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玛丽交往了个ABC男友，问起是怎么认识的，她说是互联网聊天认识的，朋友们觉得很不可思议，因为她和前男友分手还不到一个月，一问之下才知道早在分手前她就认识了那个ABC，他叫乔。
下周乔会从波士顿回国，两人此前一直通过视频交流。
“真不敢相信，她刚甩了那么帅的男友，火速又搭上了新的，你们谁能解释下吗？”
“如果是南倩我就认了，她长得那么漂亮，性格又好，可是水玛丽……”
一路上我们几人七嘴八舌地表示诧异，事实证明水玛丽身边从来不缺少追求的男孩子，她不算很漂亮，却自有种妩媚，同性看来或许有些过了，但在异性眼中很受用，水玛丽从中学到高中的同学韶韶确认了这点。
下周末是水玛丽的生日聚会，她决定在家举行派对，热衷穿衣打扮追逐时尚的她，现在开始关心烹饪美食了，有时晚上还会打电话跟我讨论原料。
“这几个牌子都是原装进口，贴标销售，品质还是可以的。你喜欢的那两个牌子，原料是进口，在国内另有加工厂，价格相对低一些。剩下的都是在国内有工厂的，人家卖的是这个产品的牌子，但也可能有几样原料是进口的。”
电子邮件里有一堆她在超市拍下的材料照片，删减了半天发给我，让我替她出主意。
“想做个派要考虑的太多啦，我才刚刚买了烤箱，可是这个周末我想烤个派给你们吃。”电话那头，水玛丽不知在捣腾些什么，感觉是在类似仓库般的地方翻找货物。
“买个现成的不就行了？”其实我知道她想给乔一个惊喜，她生日那天乔也会来，参加者可以带“家眷”。
“乔喜欢吃水果派，我答应那天做苹果派。”
“一个够吗，那么多人？”
“所以，你能帮我吗？”
我想我真是自找的。
水玛丽钟爱各种水果，连榴莲都很喜欢，前两年去马来西亚、泰国玩的时候，每天都恨不得把水果当饭吃。她吃榴莲时连她爸妈都受不了，然后有人好奇地问她，“你男友怎么想的？”
“陪我一起吃啊！”她说。
从那之后我们就对她男友刮目相看，长得是蛮帅，真是人不可貌相。
她性格中最大的特点就是，热衷把自己喜欢的分享给身边的人，作为朝夕相对的男友，自然也就成了“第一受害者”。
她对烹饪的了解仅限于煮碗面，煎、炸、蒸、烘焙之类就是冒险了。
我到她家时，她正往派盘里倒炼乳，问我：“这个量够吗？”差不多已经倒了半罐进去，我马上抢下炼乳罐：“你这是在做什么派？”
“椰蓉苹果派，我想多做几种苹果派。”
厨房的桌上一堆材料，其中甚至还有美禄，整个看起来就像是以防过期的存货们的聚会。看她放入玉米油、红糖在大碗里，我问她：“黄油有吗？”
“这个好？”
“增加香味。”
水玛丽在冰箱翻了半天，郁闷地说：“涂面包用完了。”
她喜欢西式餐点，早餐吃烤面包加燕麦片，中午吃自制的三明治，火腿片、熏肉的味道很不错。她有个在美国的姑姑，每次回国会给她带很多，看不上一般超市里的食材用料。
那天下午，我陪她去超市来了个大采购，往年她过生日开聚会，都是出去聚餐、K歌。
“你爸妈那天会在吗？”朋友间一直在猜测她和ABC男友是不是真的这么突飞猛进，在她生日聚会上见家长什么的。
“不，他们自助游去了。”
水玛丽的爸妈很前卫，很懂得生活，经常把她一个人扔在家自己出去玩。
“他们这次去哪儿？”
“澳大利亚，还会去新西兰。”
“那人中文怎么样？”
水玛丽知道我指的是谁，脸上浮现出开心的笑容：“还不错，他在国内待过几年，其实……”她犹豫了下，“乔是姑姑介绍给我认识的。”
“那你为什么不直接说？我们都好奇死了。”
“我爸妈不喜欢他。”她皱了皱眉头。
“为什么？”
“他……”水玛丽仿佛下了大决心似的咬着牙，“他结过婚。”
我将拿在手上的红苹果放下，抓了只青苹果，确定自己没听错，现在知道时间怎么能算得这么准了，也许之前还有过激烈的争执。
水玛丽的新男友我们都没见过照片，私下里还猜测会不会是像吴彦祖、王力宏那样的ABC帅哥。她则告诉我说，乔和她的姑姑是邻居，很多年前她去姑姑家过暑假，她和乔就认识了，但当时两人年龄都只有十几岁，水玛丽的爸妈生活上很时尚前卫，但绝对不会允许给予了厚望的高中生女儿去发展跨国恋。乔高中毕业后就去工作了，两人的恋情无疾而终，但一直保持着联系。
“他是你的初恋？”
她脸上红了红，算是默认。乔结婚前订过一次婚，半年后就分手，娶了后来的妻子，这段婚姻维持了两年，因为性格差异而分手。他前妻喜欢待在纽约，他则不愿离开波士顿。他一直没有搬离波士顿的打算，环游了全美各大城市后，他只想待在那里，听起来很像是他在等着邂逅水玛丽。
“如果我和他结婚。”她笑了起来，“我们会搬到西雅图，他和朋友在那里合作经营了一家公司。”
“还有什么能反对的理由呢？”
“我本来打算高中毕业后留学的，但他们不知怎么就知道我是要去和他见面，坚决让我留在国内，别人念大学谈恋爱，我家隔三差五给我安排相亲对象，奔着结婚的相亲。”
她将拌匀的面粉放入派盘中按压，我猜测她还有什么没告诉我，但显然她避开了话题，转身去预热烤箱了。
好几天的时间，玛丽没再和我讨论水果派的事，她信誓旦旦地说想做各种样式的水果派在生日当天撑门面，取代蛋糕的位置，还去网上淘了拍立得相机。她喜欢这类风格的摄影，相片虽然不能明目张胆地贴在家里的冰箱上，但能藏在她的抽屉里。
她在空间里上传了一些自己研发的水果派，樱桃派最省力，材料直接在派盘里解决，手指也不用弄得黏糊糊，晚些时候她打电话问我：“你看到我空间里的照片了吗？”
“要是不用拍立得，我还可以看得更清楚些。”
“樱桃很新鲜，我一早去水果市场买的，你要不要过来尝一下？”
听她的口气有些不同，我没问她是不是和乔见面了。从吃的话题渐渐转到乔的身上，他们昨天一起吃了饭，还去看了夜场电影，感觉很新奇，和她从前的约会都不一样。乔比她大两三岁，出生在圣诞节，西方家庭这天有吃苹果派的习惯。晚些时候，乔带着一束鲜花出现在水玛丽家，他身穿白色T恤和牛仔裤、帆布鞋，看起来十分有活力，却不显稚嫩。
我看了一眼水玛丽，问她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她笑着说：“苹果派就是她教我的。”乔对我点点头，他的五官很深刻，带着某种沧海桑田后的坚不可摧，微笑时如坚冰融化，白色T恤很显温柔，我不由得想起《欲望号街车》里的马龙？白兰度。乔不算帅哥，至少比起水玛丽交往过的前几任男友来说，他没有小女生喜欢的那种白净，也不是什么邻家男孩，他是个很成熟的男人。打过招呼之后，他便先走了。
“你觉得他怎么样？”
“像只大灰狼。”
水玛丽笑得特别开心：“和他在一起的这几天，我才遗憾以前为什么要浪费那么多时间。可如果不是绕了这么一大圈，我恐怕都不会相信，有一天你等的人会回来找你，爱情会回来。”
每次听到有人发表真爱宣言的时候，都有种想挖墙的躁郁感，这让每天空虚寂寞冷的人情何以堪呢？一边是愤愤不平，一边是感动流泪地祝福，幸福的人一定要狠狠地幸福下去，是对无可救药的生活最尖利的反讽。
水玛丽生日前一天，家里就堆了很多水果，我那天一大早跑去帮忙，顺便带了瓶红酒。
除了水玛丽外，另有几个早起的朋友也过来帮忙，有好吃的都高兴动手，问题是能不能爬起来。我在厨房洗水果时，其中一个悄悄问：“她男友长什么样？”
“你们没有严刑逼供过？”
“她说今天看了就知道，你不是已经见过了？”
“就匆匆一眼，要怎么形容呢？”
“帅不帅？”
“和以往的风格不一样。”
“是不是很man？”
我正想着怎么回答时，厨房外响起一阵骚动，乔来了。尽管同伴中也有带家眷的，但也不由自主地投以赞赏的目光，看得一旁的男友们很不是滋味。厨房接下来归了水玛丽和乔，乔主要负责清洗、去皮和切碎，水玛丽掌控大权。我们几个在厨房门口张望，讨论是不是要点个披萨以防万一。
“你对她没信心了？”
“上次你不是吃了一口糖吗？”
“糖和炼乳都不算什么，我可是吃了一口盐啊！”
“那你为什么还要骗我也尝一口？”
众人七嘴八舌地互相指责，最后干脆先把酒开起来喝了。水玛丽忙进忙出很开心，抱了很多零食出来，好让一大清早就赶来的朋友们填填肚子。我也只吃过她做的樱桃派，口感还行，应该不至于像她们说的那么夸张，但着实好奇她能捣腾出什么花样来。
乔出去打电话时，水玛丽忽然从厨房出来，家眷们都出去溜达了，大家就挤着脑袋问情况。
“你看着他的眼神明显很不一样。”
“什么眼神？”
“闪着光的，从心底里透出来的喜悦。”
“明明是吃榴莲的眼神。”
“去你的！”
“你不会做个榴莲派什么的吧？”
“我是准备了榴莲——”
此话一出，众人立刻尖叫退开，水玛丽满脸不解的表情，指着其中一个说：“你上次不是说好吃的吗？”那叛徒立即被踢了出去，还死乞白赖地辩解说是被逼的。
差不多中午过后，派陆续端上桌了，随行的家眷中有个不喜欢甜食，叫了份麦当劳外卖，闺蜜之一也想加份，立刻被我们以眼杀人干掉了。
四大份足够所有人吃的了，其中一份牧羊人派很让人意外，我以前在公司举办的比赛中看到过这个名称，初看是派的模样，也可当作菜，馅通常用羊肉或牛肉做原料，上面铺土豆烤成，搭配微酸的茄汁肉酱吃，口感非常好。显然这份是特地为出席的男家眷准备的。乔介绍说牧羊人派是传统的英式菜，他和水玛丽分工合作，这次最成功。
我尝到了红酒的香味，也有人尝出了香草的味道。吃得正酣时，水玛丽将苹果派上燃尽的蜡烛取下，乔低声问了句什么话，立即引人起哄，水玛丽红着脸笑，乔坦然地回答说：“当时在她姑姑家吃完派，回去的路上我们第一次接吻了。”
水玛丽脸上绯红，嗔怪地白了他一眼，他很开心地无视众人起哄，两人的眼神美得很一致。
一直听说水玛丽没多久就会结婚的消息，她家里是很着急她嫁出去的，但婚期被延迟了几次，还一度取消。可能考虑到乔的过去，她家里反对声没有消停过，朋友间也觉得纳闷，水玛丽大约没告诉过她们。
下倾盆大雨的夜晚，我一个人在家翻箱倒柜找东西，听到敲门声着实吓了一跳，颤着声音问是谁，一个沙哑的女声说：“是我，水玛丽。”
门外的她淋成了落汤鸡，我找毛巾给她擦。她眼睛红肿，也不知是雨水还是隐形眼镜的关系，我泡了热茶给她，她整个人还在发抖。
“家里知道乔的情况了，不知从哪儿还打听到他过去那些不良记录，亲戚们现在轮番来轰炸我。”
“你心里的意思呢？”
“我以前总换男友，不是因为喜欢这么做，他们某个侧面会让我想起乔的样子，当他跟我说离婚后来找我，我想也不想就跟当时的男友分手了。在一起久了的人会分开，你有没有听说过分开久了的人还能在一起的？在他回来的前几个晚上，我整夜整夜睡不着，以前我是不相信这样的爱情的，但是现在我只可惜没有早做决定。他们认为我是冲动，将来必定后悔。如果我冲动，当时在波士顿遇见他，我就会不顾一切和他在一起了，他告诉我结婚时，我哭了一个月，觉得一切都完了，比世界末日还可怕，谁要是再让我经历这种末日体验，我就叫他去见鬼！”
“那你就牢牢抓住他不放呗，就算把衣服抓破也不放手。”
她的脸上显出笑意，忽然问：“我做派的手艺还可以吧？”
“可以。”
“我私奔的话，你会帮我出谋划策吧？”
这叫什么事呢？
“就算被抓住，又不会浸猪笼，怕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