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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真命天子降世

秦二世元年九月,江南沛县的丰乡阳里村,出了一位真命天子,此人就是汉高祖,他姓刘名邦字季,父亲名叫刘执嘉,母亲王氏名叫含始。刘执嘉生性敦厚,为里人所称颂,里人都称他为太公。王氏与太公年龄相当,便称她为刘媪。刘媪生了两个儿子,长子名叫刘伯,次子名叫刘仲。刘媪第三次怀孕时,与前两胎大不相同。相传刘媪有事外出,路过大泽,觉得过于劳累,便坐在堤上闭目养神。似睡非睡中,突然看见一个金甲神人从天而下,她顿时惊晕过去。

太公在家见妻子出去了很久也没有回来,十分挂念,就出去找寻。刚要出门,忽然天昏地黑,电闪雷鸣。太公更加着急,忙携带雨具,快步赶往大泽。

太公远远地看见堤上睡着一个人,好像是自己的妻子,只是半空中有云雾罩住,回环浮动,隐约露出鳞甲,像有蛟龙往来。太公惧怕,停住脚步不敢近前。一会儿,云开雾散,天空明亮起来,他才敢靠前观看,果然是妻子刘媪。只见她欠身欲起,睡眼蒙眬,刘媪似乎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太公叫了数声,她才睁开眼睛。太公又问她是否受惊,刘媪答道:“我在这里休息,忽然看见神人下降,于是惊晕过去。醒来才知是一场梦而已。”太公向她讲述雷电、蛟龙,刘媪全然不知。

不久刘媪竟然又怀孕了,后来生下了一个男孩。这个孩子长颈高鼻,左腿上有七十二颗黑痣。太公认为这个儿子非同寻常,就给他取名刘邦,因为他排行最小,就以季为字。太公家世代都是农民,刘伯、刘仲继承祖业,随父亲在田间劳作。刘邦长大后,却不喜欢耕田,只好四处游逛。太公多次劝诫,刘邦都不思悔改,太公也只好由他去。后来刘伯、刘仲相继娶妻。刘伯的妻子生性悭吝,见刘邦身长七尺八寸,正是一个壮丁,却好吃懒做,坐耗家产,便心生厌恨,口出怨言。太公听说后,就分了家产,让刘伯、刘仲带着妻子到别处居住。刘邦尚未娶妻,仍然跟着父母。

光阴易逝,转眼刘邦已到弱冠年华,他仍旧终日游荡,不务正业。又常常取出家财结交朋友,整日吃喝享乐。太公本来以为刘邦天资奇异,对他另眼相看,现在见他一事无成,就斥责他是无赖,连衣食都不愿周济。刘邦却不以为然,有时害怕父亲责骂,不敢回家,便到两个兄长家栖身。毕竟手足情深,两位兄长也让他一同吃住。

哪知刘伯忽然得病而死,刘伯的妻子本来就厌恨小叔,自然不愿继续供养他。刘邦不管她是不是憎恶自己,仍经常到长嫂家中吃饭。长嫂便找借口,十次有九次把他拒之门外。

一天,刘邦带了好多朋友来到长嫂家。正值晌午,长嫂见刘邦又来了,讨厌得很,再加上他又带了许多朋友,就不想给他们午饭吃。双眉一皱,计上心来,急忙跑进厨房,用瓢刮锅,暗示羹汤已经没有了。刘邦乘兴而来,忽然听到厨房传来刮锅的声音,后悔来得太迟,很是失望。友人倒也知趣,告别离去。刘邦送走朋友,回到长嫂厨内,见锅上蒸气正浓,羹汤还有大半锅,才知长嫂逞刁使诈,只好长叹一声,掉头就走。

从此刘邦再也不去长嫂家,而是到邻家两个酒店中厮混。有时是自己一个人前往,有时是邀请朋友共饮。这两家酒店都是妇人开设,一个是王媪,一个是武妇。二妇虽然是女流之辈,但因为刘邦年龄小,也不与他斤斤计较,而且刘邦每次来店中,就会招来很多客人聚集在这里,会比往日多赚数倍,二位主妇暗暗称奇。所以刘邦每次赊酒,她们一概应允。刘邦生平最喜欢喝酒,有时喝醉了,也懒得走,索性在座上鼾睡一夜。王媪、武妇本想叫醒他,谁知他头上竟现出金龙,光怪离奇。二妇料想刘邦日后必是贵人,所以每到年终结账,也不向刘邦追索,又见刘邦本来囊中羞涩,无钱偿还,索性将历年的账也一笔勾销了。

弱冠后,刘邦也想做些事情。幸好他交游广泛,有几个人替他谋划,教他学习吏事。他一学便能,不久便得到一个差事,当了泗上亭长。亭长掌判里人的一些官司,遇到大事,就得上报县令,因此常与一些县吏互相往来。其中交情最好的就是沛县功曹,此人姓萧名何,与刘邦同乡,熟谙法律。其次就是曹参、夏侯婴等人。萧何为县吏中的翘楚,对刘邦格外关照。刘邦有过错或失误的地方,必代为解决,使他化险为夷。

一次,刘邦奉了命令西赴咸阳,办完公事,就在都中闲逛。只见城中宫殿巍峨,车马华丽,顿时眼界一新,感慨油然而生。那时始皇还没逝世,坐着銮驾巡行都中,刘邦在旁遥观。御驾走后,刘邦喟然叹息道:“大丈夫理当如此啊!”

又过了好几年,刘邦年近壮年,却还没有妻室。只因刘邦向来无赖,没有女子愿与他结婚。他原是好色之人,怎能忍耐得住?好在平时的俸禄除喝酒外,还有一些剩余,就向妓院中寻花问柳。所以也并不急于娶妻,过着随心所欲的日子。

有一次,萧何等人前来闲谈。说县中来了一位吕公,名父字叔平,与县令关系很好。这次为了躲避仇家,带着家眷来到此地,县令顾及友谊,令他在城中居住,凡是该县的官员,都要出资相贺。刘邦说:“贵客到来,应该重贺,刘邦定当前去。”说完,大笑不止。

第二天,刘邦依约进城,找到吕公住处,昂然进入。萧何已在厅中,替吕公收受贺仪,一见刘邦到来,便宣告说:“贺礼不满千钱,须坐堂下!”刘邦听着,就写上贺钱一万。

下人将此事通报吕公。吕公见他贺礼如此丰厚,格外惊讶,便亲自出去迎接,请他上座。端详了好一会儿,见他与常人大不相同,格外优待。萧何知道刘邦缺钱,从旁揶揄道:“刘季爱说大话,恐怕又是信口开河。”吕公明明听见,仍然邀请刘邦坐上位,刘邦也不推让。众人依次坐下后,刘邦举杯痛饮,兴致勃勃。到了酒终席散,客人纷纷告辞,吕公想单独留下刘邦,便对他举目示意。刘邦因吕公盛情挽留,安然坐着。客人走后,吕公对刘邦说:“我小时候就会给人看相,从没见过你这样奇异的相貌。请问你娶妻了吗?”刘邦回答说没有。吕公又说道:“我有个女儿,愿意侍奉在你左右,希望你不要嫌弃。”刘邦听了这话,连连点头,立即翻身下拜行礼,并约期迎亲,然后辞去。

吕公告诉妻子已将吕娥姁许配给刘季。吕娥姁即吕公的女儿,单名为雉。吕媪恼怒地说:“君说女儿生有贵相,将来一定嫁给贵人,沛令来求婚尚且不允,为何无端许配给刘季?难道刘季便是贵人吗?”吕公说:“这事不是女人所能知道的,我自有道理。”吕媪还是不同意,毕竟妇人威力不及丈夫,只好听从吕公的安排。

转眼吉期已到,刘邦穿着吉服,亲自前来迎娶。吕公令女儿装束齐整,跟随刘邦回去。刘邦见吕雉仪容秀丽,风采逼人,就拉着吕女的玉手回家去了。几年后,吕雉为刘邦生了一儿一女。

刘邦与吕女虽然相亲相爱,情意缠绵,但刘邦本是登徒子,怎能不寻花问柳?况且从前在酒色场中时常厮混,不免与那些女子藕断丝连。凑巧有一个小家碧玉,楚楚动人,询问姓氏,乃是曹家的女子。彼此叙谈数次,竟弄得郎有情、女有意,合成一场露水缘。曹女比吕女怀孕还要早几个月,分娩后,得一男孩。里人大多都知道曹女是刘邦的情妇,刘邦也不避讳,只是不让正妻吕雉知道。

刘邦作为亭长,除假日外,常住在亭中,吕氏则带着子女在家度日。有一天,一个老人经过刘邦家门口,环顾很久,然后向吕氏讨些水喝。老人喝完后,问起吕氏家世,吕氏略作叙述,老人说:“我不料在此地见到夫人,夫人日后必当大贵。”吕氏忍不住笑了笑。老人又说道:“夫人相貌不凡,定是贵人。”吕氏半信半疑,把儿子领到老人面前,请他相看,老人抚摩着小孩子的头,惊讶地说:“夫人之所以富贵,就是因为这个儿子。”然后看了看她女儿道:“这个女孩子也是一脸贵相。”说完就离开了。

不一会儿刘邦回家,吕氏将老人说的话转述一番,刘邦立即去追。没多久,果然看见有个老人在踯躅前行,便对老人说:“老人善于相面,能不能为我看一看呢?”老人停住脚步,回头将刘邦上下打量一番,然后说:“君相大贵,我所见的夫人、子女,想必是你的家人。”刘邦回答说是。老人又说道:“夫人、子女都因你富贵,你更是贵不可言。”刘邦高兴地谢道:“将来如果真像老人所说的那样,我绝不会忘记你!”刘邦称帝后,曾派人寻觅,但没有找到老人下落。

闲来无事,刘邦就设计出一种帽子,高七寸、宽三寸,上面像平板,刘邦称它为刘氏冠。这就是汉朝官帽的式样,是刘邦卑贱时创作出来的,后人称为鹊尾冠。

二世元年,秦廷颁诏,令各郡县遣送罪徒,到骊山修筑始皇陵墓。沛县令接到诏书,便发出罪犯若干名,由刘邦负责押送。哪知刚出县境,就逃走了好几名,往前走了几十里,又有好几个人不见了,晚间投宿旅店,第二天清晨起来,又丢失数人。刘邦孑然一身,既不便追赶,又禁压不住,异常烦闷。到了丰乡西面的大泽中,刘邦索性停止不前。泽中有亭,亭内有人卖酒,刘邦嗜酒如命,直喝到红日西沉,还没动身。

忽然,刘邦酒兴大发,抽身对众人说:“你们到骊山必受苦役,最终难免一死,我现在把你们一概释放,给你们一条生路,怎么样?”众人巴不得有这一天,听了刘邦的话,均感激涕零,连连称谢。刘邦一一解开绳索,挥手让他们离去。众人恐怕刘邦出事,便问道:“你不忍心送我等去死,此恩此德,誓死不忘。但你将如何回县交差呢?”刘邦大笑道:“你们都走,我也只好远逃了,难道还去报告县令,自寻死路不成?”听完刘邦的话,有几十个壮士齐声对刘邦说:“像刘公这样大仁大义之人,真是少有,我们情愿追随你。”其余人都向刘邦拜谢,然后就离开了。

刘邦乘着酒兴,戴月夜行,由于害怕被县令知道,不敢走大路。小路中既有荆棘,又有泥洼,再加上夜色昏黑,不方便走太快。刘邦醉眼模糊,慢慢儿地走着。忽然听到前面哗声大作,正要询问何事,前头的人已经掉头回来,说有大蛇挡路,长数丈,不如再原路返回,另选别路。刘邦不等他说完,勃然大怒:“去!壮士行路,岂能畏惧蛇兽?”说着,只身一人冒险往前走。才走几十步,果然看见有大蛇横架泽中,他拔出利剑,走近蛇旁,手起剑落,把蛇劈作两段。又走了几里,刘邦忽然觉得酒气上涌,就找一块僻静的地方坐下打盹。一觉醒来,已是黎明。

这时走来一个人,也是丰乡人氏,认识刘邦,他吃惊地说:“怪事!怪事!”刘邦问道:“何事奇怪?”那人说:“我刚刚遇到一个老妇人在那里痛哭。我问她为何哭得这样悲惨,老妇人说有人杀了她的儿子。我又问她的儿子因何事被杀,老妇人用手指着路旁的死蛇,哭着说她儿子是白帝子,变成蛇挡在路中间,现在被赤帝子杀死了,说完又泪流不止。我想莫非老妇人疯癫,把死蛇当做儿子,正想说她几句,老妇人已经不见了。这岂不是一件怪事?”刘邦沉默不语,暗想:蛇是被我杀死的,为何会有白帝、赤帝这种说法呢?话虽近乎荒诞,总不会无缘无故,将来必有应验,莫非以后我真要做皇帝吗?想到这里,又惊又喜。来人还以为他酒醉未醒,便不再与他说话,掉头离开。刘邦也没有回乡,与十多名壮士,到芒、砀二山间避祸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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