骆秉章幕府,谓其兵可用,乃仍所募三千四百人,留不汰。錱则即募即练,以铁瓦缚士卒足,习超距;以重械勒士卒运,练臂力。习步伐,演阵式,无日不申儆所部,三令五申,而讲明分合之法,以于阵势变化,行伍不乱,乃可以少胜多,以静制动。于是重改定勇制,撰营制、职司、号令、赏罚、练法五篇,曰《练勇刍言》。而尤注意于练胆、练心。又以意为阵法,撰《阵法新编》。其书变通古人成法,务于以定持变,以整暇胜剽悍,诏偏裨演之。及左宗棠出总师干,为元帅,而錱己殁,凡錱偏裨,悉罗致,而以錱从弟开化领营务处,行军布阵,一依錱规。平浙平闽,追奔逐北,遂歼太平军以平粤。而西出潼关,平陕甘,则以提督刘松山为大将,盖以勇丁从募而隶者焉。善用城墙、梅花、大鹏诸阵以角悍回,虽突骑万千,坚不能入。迨其布阵方圆,平锐迭用,得古人静如山、动如水之意,盖錱之遗教也。然錱则以谓:“将兵者练固不可废;而训尤不可缓。孔子言:‘善人教民七年,可以即戎。’子路,勇者也;其治兵也,有勇必使之知方。五霸尤圣门之所羞称,然晋文用其民,必先教之;而子犯谆谆然以民为未知义、知礼、知信为惧。三代以后,节制之师尚多,仁义之师绝少。降至今日,则并节制之师亦无之矣。呜呼,练且不讲,训于何有?”在军中,尝教土卒习字读书,日课《四书》《孝经》,以义理反复训谕,而引论经史大义,譬晓耸切,听者至潸然泪下。迨夜,营门扃闭,刁斗之声与讽诵声相间也。将出战,必手地图,召偏裨,环而坐,为言敌军出入何路,我师奇正孰出,揣情审势,人人献议,而相诘难,各尽其意,然后定谋。谋之既定,然后部分诸人,各专其任。有不如议,则罚无贷。纪律之严,诸将莫及也。然曾国藩则知錱之不为用,而亦知已之不能用也,于是遗书骆秉章曰:“璞山之勇,若归我督带,则须受节制,此一定之理。既不受节制,自难挈之同行。今日大局糜烂,侍岂复挟长恃势,苛人少节以自尊?又岂复妒才忌功,不挟健者以自卫?难一将不受节制,则他将相效,离心离德,何以策功?若听璞山自成一军,公宜先行奏明,此亦一定之理,世虽大乱,而纲纪不可紊也。”然而左宗棠则笑之曰:“涤生每叹人才难得,吾窃哂之。涤问其故,吾日:‘君水陆万余人矣,而谓无人,然则此万余人者无可用乎?集十人于此,则必有一稍长者,吾令其为九人之魁,则九人者必无异词矣。推之千万人,莫不皆然也。’吾之所用,皆涤公用之而不尽,或摈不复召者,王璞山其一也。及吾用之而效,而涤又往往见其长而欲用之矣。然则涤之弃才,不已多乎!非知人,不能善其任;非善任,不能谓之知人。非开诚心布公道,不能得人之心;非奖其长,护其短,不能尽人之力。非用人之朝气、不用人之暮气,不能尽人之才;非令其优劣得所,不能尽才之用。亦于是讲求之而已。”国藩亦无以答。及国藩亲督水陆万人自衡州东征,而秉章檄錱前驱。连克湘阴、岳州,疾进至羊楼司,而太平军大至。一接而败,退守岳州。而国藩部将邹寿璋驻焉,曰:“城空无食,不可守也。” 錱不听,而寿璋以所部退。錱婴空城自守,而为太平军所围焉,一日不得食。国藩遣船至西门,各勇纷纷出,錱问故,曰:“曾帅以船来迎矣,不出何为?”錱羞而怒,拔刀自刎,众拥登舟。而营官钟近衡、近濂兄弟及刘恪臣十数人先后战死焉,皆楚之良而泽南弟子也。军声大挫,国藩骂日:“狂夫,几何不败事!”而以大军继进,败于靖港,亦愤投水,厪乃获救也。参上书秉章自劾,而请收散亡,图后效。宗棠始终护持之,褫其官而不夺其兵。錱则痛念前此致败之由,而深求古人所以致胜于万全之道,参以当日之所宜,若恍然有所得。日集各勇而训练之,务求使之人自为战。贻友书曰:“不敢躁,亦何敢怠。张睢阳诗曰;‘不辨风尘色,安知天地心!’錱惟随时随事,尽分所能为,力所能至而已,他何知焉。”自是国藩以罗泽南、李续宾师弟军,转战江西湖北,所向克捷,湘军威震天下。而錱独将,听宗棠指挥以防湖南。其时东南各省,为太平军所掩有,独湖南号为完善,奉清廷号令,援师四出以拄太平军。太平军既奠都江宁,其徒在两粤者,日夜图北出与会。而湖南缘边列县,人心动摇,太平军至,则蜂起应。錱所部不过千人,而又苦乏饱,常数日不得食,拊循教练,相孚以义,相励于勇。崎岖湘粤边境万山之中,所遇皆强对,其众数倍,朝东而暮西,此灭则彼起,孤危百战,经三四年,卒以扫荡太平军余党,不得阑入湖南境一步,俾北出湘军得以尽力征战,无反顾之虞,则錱之力也。积战功累官加按察使衔以湖北道员记名简放。其时曾国藩困江西,分军四出,屡为太乎军翼王石达开所败,而与先后巡抚文俊、耆龄咸不相能。御史萧浚兰条陈江西军务,国藩奉旨责问。而錱贻湖北巡抚胡林翼书曰:“涤公心事如青天白日,而刚正之性,不可屈挠。其行之通塞,系世之否泰。彼己之子,固亦无如之何耳。”既则遗书江西以致国藩曰:“世固有迹似终睽,而实神交于千里之外者,此不特难以见谅于流俗也。即一二有识之士,亦多泥其迹,莫察其心,夫岂咎人之不相知哉!生平读书论古,窃见夫贤豪者流,或于其志同道合之人仍有龃龉,自负昂藏傲岸之概,不肯降心。君子谓其所执者隘,而所亏者多也。乃匆匆焉而躬自蹈之,不亦伤哉!錱之受知于阁下也,甚于壬子之冬,而极于癸丑之秋。自远于阁下也,肇于加募之初,而成于败衄之后。其中离合远近之故,未始非彼苍之默为颠倒位置。而疏狂之罪,在而无可辞矣。数年来,徬徨奔走于岭表洞庭之间,欲求如衡州抵掌之一日而不可得。呜呼,茫茫天壤,同志几人?觌面构交,知心谁是?此錱所以情不自禁,而欲一献言于阁下之前者也。”国藩意亦释然。寻国藩丁父忧,回籍固请终制,而江西郡县陷于太平军者四十余城。湘军李续宾攻九江,刘腾鸿、李续宜围瑞州,刘长信、萧启江规临江,黄冕、赵焕联攻吉安,皆顿兵坚城,久不下。战数败绩,而良将死,军气大熸,队于是左宗棠为骆秉章草奏言:“石达开在诸贼中,能以狡黠收民心,以凶威钤其众。每战则选死士,厚供给,隶为亲兵,多至数千。其临阵也,以他部前驱,而以死士监其后,层层设伏待之。前战败,而挥之赴援,往往转败为胜。胜则尽锐冲压,官军每为所乘。其止也,乍东乍西,倏隐倏现,冀乱吾之谋;其行也,忽驰忽骤,或合或分,冀伺吾之隙。此贼凶狡,非王錱一军不足制之。”于是錱选锐三千人,谓:“持之以小心。出之以多算。严申号令,明示赏罚,屡胜而气不敢骄,无贼而备不敢弛。禁骚扰以收民心,作忠义以邀天眷,让功能以和诸将。以此众战,其有济乎!”又乃以咸丰七年三月出兵江西,不攻坚而游击,声东击西,纵横驰突;而伺其瑕,并兵一向。太平军猝莫知措,为之语曰“出队莫逢王老虎!”旬月之间,大捷十二。而錱亦惫奔命,感热疾,卒子军,年才三十三,予谥壮武。其军则偏裨分领之,世称“老湘营”。及曾国藩再起督师,:转战江西安徽,则资老湘营以自强。其大将张运兰、运桂兄弟尤其选而錱之偏裨也。錱之治军,好整以暇,无日不课弁卒读书,而己亦无日不读书。尤喜《周易》,玩辞观象,窃叹人事之变迁,不外阴阳之消长,泰否之乘,剥复之运,其理甚著,而其几甚微。伊古来治乱兴亡之迹,不出乎此。而自恨胸中绝少宁静之致,太息曰:“由平日养心养气未能用功耳。稍暇则温《周易》而心不与理洽;掩卷时,忧书自书,我自我。然犹稍胜于悠忽过去也。试观古今来能胜大任者,虽身极劳,心极忙,此心必常有休暇之致。故万汇杂投,应之绰有余裕。盖暇则静,静则明自生;休则通,通则灵机常活。明与灵,吾心所恃以酬万事者也。大抵治兵与治心,事虽异而理则同。少纵即逝,常操乃存。危微之机,所关甚巨。将之以敬,贞之以诚,一有未至,则罅瑕立见,而流弊遂不可胜言,自非常惺惺不可也。天下事,坏于玩怠者固多,坏于张皇者实亦不少。镇静二字,实任重致远、酬酢万变之本。几须沈,乃能观变;神必凝,方可应事。若纷纷扰扰,不惟自损,且负国负民矣。”及其大捷于江西也,致左宗棠书曰:“吾卒惫矣。幸气愈王而神愈敛,或尚可用。”宗棠复日:“璞山以治心之学治兵,克己之学克敌。知兵事以气为主,而多方养之,俾发而不泄,故其劳烈遂至于此。来书气愈王而神愈敛一语,直揭古今用兵要诀,非深于此道,不能说,不能知。果能此道矣,则静专动直,虽千万人何慑焉。尝论用兵须全体《周易》,知进退存亡而不失其正,才为万全。能此者有几人哉!”对李续宾方领兵九江,而錱贻书规之曰:“大丈夫出身为国计,名固不求,罪亦勿避。切勿效小英雄手段,知进而不知退,知经而不知权,胶拘于一成之见,听操纵于庸人之手也。”传有《王壮武公遗集》二十四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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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归零的智慧:禅的激情与顿悟

    归零,是真正的大智慧。归零,不仅是一种境界,还是一种方法,一种修证行愿的方法,一种获得智慧的方法。归零可以达道,达道以后还须归零。归零才可以心处常态、心处自在,这时才是我们的身体能量转变为大脑能量的时候,这时才是具足智慧能量的时刻。归零应该成为人生的一种常态。隻有保持归零的人,保持平常心的人,才能处变不惊,宠辱不惊,才能保持清醒的头脑去发现、去创新,才能保持一颗天真浪漫的心态去享受人生的分分秒秒。
  • 绝地求生之电竞巅峰

    绝地求生之电竞巅峰

    【2018优秀电竞文】线下比赛被指认开挂,遭到龙头直播平台带头封杀!直播生涯跌落谷底,卫青毅然退播,走上期待又艰难的职业道路。开挂?不存在!淘汰?不存在!热血激昂的比赛,微妙暧昧的日常,社会我青哥人狠话不多。世界职业联赛准备好了吗?过气主播要上位,野心不大,只是想证明电竞金字塔的巅峰只有一个,那就是半神!
  • 禽比金坚

    禽比金坚

    婚后某天当夫妻两人吵架时:陆远恒叉着腰:“你鞋子是我买的。”顾唯一二话不说,把鞋子脱了,扔到他脚下。陆远恒看着她:“你外套也是我的买的。”顾唯一捏着拳头,这次把外套也脱了扔在他身上。陆远恒更进一步:“你裤子也是我买的。”顾唯一思考片刻,咬牙把裤子脱了,气愤的扔到他头上。这次,陆远恒笑了:“你Bra也是我买的。”下一秒,顾唯一怒了,转身要走,却被他从身后抱住:“你整个人都是我的,还想去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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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狂冷后宫:弃后要爬墙

    被好友和未婚夫背叛,公孙瑶车祸穿越,成了央玥国被废的皇后,皇帝冷漠害她全家,妃子狠辣栽赃陷害,她私逃出宫,而他却步步紧逼,当各种阴谋诡计接踵而来,且看她如何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这一世,她誓不为后!【情节虚构,请勿模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