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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四处奔走,粮 钱 盐缺一不可(1)

乌兰戈密推门进来,先对郭如意道:“把蜡烛吹了,你到门外看着,我有几句话要和万三说。”沈万三凭感觉,觉得乌兰一定知道了什么大事。郭如意一出去,乌兰戈密的脸色马上就变了,低声对沈万三说:“你察觉到有什么不对路了吗?我刚刚和一个小庄客聊天,言谈之中,听出张士诚好像要造反!”

到了老家,他找到了乌兰戈密,第二个能帮自己的人非乌兰戈密莫属。听他把事情说了一遍之后,乌兰戈密略作沉思,道:“我能演得像吗?”沈万三笑道:“你不用演,往那里一站,怎么看怎么都是一个大买卖人。”

“那给范大人的粮食,你准备好了吗?”乌兰戈密问。沈万三道:“这个嘛,我还是用得着老兄你。”乌兰戈密又是沉思一会儿,说道:“有粮食的大户,我倒是认识不少,但是想从他们手里低价把粮食买过来,我没有把握。”沈万三道:“我没说低价买,先买来一两万石再说。”乌兰戈密奇怪地问:“你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我怎么越听越糊涂,你说你已经答应了范文杰,会给他找到低价的粮食,找不到,怎么给范文杰交差?”沈万三一脸神秘,说:“这个你就不用管了,你先答应帮我,日后自会明白。”乌兰戈密苦笑着点点头,道:“我怎么觉得我上了贼船?”沈万三笑道:“不是贼船,是财神爷的船,给你送银子的。”在以后的几天里,沈万三就开始四处筹集银子,背着父亲悄悄抵押了家里的一百多亩田,借贷来了一笔银子。拿到银子之后,他对自己说:“这次决计不能输,因为我输不起!”

在他的安排下,沈佑找了左近的几个同乡地主,加上自己家里的存货,好不容易凑集了两万石大米。但是,这些大米不是发霉变质,就是虫咬鼠蛀,根本不能食用,只用了区区的几百两银子就买来了。那么多大米自家的仓房自然堆积不下,只好借了几处仓库存放。

沈佑狐疑地问沈万三:“老三,你弄这么多玩意到底想干啥?”

沈万三反问他一句:“爹,你信不信我用这畜生吃的东西,给你换来一座金山?”

经历了种种事由,沈佑已经对这个三儿子的办事能力大为叹服,觉得有他在什么事情都能办成。此时听说有一座金山,顿时两眼放光,说道:“真能换一座金山?你小子可别坑我。怎么换,跟谁换?”

沈万三还是不回答他,又问道:“爹,你说朝廷里有好东西没有?”

沈佑平生最恨的人莫过于官府里的公人,头摇得拨浪鼓似的,说道:“衙门里的地砖都不干净,不要说人了,你爹我活了大半辈子,就没看到过衙门里有一个像人的,都是他娘的畜生。”

沈万三仰头一笑,道:“那畜生的银子该不该赚?该不该狠狠地宰他们一刀?”

沈佑想也没想,道:“该啊!”但是,马上警觉儿子可能想要和公门的人打交道,而且想宰他们,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万一事情弄不成,可能惹来麻烦,四儿子刚刚摆脱牢狱之灾,三儿子可不能再出什么事情了,他现在黄土埋半截子了,活的就是儿女平安,钱财虽然还是被他视作命根子,但是两个儿子比他的命还重要,他是宁愿自己死也不想要儿子再出事了。沈佑走近沈万三,小声问:“老三,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想惹事?我可告诉你,你四弟刚没事儿,你就别再给我麻烦了,你不想想我,也想想你老娘,她都病得起不来了!”说着,竟有些哽咽。

沈万三心想:“这事儿怎么能跟我爹说?除了让他担心,毫无益处。还是不让他知道的好。”他知道,自己马上否认的话,沈佑一定不相信,就笑道:“姜还是老的辣,我呀,正准备为朝廷做一件大事,新来江南的督粮使,让我做的,你说我敢不做?有督粮使在后面给我撑腰,你说谁敢动我?所以嘛,老爹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好吃好喝的,好好享福。”

沈佑听儿子和新来的督粮使搭上了,心里顿时充满了无限骄傲,天下的父母都是这样,希望儿女平安顺遂的同时,又都盼着儿女能有一番作为,看到儿女成就事业,比自己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还开心,还骄傲。

“那你弄这些粮食,也是督粮使吩咐的?这不是坑人吗?”

沈万三“哈哈”一笑,说道:“爹,你怎么知道这些是给人吃的?”

沈佑还要说话,翠茹忽然欢天喜地地跑过来,老远就招手,叫道:“大喜事,大喜事!”

沈佑嘟囔道:“这丫头,咋这么没规矩。”翠茹稳重又精明,如果没有大事,她是不会如此不顾仪态的,沈万三快步跑过去,翠茹也走到了他的面前,先福了一福,娇笑道:“姑爷,给赏吧,给赏我就告诉你一件天大的喜事。”

沈万三笑道:“行啊,我回头赏你一顿打。快说,到底有什么喜事?”

翠茹抿着嘴,笑道:“我的姑爷大人,我家小姐有喜了……”

沈万三惊喜莫名,居然跳了起来,说道:“你莫要骗我?”

翠茹看沈万三激动的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居然生出几分嫉妒,几分羡慕,羡慕的是自家小姐,嫉妒的也是。不过,她善于掩藏自己的喜怒,笑嗔:“姑爷猜对了,我骗你呢,你可别信。”说完,“嘻嘻”一笑,转身就走。

沈万三追上去,一把捉住她,把她的身子转过来,双手抓住她的双肩,连连摇晃,道:“是嫣然告诉你的,还是……”忽然发现,翠茹双腮绯红,立即意识到自己这么抓着一个姑娘家未免轻薄,两只手讪讪地收回来。

一得解脱,翠茹不由自主地退开两步,像肚子里揣了一只小鹿,心跳得快要从嗓子里出来,低下头,手指绞着衣裙角,默默不语。

沈万三居然也少有地矜持起来,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做什么,是该马上赔礼,还是装作不知道地走开呢?他不明白,自己见了那么多达官显贵,怎么都不如这个自家的小丫头这样让自己紧张?是怕她,还是敬她?难道自己对她动了非分之想,只是自己不知道而已吗?正在胡思乱想之际,沈佑跑过来,气喘吁吁地叫道:“丫头,到底出啥事了?你先说一声,是坏事儿,还是好事儿,叫我先知道点端倪,要不,我得吓死!”

翠茹立即从刚刚那奇怪的状态里出来,又恢复了往日玲珑剔透的模样,看沈佑累得双手按着膝盖直喘气,急忙跑过去,扶着他,笑道:“怪我怪我,把老爷给吓着了,老爷您要当真爷爷了……”

沈佑“啊”了一声,左手捂住胸口,满脸兴奋得通红,结结巴巴道:“我的亲娘啊,你慢点说,我心跳得厉害,你说……你说,老三媳妇她……她有了?”

翠茹心底的嫉妒又浮上来,不过还是欢天喜地道:“恭喜老爷,咱们老沈家,要添人啦!”沈佑“哎呀”一声,像兔子一样跳起来就往家跑,一点都不像他这个年纪的人。

沈佑一走,又剩下了沈万三和翠茹两个人,那种奇怪的尴尬马上又来了。过了一会儿,两人都沉默不语,又过了一会儿,两人又忽然同时说话,一个说:“你看老爷……”一个说:“嫣然在……”然后又同时觉得好笑,微微笑了一阵,沈万三才从尴尬气氛中缓过神儿来,说道:“走,回家看看嫣然去。”不知道怎么,他有点害怕翠茹的眼神,为了逃避,当先走了。翠茹悄无声息地跟在后面。

到了家里,马上就被一团喜气包围,何定正在杀鸡,一只手提着一只脖子被割开还在滴血的鸡,一只手握着菜刀,跑到沈万三面前,笑道:“恭喜少爷。”

沈万三笑回:“谢谢何定叔。”

沈佑正站在儿媳妇的房门外,焦灼地踱着步子,见沈万三回来,马上迎过来,说道:“你个浑东西,怎么才回来,快进去问问嫣然想吃啥想喝啥,有啥不舒坦的。”

沈万三道:“爹你在这儿等着干什么,自己进去问不就成了。”

沈佑伸手在他后脑打了一下,骂道:“浑东西,净说浑蛋话,儿媳妇的屋子是我这个老公爹进的啊!”

“我怎么把这个忘了,我去我去。”沈万三道。进了屋,沈万三才发现,病在床上多日的老母亲居然下床了,身体康健的媳妇褚嫣然居然坐在了床上,沈万三叫道:“妈,你病好了啊?”

沈母笑呵呵地看着儿子,说道:“听到要抱孙子,啥病都忘了。快过来看看你媳妇儿。”

沈万三走到床前,看褚嫣然坐在床上一脸说不完道不尽的幸福,张张嘴,居然不知道说什么好,最后问了一句:“你好吧?”

褚嫣然“噗”的一声笑起来,说道:“你什么时候学会害羞了?”

沈母知道自己在,儿子媳妇说话都不方便,就颤巍巍地走了出去,沈万三要搀扶,被她呵斥回来。

沈万三看着褚嫣然,褚嫣然也看着他,两人脸上挂着又是幸福又是羞涩的笑容,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一对成婚这么久的夫妻,居然好像情人初会般羞涩。过了一会儿,两人忽然同时开口,褚嫣然道:“大夫……”沈万三道:“请大夫……”之后两个人同时笑起来,褚嫣然看沈万三痴痴不语,以为他是被马上要当爹的喜讯惊喜得昏了头,甜蜜蜜地说:“你先说。”她不会想到,刚刚两人同时开口的情景,让沈万三想到了和另一个女人——翠茹发生的那尴尬的一幕。

沈万三一惊,有些慌乱,马上稳定心神,道:“请大夫号过脉了?”

褚嫣然一改往日豪爽,居然害羞不已,多少有了一些小女人的仪态,轻轻点点头,喃喃低语道:“大夫来了,是喜脉。”

沈万三欢叫一声,说道:“我他娘的要有儿子了!”

褚嫣然扑哧一笑,道:“谁说是儿子,说不定是女儿呢。”

“女儿也一样。”沈万三道,忽然他感到一种危机感,一种让他瞻前顾后的感觉,好像从此之后,自己就不是一个人了,而是多了牵挂。听到要当爹之后,他马上觉得自己眼下要做的那笔大生意有些冒险,如果在做这笔生意之前,知道嫣然有喜的消息,他一定不会做这笔生意。“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难道以前嫣然和我爹我妈都不是牵挂的人?怎么要做什么冒险的事情时,从来不会想到他们,可是听到我要当爹之后,会多了这么多顾忌呢?”他心里想,另外一个想法不时在他脑海里闪过:“如果我这次赔了,输得干干净净,那我未出世的孩子怎么办?”

这天,沈佑要人请来了一个产婆,顶替了翠茹的位置,专门伺候褚嫣然,他有两个儿子都是没有成人就夭折了的,虽然他还有两个儿子,但是多年以来他一直隐隐有一种担忧,害怕那种厄运再次降临,他沈家会人丁灭绝,直到这个马上要有的孙子,那种危机感,居然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为了未来的孙子,他觉得花再多的银子也应该,褚嫣然的肚子还没有鼓起来,他就提前几个月请来了产婆,要她时时刻刻盯着褚嫣然,不能出一点差错。

“咱家当务之急,就是要有后,咱老沈家人丁不旺啊!你们都给我听着,从今以后,咱家啥大事和老三媳妇生孩子比,都不是事,就是我蹬腿死了,你们也要等我孙子平平安安地出世了,再给我发丧。这是我们沈家顶天的大事。”在吃饭的时候,沈佑宣布道。害得坐在一旁的褚嫣然羞得满脸通红。

思忖再三,沈万三还是决定,离家去苏州。事情已经办起来了,就不能停,把家人安顿了一番,他叫上乌兰戈密,坐船去了苏州。临行前,看到送行的家人里有翠茹,他莫名地一阵紧张,自从那天摸到了翠茹的脸之后,他就尽量避免和翠茹单独相处。可是,翠茹似乎看出他有这个想法,故意和他找话说,而且总是在没人的时候。

到苏州当天,他让年士儒置办了一桌酒菜,送到自己屋里,又叫人喊来陆德源,看陆德源有些奇怪,沈万三笑道:“陆爷是不明白我今儿请你的原因吧。”

陆德源看自己的心思被他猜中,但是不想承认,没好气地说:“我猜他娘那玩意干啥,你天天惹我生气,不该请我吃喝一顿啊?”说完,毫不客气地撕下一个鸡腿,啃起来,心想,不管你说什么,我先吃你一点是一点。他嘴里嚼着东西,道:“一看你笑模样的,就知道有事儿求我,你别说了,凡是你提的事情,我一律不答应,我是在咸富有三成股,你有七成,我没你的股多,但也不是我成你伙计了,你管不着我!”

沈万三心想:“我怎么留给别人一个,看到‘笑脸就没好事的’的坏印象了?不行,这要改,不然就显得我太轻浮了。”他微笑着看陆德源狼吞虎咽,又把几个像样的菜推到他面前,说道:“索性陆爷吃饱了我再说。”

陆德源把鸡腿放下,说道:“爷不吃了,你想说啥赶紧的。”

沈万三道:“借给我些银子。”

陆德源听到他要借银子,下意识地捂了捂自己的钱袋子,其实,里面就几两银子。他谨慎道:“你借银子做什么,这么大的一个钱庄在你……在咱俩手里,你还缺银子?”沈万三道:“我用咸富另外的七成股做押,借你五十万两银子,你给不给?”

陆德源道:“你等会儿。”然后闭目默算,算了一会儿,道:“不行,我五十万两银子放在钱庄里吃利息多好,凭啥借给你,你借我五十万两,用完了还给我还是五十万两,咸富那七成股还是你的,我的银子一两没多,一两没少,不行,不行,太不划算。”

沈万三道:“陆爷想得精明,那借你五十万两,用两个月,多给你一千两银子,这陆爷不会再说吃亏了吧?”

陆德源又摆手让他别出声,然后闭目默算了一阵,觉得合适,但是,他觉得,即便知道合适也不能马上答应,要抬抬架子,便疑惑地问:“你借这么多银子干什么?你说出来,说不出来我不放心。哎,你还得说一个让我信得过的由头,我信不过那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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