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欢尴尬地笑着朝他们摆摆手，看他们都蹬车走了，这才转身跟俩女生说：“走吧！”
Jenny故作惊讶：“你要跟我们回N大？”
林欢笑：“对啊，要送你们回去，还要请你们吃晚饭。”
Jenny一听高兴地大叫：“有这好事儿？青果正欠我一顿呢！”
林欢还没等她说完马上接过去说：“是吗？那让我来替她，我来请。”
“哎哟！有人要替你请客了，快答应啊！当然我不念他好，只念你好就是。”Jenny笑着拉青果。
青果笑骂：“缺德的猪！我本来想今儿晚上都不理你的，你就老实点儿！”
“我不管，我不管，反正今儿晚上我要在朝鲜小馆里吃，你们谁请我都没意见！”
“臭不要脸的！”青果笑着再骂她。
林欢看她俩斗嘴，一个字都插不上，光有笑的份儿。
朝鲜小馆也坐落在两校的那条小街上，进去后，三人分头坐下，三三两两邻座都是N大和T大的学生。这间小馆子，由东北来的朝鲜族人开的，别看就只十来张桌子，却是青果和Jenny的最爱。林欢看了一眼肮脏的菜单，伸手就递给Jenny，说：“今天是请Jenny，Jenny点。”
青果笑道：“她倒名正言顺、大模大样地做我们的主！”
Jenny得意笑：“真对不起，这可没法子了！”她点了一份大的朝鲜烤牛肉、红油豆腐、肉丝炒黄瓜、凉拌蕨菜，还点了一大碗酸菜汤。很丰盛，要在平时她们最多点碗凉面，一个月里有钱了才可点烤肉。
林欢一见“吱吱”叫的烤肉上桌，立刻兴奋大叫：“不要客气，大批地吃，大批地吃！”
青果跟Jenny相互看一眼，都毫不客气立刻把手伸向烤肉。Jenny一边把一块肉往嘴里送，一边说：“我们可不是淑女，是食肉动物！”
青果在桌子下踢她一脚，Jenny立刻“嗷”的一声大叫：“踹我干什么？难道你不是食肉动物？那你就不要吃这肉，让我和林欢吃！”
青果皱起鼻子，瞪她一眼：“死猪！”
林欢大笑起来：“今天就是要请你们吃肉，管够，不够了再要！”
Jenny指着青果对林欢说：“你可要小心了，她可是出了名的悍妇，谁娶了她都得倒霉！”
林欢转头望着青果笑。青果急了，向Jenny扑过去，就往她身上使劲掐了一下，她还要举手再掐，早被Jenny有力的一只手把她的双手捉住，她怎么使劲都抽不出来。林欢伸手过去，把Jenny拉开，笑道：“我看你俩就一分没闲着地打！”他看看俩女生，眼一鼓，用山西腔说：“怎么样？咱们还是先把盘子里的肉都吃了再说！”俩女生听完顿时笑翻在地。林欢很得意地看她俩，估摸着今晚有戏，他的脸因为兴奋而发亮。
吃完饭，Jenny找机会先跑了，说肉也吃了，饭也饱了，再不当灯泡了，留下青果和林欢两人尴尬地站在朝鲜小馆外面。
初夏校园的夜晚，绿荫浓浓，小马路上，灌木丛里，湖边，树下，小花园里到处是一对对情人，或搂着，或抱着，依在一起亲吻，整个校园的夜空里都弥漫着恋爱的气味。他们路过小花园，林欢问：“我们进去？”
青果想这下可好，要跟那些藏在浓密树下的情侣们一样了，忙摇头：“咱们不如骑车出校门，到外面去。”她预感今晚也许要发生什么，大马路会安全些。
林欢一听高兴应和：“好啊，走！”
两人从校东门出去，大马路上没有多少人，高大漂亮的新路灯，发着金黄的光辉，一路看不到头，骑在干净宽敞的马路上，凉风阵阵，青果觉得比憋屈的小花园有诗意多了。他们越骑越远，不知不觉来到校南门后的小树林。两人不约而同都站住了，林欢说：“走，再看看去！”
青果推车跟他进入林子，这两天已经是第三次到这里了。她四下里看看，林子里空无一人，地上还有些扔下的垃圾，几只瓶子，一些纸屑，看着这些弃物，她的心开始往下沉。下午下课后来这里已经很沮丧，现在在黑暗里，更觉得失望，她眼望着林子深处说：“你不觉得这林子在伤心吗？好好的林子就被你们丢弃了，被你们搅和一阵后丢在这里，就像这些地上你们扔的垃圾！”
林欢摸摸手边一棵树，说：“我们不也没有丢弃它吗？这不我俩来看它了，我记得这棵树上就挂了我的一幅画，还有那儿。”他指了下不远的一棵树。
青果说：“是啊，这些树上都挂了你两人的画，这个林子当时围满了人，扎着白围子，欢声笑语，甚至公安叔叔都来凑热闹，多好的事情！可能是这个林子一辈子最光彩的时候吧！可这个光彩就那么短，一眨眼就完了。”
林欢笑嘻嘻望着她，觉得她不管说什么都是这世界上最独特最动听的话。
他们把车倚在树上，并肩往林子里走。初夏夜里的白桦林，笼罩在一层淡淡的雾气里，黑暗中，林子更加静谧和神秘。清风在硬亮浓密的树叶里穿行，沙沙细语，像情人的私语；远处马路上，看得到飘浮的薄雾，必是从林子飘过去的，昏黄的路灯在雾里诡异闪烁。林欢深吸一口气，凉爽带野草味儿的潮湿空气直沁心肺，他往身边看看，她就近在咫尺，近得几乎能闻到她身上幽幽的清香，心里一热，就觉得有万般柔情要倾泻出来。从中午到现在，他一直就忍着，怕自己造次了让人家觉得轻浮，自昨天见到她，他的身体就进入一种莫名的亢奋状态，想再见她，中午离开她后骑在路上想起她淡淡的笑靥，不知怎么一股子柔情蜜意就充满了心间，这会儿他再也忍不住了，伸出手轻轻把她拉进怀里。
青果睁着眼，看着发生的一切，没惊讶，好像这事跟自己没关系。林欢的头已经弯下来，他的嘴就要过来了，她一歪头，错了过去。林欢就势双臂圈住她，喃喃说：“青果，我喜欢你，我喜欢你……”
听完这句话，她还是被吓了一跳，心“怦怦”狂跳起来，这么一个人，一个几乎不认识的男生直接面对面跟她说喜欢她，这是她一生里第一次。他清澈的长眼在黑暗里正注视着她，发出温柔的光波，一波一波地直漫进她心里，弄得她身体里就像进了水，一下子又软又凉，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是把他推开呢？还是该说点什么？她僵直着身子，任他抱着，说不出话来。
林欢的双臂其实在她身上就停了一秒，马上松开手，低下头没敢再看她。
青果却睁大了眼端详他。直挺的鼻梁上，落着长眼睫毛的影子，垂着眼睑，眼线细长往上挑，对了，他长了一双长眼；一对浓眉卧在上面；抿着嘴，嘴角有点上翘。她想起他色彩浓烈的油画，他下午带着她骑车时被风吹起来的长发，这么漂亮的人，我要爱上他吗？
两人都沉默着，半天林欢抬起头问：“我冒犯你了吗？”
黑暗里他眼眸清凉，青果心里“咯噔”一下，知道不好，勉强笑道：“你不要再说什么了，我都知道了。”
“那我们能交朋友吗？”林欢热切地看着她又紧问。
她看见他着急的目光，不想拒绝，可又不想答应他，她还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爱上了他，她低下头站在他面前，没敢再抬头。这时，就觉得额头上被一个又软又凉的东西压了一下，她一哆嗦，不对，是心哆嗦，一个声音在她脑子里叫，他吻我了，他吻了我的额头！她一时有点呆，顶着额头上一小块地方冰凉麻木柔软的感觉好像动不了，人的嘴唇这么软啊？她脑子里飞快转起来，搜索记忆，在她的记忆里有没有被任何人吻过的经历？妈妈？爸爸？还有谁？没有，完全没有，她这一辈子从来没有被人吻过，不知道人的嘴唇是这么软的，真有点意想不到！她抬眼，见他两眼正灼热地望着她，耳里是他颤抖的声音：“青果！我从昨天到现在脑子里就一直在想你，我一生从来没这样过！昨晚我基本上没睡觉！”她怔怔地望着他，就觉得身体里面“砰”的一声裂开，一股热流奔了出来，直冲眼底，冲出眼眶，顺着眼角就流了下来。
林欢看见她晶莹的泪珠在黑暗里闪动，伸手抓住她的双肩，低头小声在她耳边柔声说：“是我让你伤心了？我说的话都不对，以后再也不说了，行吗？”
“不要说了，以后再也不要跟我讲这样的话！”她躲开他的嘴唇，抬手把泪水擦掉：“我想回去了。”声音里还带着点儿哭腔。
“好！我送你回去。”林欢却没有放手的意思，又亲了她一下，这回是在脸上。
她一把推开他，急了喊：“你是个坏人，坏人！我要走了！”转身去推自己的车。
林欢慌了，在她身后喊：“青果！青果！”
她还没走出去两步，就觉得身后一只手抓住了她的胳膊，没来得及想，就一头栽进了他的怀里。霎时，嘴被他的唇封住了，他疯狂的嘴唇让她无法呼吸，脑子顿时一片空白。等他松开他的唇，发现她低着头眼泪直流。
“青果，青果！”林欢慌乱地喊她的名字，可是怎么着也止不住她伤心。他站在她面前，见她低着头，泪光闪闪，突然莫名的，就像有一根丝线把他的心缠住了，拽得他又酸又疼，他颤声在她耳边再喊：“青果！……”
终于，她止住了泪水，说：“我说你是个坏人，你就是！你就这样欺负我，把我的心拿走了！”说完又伤心哭起来。
林欢一听开心大叫：“青果你答应了？！答应了？！”
“我答应你什么了？什么也没有！”
“青果！你刚才说的可不能反悔，不能！”
她没好气地望着他，破涕为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