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了敲申玫瑰的门，她被应允进去。在感觉自己快要死前的那一刻范琳还回过头无辜地看了钱佳佳一眼，只是对方完全没有投递视线过来，一切的场景都显得像是在没有观众的剧场演戏般悲哀。
申玫瑰见到范琳时的态度倒是和想象的完全有着360°翻转的差别，她热情地问候着：“刚来吗？”
范琳觉得有些古怪，带着防备地回道：“昨天……睡得晚了。”
“这两天给你安排的工作有点多了，休息一下也好。一会儿去一下效许那里吧，他找你有事。”
“他找我？”又有什么事？
申玫瑰点了点头：“回来后给你一份名单，是我一直会联系的一些人，你都去了解一下，他们和杂志合作的机会很多。”
范琳高兴地答应下来。
在她快要离开办公室的那一刻，申玫瑰突然加了一句：“这些资料很私密，不要外传，也不要告诉钱佳佳。你和她负责的领域不一样，这些资料除了我就只有你有，所以千万要保密，更不能以私人目的去联系他们。否则炒鱿鱼事小，在你的职业生涯中加这样黑色的一笔，对你以后的人生会有很大的影响。”
“知道了。”范琳郑重地点了点头。
从主编办公室出来的时候，范琳大松一口气。
钱佳佳瞥了一眼：“主编说什么了？”
范琳笑着摇头：“没说什么，让我去程效许那里一下。”
“又去？”钱佳佳很不友好地皱眉头。
“嗯，我先去了，提醒我回来要问主编拿个东西啊。”
“什么东西？”钱佳佳狐疑地看着她。
觉着有些说漏嘴，范琳忙话锋一转：“啊，就是要翻译的东西，我怕我会忘记，先走啦。”
看着范琳拿起风衣出门的钱佳佳心中的怒火越烧越旺，直到范琳走后她才狠狠吐出一口气，双手重重地砸在办公桌上，眼里透着杀气般的火焰，叫人看了胆战心惊。
迟到没被批评，反而主编还把那么重要的资料告诉自己，显然这几天的表现让主编觉得很满意，也渐渐开始让自己做更加专业的东西而不是跑腿的龙套角色，这份重视弥足珍贵，范琳一路哼着小曲来到了程效许的办公室。
“坐。”看到范琳一脸春风得意的样子，程效许刚才冰冷的表情稍稍松懈了一些。
范琳有些拘谨地坐到他对面。
程效许看了他两秒钟，然后缓缓开口道：“忙不忙？”
“啊？”范琳张开嘴。
“Rose那边的工作量大不大？”
范琳反应过来，摇头：“不算大。”
“那给你再多安排一个任务，有没有兴趣？”
范琳眯起眼来打量了他一番：“是什么？”
“你的眼光还不错，得到这里挺多人的认可，从今天开始你私下去品牌店或小店以你的眼光挑选一些设计特别让人能眼前一亮的衣服，然后交过来。”
范琳听着感觉有些不对：“难道你要抄袭？”
程效许的脸立刻黑下来：“抄袭是圈内的大忌，抄了一件可能会黑了整个品牌，只是设计师的灵感来源很奇特，有时候光靠凭空想象很难发挥，有一些模板的话，会有更多好的idea。”
范琳点点头，还是觉得有些奇怪：“你们采购应该有很多啊，为什么一定要选我？”
“不乐意就算了，又不是求你。”程效许好像放弃了想和她继续交谈的兴趣。
“不是，我没别的意思，只是好奇，想了解清楚。”
“你那件西装昨天我交给了公司设计部几个高层看，他们表示很喜欢。”
范琳的脸上有着细微的变化，嘴角在不自觉地挪动着：“喜欢很好啊。”
“因为我们平时接触的还是一线品牌居多，对于那些小品牌甚至没有品牌的衣服反而不了解，我看接触那些东西的只有你还有些眼光，所以想把这件事交给你去办，当然所有购物的费用公司都可以报销，也会根据质量的优劣给你额外的分红。”
虽然这褒贬难辨的评论让范琳无法高兴，但听到报销和分红两个词的时候，范琳还是完全失去了理智一口答应下来：“没问题，我以后每天下班都去逛街。”
反正逛街本来就是范琳的最爱，能把喜欢的事当作副业还有外快赚，简直是无法更好的事。
“嗯，就这个事，你每次积攒了一些主动拿过来就行，上班时间也没关系，Rose那里我会打招呼。”
“哦，好。”范琳一个劲点头。
两人愣了半晌，程效许突然开口：“我说完了，还在这里干吗？走吧。”
觉得他完全不绅士，范琳撇着嘴离开了办公室。
等他走后，程效许冷哼一声，自言自语地说道：“女人都是这个样子，看到钱就没有半点矜持。”
回办公室在录入申玫瑰给的资料时，却突然看到了钟怀的名字，想起了那天意外见到的那张脸，看到他名字旁边写着“《绅士品味》杂志执行主编”的时候，范琳一下子无比惊讶。
没想到人与人之间真的有千丝万缕的关系，那些认为以后和自己完全无关的人，竟然会这么容易地回到自己生命中。
范琳录入完资料后，一个下午都没有新的工作任务，清闲到了下班后觉得还有些力气，她跑到家里附近的小店逛了逛，没有看到满意的衣服，肚子又饿了，就顺势回到爸妈家里去吃饭。
一进门就听到聒噪的对话声音。
“别还啊，还了做什么？这戒指一看就值大价钱，你还不是傻子吗？”尖锐的声音一听就是范母周兰芳的声音。
“这个如果客人发现了的话我可要赔大价钱，没准儿饭碗也丢了，还是还回去吧。”范父诚恳地说道。
“啊呀，人家发票都没拿，全市这么多出租车怎么能找到你头上呢？”
“爸，妈，在吵什么呢？”范琳好奇地打量着范母手上紧紧捏着的东西。
“哎哎，琳琳，快过来劝劝你爸，他又脑子发昏了。”
范琳看了范海民一眼，只见他露出极其为难的表情。
“爸，怎么了？”
“昨天有个客人把这个落在你爸车上了。”范母把首饰盒递过去，“你爸脑袋被驴踹了说要还回去，人家客人发票也没拿，这送回去肯定是要充公的，还不如自己留着你说是不是？”
向来精通名牌的范琳看了一眼就知道这是Cartier的首饰盒，忙抢过来打开。
“哇，这是钻戒啊，值几十万呢。”范琳难掩惊讶与喜爱。
“看吧，几十万呢，这样把几十万送人你也太大方了吧。”范母马上有气势地转向范父。
“这不义之财还是别拿为好，我们做人一向谨慎诚实，为了这几十万而已让人生抹黑没这个必要。”
“几十万而已？”范母瞪大眼睛，“你倒是赚个几十万给我看看啊！如果你买得起这么贵的戒指，你赚得了大钱我们还用这么小家子气地眼红别人掉了的东西吗？”
范母这串略带责备和发泄的话让范父突然没了声音，范琳看气氛不对打了个圆场：“哎，爸，人家没拿发票，你这东西交上去也是充公的，他们也不会记得你的好表扬你，何必呢？还不如自己留着呢，这可是Cartier，很贵的，你女儿我一直想要一个，这个就算你送给我的了，好不好？”
范父知道自己实在没有再固执下去的必要，最后还是无奈地妥协了。
范琳兴高采烈地把戒指拿出来往中指上套了套，发现大小竟然刚好合适。
“哇，这简直就是为我量手打造的啊，大小刚刚好，一点不差，爸，你看好不好看？”
范琳把手移到范父面前晃了晃，范父露出勉强的笑容来。
“好了，吃饭了。”
终于把范父的思想工作做完，范母这才心满意足地去准备晚饭。
范琳甚是心满意足，盯着手上的戒指看了又看，爱不释手。一边的范父一直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范琳，却自始至终没有再说一个字。
回到家后范琳小心翼翼地把首饰盒藏好，这样值钱的东西平时当然不会轻易拿出来炫耀，而就算戴在了手上，也会被别人怀疑它的来历，避免被人误解些什么，还是就这么放着吧，每天看它一眼都开心。
神奇的是，自从得到这枚戒指后，生活的轨迹也因此变得幸运起来，申玫瑰渐渐把杂志社重要的工作交托给了范琳，每天下班后有空闲的时候她还会去各处逛街购物，每天买自己喜欢的东西还可以报销，对范琳来说无疑是幸福的事。
经过了一个月的努力，也收获了一些还算满意的衣服，带着忐忑的心情准备交差。
“这一个月就买了这些衣服，这些是发票。”范琳把左手的衣服和右手的发票递过去。
程效许低着头点了点：“放旁边就可以了。”
范琳把东西全部放到沙发上后走到程效许面前站着不动了。
“还有事？”程效许抬起眉毛。
范琳厚着脸皮地摊开手：“说好的给报销啊。”
“我会打到你卡里去的，和分红一起。”
范琳点点头，走了出去。
一路哼着小调走到楼下，眼神不经意间飘到了程效许的精品店，橱窗里模特身上的衣服立刻吸引住了她的眼球。
“这件西装……”范琳走过去，隔着玻璃仔细打量起来，“这件西装不是我……”
心中充满了疑惑、兴奋、紧张……各种复杂的情绪夹杂在一起，她又往大厦里走去，按下了电梯键。
双脚不停地跺，眼睛紧紧地对着红色的不停跳动的数字灯。终于等到“叮”的一声响起，范琳却突然退缩了起来。
她本想就这么算了，等下次有机会再问，却在转身前那一刹那被电梯里的画面给震撼住了。
电梯里一个梳着高马尾的女生一脸的高贵冷艳，画着很鲜明的眼线，眼神中带着一些不可一世的傲气。
她看了范琳一眼，然后踩着少说十厘米的高跟鞋和她擦身而过。
而她经过身边的那一刻范琳能明显地感觉到一股强大的气场，看着她的背影估测净身高将近一米七八，加上那双骇人的高跟鞋，走到哪儿都让人望而却步。
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她身上的那件衣服。
那件衣服分明就是那天程效许让自己画在纸上的那件，脑海中想象衣服原本平面的样子从纸上立体了起来，就好像范琳脑中想着的原本平面的东西被真实地立体地呈现在了她的眼前。
这种感觉真的难以言喻，好像是只有自己知道的梦被别人揭穿的那种窘迫感。
还没来得及想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她就在不知不觉中来到了程效许的办公室跟前。
范琳本来想着用强硬的气势去给他下马威，却突然在到门口的时候软下态度来，刚刚想好的台词全部忘光，就连举在半空中准备敲门的手也动弹不得。
终于，在给自己做了第五次思想工作后，范琳闭着眼，用力把手叩下去。
在听到一些琐碎声的同时，范琳觉得自己的手敲到了一个奇怪的拥有软绵绵质感的东西上。她被吓了一跳，马上睁开眼。
面前的程效许脸色很不好看，范琳意识到自己的手正抵在他的胸前，立刻收回了手。
两人都尴尬了一会儿后，程效许开口说：“你怎么又回来了？”
范琳期期艾艾了半天，还是不敢说出心里的话。
“我有事要先走，不是急事的话下次再找我说吧。”
程效许欲从范琳身边绕过去，却被范琳挡住了路。
“我刚刚看到电梯里有个女人，穿着那天我画给你的那件衣服，请解释一下。”
“没人找你说过吗？”程效许皱起眉头来，又突然恍然大悟，“哦，是我太忙了，把你的事给忘记了。”
“什么事？”
“那件西装，和你画的那幅画原稿，都通过了公司设计团的审核，西装已经经过生产线做成成品在出售了，那件白色的礼服准备作为Lisa徐，就是你刚才看到的那个人的出道作品。”
范琳听得有些云里雾里的：“为什么要作为别人的东西发布？明明是我设计的啊。”
程效许冷哼一声：“就你那三脚猫似的画了几笔也能算你设计的？你当设计师光靠画出来就行？画出来的能穿在身上？”
范琳有些不服气地咬紧下嘴唇：“再怎么说，你也应该和我商量获得我的同意。”
“我也没想过你的那两件衣服会被设计团和投资人认可，当然就没放在心上。”
范琳握紧拳头。
“怎么？不服气啊？”
“自己设计的衣服能被认可当然开心，但是这种放了烟花给别人看的感觉，你觉得我会开心吗？而且你也说了那个Lisa什么的是发布出道作品，说起来也是个新人，为什么她可以用，就不可以让我以设计师的身份发布？”
程效许觉得很不可置信地干笑了一下：“亏你是在我妈杂志社工作的人，Lisa徐也不认识？”
范琳木讷地点了点头。
“那我说一下她的中文名，徐桐莎，你可有印象？”
“徐桐莎？”范琳默默念了一遍，突然心里默默一个击掌，“不就是这期杂志的封面人物？”
程效许挑着眉毛点点头：“她可是国际一线名模，出名的天使面孔魔鬼身材，加上她本来学的就是服装设计专业，所以这次被我签下来做设计师，希望她的出道之作可以一炮打响。”
“原来是这样。”范琳的气势一下子弱了不少。
“所以如果你是我，你会以谁的名义发布？”程效许反问道。
“是，当然是她了。”范琳勾起一边嘴角，看上去不友善地笑了笑，“只是，她这么厉害，还不是要盗用别人的作品来完成发布会？”
程效许的脸蓦地黑了下来，冷到不行。
“我回去干我的助理工作了，希望徐桐莎小姐以后的设计事业蒸蒸日上，可不要以后的设计一辈子比不上第一件来得出彩啊。”范琳毫不顾忌地把心里的话全部说了出来，只觉得特别舒坦。
程效许叫住了转身的她：“我并没有打算把你的画稿让给她做，只是上次她到我这里来无意看到你的画稿很喜欢，然后做了出来穿上，刚刚才来我这里决定用这件衣服做出道作品，我只是没有阻止。”
范琳觉得他似乎是想通过解释来让她理解，但自己还是无法接受。
看到她没有给反应转身准备离开，程效许又说道：“每件衣服都会根据预售量给你一定的提成，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你难道真的没兴趣吗？”
范琳眼睛往上翻了翻，转过身对着他：“不小的数目是指多么不小？”
等范琳回去看到银行卡里新打进来的那笔钱的时候才知道程效许口中“不小的数目”意味着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