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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呜呼,自古南渡灭亡之速,未有如明之弘光者也!地大于宋端,亲近于晋元,统正于李,而其亡也忽焉!其时奸人或自称太子,或自称元妃,妖孽之祸,史所载如此类亦间有,而不遽亡者,无党祸以趣之亡也。党祸始于万历间,浙人沈一贯为相,擅权自恣,多置私人于要路;而一时贤者,如顾宪成、高攀龙、孙丕扬、邹元标、赵南星之属,气节自许,每与相持。而高、顾讲学于东林,名流咸乐附之,此东林党祸所自始也。国本论起,两党相攻击如仇雠,嗣是有妖书之役、梃击之役,迄数年不定。神宗晚节,郑贵妃宠愈甚,其子曰福王,上于诸子中独怜爱之;王皇后无子,光宗于兄弟居长,久未册立,而贵妃早贵,顾天下有出郑氏上者辄觖望,即上亦两难之。一时名流以伦叙有定,请早建太子,语颇侵郑氏。上怒,或黜,或廷杖,相继不绝,而言者弥众,皆以斥逐为名高。如沈一贯与申时行、王锡爵,皆主调护,而言者遂亚攻之。然上意亦素定,卒册光宗为太子,而福王之国河南,所以赉予甚厚,诸子不得与比焉。国本既定,两党激而愈甚:泰昌、天启,红丸之役、移宫之役,中朝相争,如蜩螗沸羹,与梃击号为三案。及魏忠贤为政,浙党尽归魏氏,作书言三案事,诉斥东林,号曰《三朝要典》。于是东林骈死牢户,余斥逐殆尽。烈皇帝立,定逆案,焚《要典》,而魏党皆锢之终身。

崇祯十四年正月,流贼李自成陷河南府,福王遇害,世子走怀庆。事闻,上震悼,辍朝三曰,泣谓群臣曰:“王皇祖爱子遭家不造,遘于闵凶,其以特羊一告慰定陵,特羊一告于皇贵妃之园寝。”河南有司改殡王,具吊衤遂;世子在怀庆,授馆馈餐,备凶荒之礼焉。世子寻嗣封福王,王元妃黄氏早薨,继妃李氏殉难死,王与潞王先后避贼南奔。

崇祯十七年四月,烈皇帝凶问至,南京诸大臣议立君,意多属潞王;而东林以三案旧事,有嫌于福邸,亦不利立福王。总督凤阳马士英遗书诸大臣,言福王神宗之孙,序当立。士英负纵横才,初为太监王坤所构谪戍。阮大铖者,名在逆案中,时时欲出不得间,而与士英最善。崇祯中大学士周延儒之再召也,大铖归于延儒,求荐己,延儒难之,遂以士英为托,曰:“瑶草复起,是即大铖复成也!”

瑶草,士英字也。延儒入京见帝,言马士英有边才可用,遂起为凤阳总督。至是大铖与士英谋立福王,以福王与东林有郄,福王立,东林必逐,如此而逆案可毁,己可出也。兵部尚书史可法、詹事府正詹事姜曰广、兵部右侍郎吕大器遗书士英,言福王有失德,非人君之度,不可立。是时士英兵权在握,与大将黄得功、高杰、刘泽清、刘良佐深相结,诸将皆愿立福王,如士英旨,吏科给事中李沾复从中主其议,于是以福王告庙。五月己丑,群臣劝进,王辞让,遂以福王监国。

是曰大清兵入北京。壬辰,以史可法为东阁大学士兼兵部尚书,姜曰广为东阁大学士兼礼部尚书,俱入阁办事;以马士英为东阁大学士兼兵部尚书、都察院右都御史,仍才督凤阳。可法请分江北为四镇,以得功、杰、泽清、良佐分统之,所收中原州县,即归统辖;天下既定,爵为上公世袭。复奏设督师于扬州,节制诸将。马士英率麾下兵渡江,与群臣合疏劝进,壬寅,王即皇帝位,以明年为弘光元年。甲辰,以忭城伯赵之龙总督京戎政,密谕参将王之纲,迎母妃于河南郭家寨。李自成遣伪制将军董学礼率兵南下,至宿迁,总督漕运路飞遣兵击败之,擒伪防御使武愫。寻尊皇考福恭王曰贞纯萧哲圣敬仁毅恭皇帝,妣□氏曰孝诚端惠慈顺贞穆皇太后,皇祖妣贵妃郑氏曰孝宁穆温庄惠慈懿宪天裕圣太皇太后。皇太后、太皇太后皆生称也。嘉靖中,已厘正先朝之误,而礼臣不考,犹仍其失焉。

遥上母太妃邹氏尊号,曰恪贞仁寿皇太后,谥元妃黄氏曰孝哲懿庄温贞仁靖皇后,继妃李氏曰孝义端仁肃明贞洁皇后。

帝既立,可法为首辅,亟召天下名流,以收人心。而士英挟拥立功,入==,内通中官,外结四镇,出可法于外为督师,士英遂为首辅。四镇惟黄得功忠勇奉朝命,而余皆骄悍,不可法度使。得功进封靖南侯,左良玉宁南侯,封高杰为兴平伯,刘泽清为东平伯,刘良佐为广昌伯。可法至扬州,为高杰所困,可法开诚示杰,杰感动,愿为可法死。黄、刘与杰交恶,士英亦怒杰之为可法用也。文武离心,内外解体,可法疲于奔命,而国事曰裂。上优柔不断,而性宽厚,政事一委任大臣,不从中制。坐是法纪皆废而廷臣无不恣肆,通贿赂。中官之揽权婪贿尤甚,自以从福邸来,流离奔窜,取金钱为衣食资,上亦怜之而不之罪也。

及阮大铖入,而党祸复烈,谗慝宏多,国家曰以多故。上在宫中,每顿足谓士英误我;然大权已旁落,无可如何。而上多声色之好,自六月庚辰,诏选淑女,自是访求之使四出,识者早已料其不能终矣!诚意伯刘孔昭奏都察院右都御史张慎言;李沾己升太常寺少卿,奏吕大器定策怀二心,两人大铖党也。上曰:“朕遭不造,痛深君父,何心大宝?直以宗社攸关,勉承重任;效忠定策诸臣,朕已鉴知,余不必深求。”已而慎言及曰广皆以争大铖之出,相继引去,士英荐前光禄寺卿阮大铖知兵,予冠带,召见。户科给事中罗万象,御史王孙蕃、陈良弼,大理寺丞詹兆恒,应天府丞郭维经,怀永侯常延龄等,交章言大铖名在逆案,不宜召。上弗听。大铖入对称旨,且伏地哭曰:“陛下只知君父之仇未报,亦知祖母之仇未报乎?”祖母谓郑贵妃也。以三案挑激上怒自此始。安远侯柳祚昌复荐之以为兵部右侍郎,旋进尚书。左都御史刘宗周言于上,请勿用,弗听。

七月己丑,以左懋第为兵部右侍郎,兼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奉使燕京,杰、泽清举故总兵陈洪范副之。至燕京,懋第不屈死;洪范阴输款,且请南行为间。

既至,密奏得功、良佐与敌通。二人上疏自辨,上曰:“此反间,不足信。”洪范寻给假去。后洪范奉太后,并执潞王以杭州降。自李自成败走西安,山东诸州县杀其伪官,复为明守,而南中无一官无一兵出河北;自济宁以西皆北降,惟济宁设守。八月大兵趋济宁之下。先是刘宗周在籍,自称草莽孤臣,请上亲征;又言四镇不宜封,姜曰广拟优旨宣付史馆。而宗周连疏言中外诸臣皆可诛,四镇皆怒,杰、泽清、良佐各疏劾宗周激变军情,摇动乘舆。又与得功合疏,言姜曰广将危社稷。四镇之横曰甚,而士英藉以逐姜、刘,用大铖。自是中朝之权,藩镇皆得操之矣!

初大铖以逆案废锢,屏居金陵城南,溷于声伎。当是时东南名士,继东林而起,号曰复社,多聚于雨花桃叶之间,臧否人物,议论蜂起,而礼部仪制司主事周镳实为盟主,其诋排大铖,不遗余力。大铖尝以梨园子弟为间谍,每闻诸名士饮酒高会,则必用一二伶人阑入别部中,窃听诸名士口语,顾诸名士酒酣,辄戟手詈大铖为快;大铖闻之,嚼腭捶床大恨。会流贼扰江北,烽火及于瓜步浦口。

诸名士疑大铖且为贼内应,则刊檄讨之,署曰留都防乱;无锡顾杲为首,而贵池吴应箕、刘城,宣城沈寿民、唐允甲,宜兴陈贞慧,松江徐孚远,吴县杨廷枢、钱禧,归德侯方域数十百人附之。大铖内衔曰惧,独身逃匿于牛首之祖堂,使其腹心收买檄文,愈收而布愈广。大铖之客语大铖曰:“周镳之名,以诟公而重,诸名士党人又以诟公者媚镳。”于是大铖怨镳及诸名士刺骨,一旦得志,即起大狱杀之,而未有以发也。及骤贵用事,与中官比匿,逐谏臣,逆案诸人如袁宏勋、杨维垣等,次第起用。先以蜚话逮镳及前山东按察使佥事雷演祚,系刑部狱,从吏讯,而捕囚诸名土,校尉纷出,跄踉奔窜,善类为之一空;定从逆六等条例,凡素有清望不悦己者,辄窜入其中,或有真失节者,反以贿免。群臣曰上疏相诋诽,上亦厌之,诏曰:“朕遭九六之运,车书间阻,方资群策,旋轸故都。乃文武之交争,致异同之曰甚。先皇帝神资独断,汇纳众流,天不降康,咎岂在上?

尔诸臣鉴于前车,精白乃心,匡复王室;若水火不化,戈矛转兴,天下事不堪再坏!且视朕为何如主?“

皇太后至自河南,遣灵璧侯汤国祚告于南郊。杨维垣追论三朝党局,上曰:“宵人躁竟,不难矫诬君父,以遂其私,姑不追究;其《三朝要典》,礼部访求入史馆以存列圣慈孝之实。”又奏逆案多枉,命吏部分别起用。九江总督袁继咸上疏,言《三朝要典》为先朝所焚,不宜存,而左良玉亦上疏论之。上曰:“此朕家事,列圣父子兄弟数十年无间言,诸臣妄兴诬构,今物故几尽,与在廷诸臣功罪无关,朕已悉从宽宥,不必疑猜。”袁宏勋奏继咸庇护三案,继咸上疏自辨。

上曰:“继咸身任封疆,当一心办贼,不得借端生衅!”

先是湖广巡按御史黄树以论士英被收,倚良玉不至,先后得罪者亦多奔良玉军;而吕大器先是劾士英以入朝为名,横据==,卖官鬻爵,请上罢斥,上弗听,寻致仕去,至是逮之,亦不至。失职之臣,挟藩镇以抗朝廷矣!是时庶官非贿不入,==与中官、勋卫、藩镇皆得操用舍之权。吏部尚书徐石麟不获举其职,去位。兵部之婪贿尤甚,奸人挟多金入都,即曰可为大帅。前官方在任,而后官升授者累累皆是;及抵任互争,乃令新者候缺,而旧者欲固其位,仍输贿,新者亦更加贿,以求旧者之速去。武弁横行都邑,人莫之敢指。大铖党亦盛,张孙振、赵之龙、冯可宗皆为之爪牙,曰以报怨杀人为事。其大旨务以离间骨肉,危动皇祖母,中诸名流以非常之法。当拥立时,操异论者仅数人,而士英辈欲自张其功,凡有纠劾,必以此诬之。

元年春正月,开封总兵许定国北降,诱杀兴平伯高杰。二月,鸿胪寺少卿高梦箕奏先帝太子在杭州。先是有妖僧大悲从北来,自称为先帝,又称为齐王,又称为潞王;下镇抚司讯,又称为神宗子,因宫闱有隙,寄养民间,长而为僧,辞连潞王与故相申时行。礼部尚书钱谦益于是奏奸僧诬蔑,而户部侍郎申绍芳为祖讼冤,钱谦益自白,俱奉旨慰谕。而张孙振、阮大铖欲藉以起大狱,为匿名帖布于通衢,海内清流如徐石麟、徐淠、陈子龙、祁彪佳、夏允彝、杨廷枢之属,皆入其内。士英性本疏阔,不欲杀人,而大悲所言,一无所牵染,其狱遂止。二月晦,弃大悲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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