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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唐诗(5)

蚕丛及鱼凫②,开国何茫然。

尔来四万八千岁,不与秦塞通人烟。

西当太白有鸟道,可以横绝峨眉巅。

地崩山摧壮士死③,然后天梯石栈相钩连。

上有六龙回日④之高标,下有冲波逆折之回川⑤。

黄鹤之飞尚不得过,猿猱欲度愁攀援。

青泥何盘盘,百步九折萦岩峦。

扪⑥参历井仰胁息⑦,以手抚膺坐长叹。

问君西游何时还?畏途巉岩⑧不可攀。

但见悲鸟号古木,雄飞雌从绕林间。

又闻子规啼夜月,愁空山。

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使人听此凋朱颜!

连峰去天不盈尺,枯松倒挂倚绝壁。

飞湍瀑流争喧豗⑨,砯崖转石万壑雷⑩。

其险也若此,嗟尔远道之人,胡为乎来哉!

剑阁峥嵘而崔嵬,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所守或匪亲,化为狼与豺。

朝避猛虎,夕避长蛇,磨牙吮血,杀人如麻。

锦城虽云乐,不如早还家。

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侧身西望长咨嗟。

【注释】

①噫(yī)吁(xū)嚱(xī):惊叹声,蜀地方言。

②蚕丛、鱼凫(fú):传说中古蜀国开国的两个国王。

③地崩山摧壮士死:据《华阳国志·蜀志》记载:秦惠王知道蜀王好色,许嫁五位美女给蜀王,蜀王派五个力士去迎接。回到梓潼,见一大蛇钻入山穴中。五力士共掣蛇尾,把山拉倒,压死了五力士和五美女,而山分为五岭。

④回日:蜀山极高,载太阳的车无法通过,只好回车。

⑤回川:江中的漩涡。

⑥扪(mén):摸。

⑦胁息:屏住气不敢呼吸。

⑧巉(chán)岩:高大而险峻的山岩。

⑨喧豗(huī):水流的轰响声。

⑩万壑雷:千山万壑中发出雷鸣般的响声。

崔嵬:高险崎岖的样子。

锦城:即锦官城,为成都的别名。

长咨嗟:长声叹息。

这首诗采用律体与散文间杂的句法,笔意纵横,豪迈洒脱。诗人采用浪漫主义的手法,展开丰富的想象,艺术地再现了蜀道的奇丽惊险和不可凌越的磅礴气势,显示出祖国山河的雄伟壮丽。全诗感情强烈,一唱三叹,读起来令人心潮激荡。

行路难

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羞直①万钱。

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剑四顾心茫然。

欲渡黄河冰塞川,将登太行雪满山。

闲来垂钓碧溪上②,忽复乘舟梦日边③。

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

长风破浪④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注释】

①珍羞:珍贵的菜肴。直:同“值”,价值。

②垂钓碧溪上:传说吕尚未遇周文王时,曾在渭水的磻溪(今陕西宝鸡市东南)垂钓。碧:一作“坐”。

③乘舟梦日边:传说伊尹见汤以前,梦乘舟过日月之边。合用这两句典故,是比喻人生遇合无常,多出于偶然。

④长风破浪:比喻远大抱负得以施展。

这首诗集中反映了诗人思想上的矛盾:一方面想实现自己的远大理想,辅佐圣君,拯物济世;另一方面,却受到统治者的排挤打击,因怀才不遇,心情极为苦闷。在诗中,作者抒发了自己在政治上遭受挫折后的愤慨之情,但诗人并未因此而变得消沉,对自己的前途仍然充满信心和乐观精神,相信自己的远大理想一定会实现。

将①进酒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②一饮三百杯。

岑夫子,丹丘生③,将进酒,杯莫停。

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

钟鼓馔玉④何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

古来圣贤皆寂寞,唯有饮者留其名。

陈王⑤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谑。

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⑥对君酌。

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注释】

①将(qiānɡ):请。

②会须:应当。

③岑夫子、丹丘生:即岑勋、元丹丘,都是李白的好友。

④钟鼓馔玉:这里用作功名富贵的代称。“钟鼓”指勋阀人家专用的音乐。“馔玉”是“玉馔”的倒文,指豪门贵族奢移的生活享受。

⑤陈王:即三国魏代诗人曹植,他曾受封为陈思王。

⑥径须沽取:意谓应该毫不犹豫地拿去沽酒。

本诗抒写饮酒放歌时的豪放情感,表现了对功名富贵的轻蔑,释放对现实不满的苦闷。“天生我材必有用”句,流露怀才不遇和渴望用世的积极思想。本诗格调深沉,气度不凡。感情悲愤狂放,大起大落,具有震古烁今的气势和力量。

赠孟浩然

吾爱孟夫子,风流①天下闻。

红颜弃轩冕②,白首卧松云。

醉月频中圣③,迷花④不事君。

高山安可仰,徒此揖清芬⑤。

【注释】

①风流:指孟的爱喝酒、善吟诗等生活行为。

②轩:华美的车子。冕:高级官员戴的帽。

③中圣:古时嗜酒的人把清酒叫做圣人,浊酒叫做贤人。

④迷花:迷恋花卉,指过隐居生活。

⑤清芬:指美德。

这首诗刻画了孟浩然风流儒雅的形象,赞美了其不愿仕宦、醉酒隐居的性格和生活,同时表现了诗人与他思想上的共鸣。本诗感情真挚,风格飘逸,语言自然古朴。

渡荆门送别

渡远荆门外,来从楚国游。

山随平野尽,江入大荒流。

月下飞天镜,云生结海楼①。

仍怜故乡水②,万里送行舟。

【注释】

①海楼:即海市蜃楼。

②故乡水:指长江。因长江自蜀东流,而作者是蜀人,所以称故乡水。

这首诗写作者乘船出蜀远游楚地,在渡荆门山时所见的壮丽奇幻的景色及对故乡的眷恋之情,抒发了自己的胸怀与进取精神。诗的前三联描写的是渡过荆门山时诗人所看到的奇幻美景。最后一联写的是诗人在欣赏荆门一带的风光时,所产生的思乡之情。诗人不说自己思念故乡,而说故乡之水一路为他送行,越发显出自己对故乡的思念。

送友人

青山横北郭①,白水绕东城。

此地一为别,孤蓬②万里征。

浮云游子③意,落日故人情。

挥手自兹④去,萧萧班马鸣。

【注释】

①郭:外城。古代的城有内城、外城。

②孤蓬:蓬草,一名飞蓬,随风飘转,诗中常用来比喻游子。

③浮云:比喻游子的来去无定。游子:指友人。

④兹:此,这里。

这是一首充满诗情画意的送别诗。诗中抒发的感情真挚深沉,所用手法也颇为巧妙,虽是常见的送别题材,但意境缠绵,言浅意深,有弦外之音,读之令人神往。语言自然朴素,不加修饰,别具特色。

登金陵凤凰台①

凤凰台上凤凰游,凤去台空江自流。

吴宫②花草埋幽径,晋代衣冠③成古丘。

三山④半落青天外,二水⑤中分白鹭洲。

总为浮云能蔽日,长安不见使人愁。

【注释】

①凤凰台:故址在南京凤台山。相传刘宋元嘉年间因异鸟集于山而建。

②吴宫:三国时孙吴建都金陵(今江苏南京)。

③衣冠:指王公贵族。

④三山:山名,在南京西南长江边上。

⑤二水:秦淮河流经南京西入长江,因白鹭洲横其间而分为二支。

这首七言律诗是作者流放夜郎遇赦返回后所作,通过对金陵凤凰台的凭吊,表达了诗人忧时伤世的心情,全诗将历史与现实、自然的景与个人的情完美地结合在一起,一气呵成,抒发了有志难酬的感慨。语言流畅自然,不事雕饰,潇洒清丽。

静夜思①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

举②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注释】

①静夜思:在静静的夜晚所引起的思念。

②举:抬。

这是写远客思乡之情的诗,诗以明白如话的语言雕琢出明静醉人的秋夜的意境。不追求想象的新颖奇特,也摒弃了华丽的辞藻,而是以清新朴素的笔触,抒写了丰富而隽永的内容。

秋浦歌

白发三千丈,缘愁似个①长。

不知明镜里,何处得秋霜②。

【注释】

①个:指三千丈。

②秋霜:指白发。

这是一首抒愤诗。诗人怀着奔放的激情,采用浪漫夸张的艺术手法,把积蕴极深的怨愤和抑郁宣泄出来,抒发了怀才不遇的苦闷心情,有着强烈感人的艺术力量。

玉阶怨

玉阶生白露,夜久侵罗袜。

却下水晶帘,玲珑①望秋月。

【注释】

①玲珑:秋月明亮的样子。一作“朎胧”,月光。

这是一首抒写宫女怨情的诗,写的是秋天晚上妇女独自望月的情景。诗人没有从正面写怨,而是通过形象本身的细节描写,抒发了宫女深深的怨情。

送孟浩然之广陵①

故人西辞②黄鹤楼,烟花③三月下扬州。

孤帆远影碧空尽,惟见长江天际流。

【注释】

①广陵:即今江苏扬州。

②西辞:离开西边,指东去。

③烟花:花开得极繁盛,看去似笼罩着烟雾。

这是一首脍炙人口的送别诗。写的是李白送别好友孟浩然时的情景,抒发了诗人依依惜别的浓烈之情。读来意高境远,帆尽情深,余味隽永。

望庐山瀑布

日照香炉生紫烟,遥看瀑布挂前川。

飞流直下三千尺①,疑是银河落九天②。

【注释】

①三千尺:用夸张的手法描写瀑布的高度。

②九天,古谓天有九重,指天的极高处。

这是一首描写景物的诗作。这首诗极其成功地运用了比喻、夸张和想象等艺术表现手法,构思奇特而又精巧,语言简练明快而又生动形象。

赠汪伦

李白乘舟将欲行,忽闻岸上踏歌①声。

桃花潭②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

【注释】

①踏歌:古代民间一种歌唱形式,牵手唱歌,用脚踏地作为节拍。

②桃花潭:在安徽泾县西南。

这是一首赠别朋友的诗篇。直抒胸臆,巧妙地运用比喻,语言平淡而又不失真挚自然,有明显的民歌风味,自然质朴,清新流畅,是一篇真切动人的佳作。

早发白帝城

朝辞白帝彩云间①,千里江陵一日还②。

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

【注释】

①彩云间:白帝城地势高峻,从山下仰望如在云中。

②还:返回。

这首诗是诗人流放夜郎,取道四川赴贬地,行至白帝忽闻赦书,旋即乘舟东还江陵时所作。全诗寓情于景、情景交融,将诗人重获自由时的喜悦畅快之情表达得淋漓尽致。

怨情

美人卷珠帘,深坐颦蛾眉①。

但见泪痕湿,不知心恨谁。

【注释】

①颦蛾眉:皱眉。

这是写弃妇怨情的诗。诗人以简洁的语言,刻画了闺人幽怨的情态。细致生动,层次分明,含蕴深厚,余味无穷。

北风行

烛龙①栖寒门,光曜犹旦开。

日月照之何不及此,唯有北风号怒天上来。

燕山②雪花大如席,片片吹落轩辕台③。

幽州思妇十二月,停歌罢笑双蛾摧④。

倚门望行人,念君长城⑤苦寒良可哀。

别时提剑救边去,遗此虎文金鞞钗⑥。

中有一双白羽箭,蜘蛛结网生尘埃。

箭空在,人今战死不复回。

不忍见此物,焚之已成灰。

黄河捧土尚可塞,北风雨雪恨难裁。

【注释】

①烛龙:我国古代神话传说中的龙。人面龙身而无足,居住在不见太阳的极北的寒门,睁眼为昼,闭眼为夜。

②燕山:山名,在河北平原的北侧。

③轩辕台:纪念黄帝的建筑物,故址在今河北怀来县乔山上。

④双蛾摧:双眉紧锁,形容悲伤、愁闷的样子。

⑤长城:古诗中常借以泛指北方前线。

⑥虎文鞞钗:绘有虎纹图案的箭袋。

这是一首乐府诗。本诗成功地运用了夸张的手法。诗中“燕山雪花大如席”和“黄河捧土尚可塞”,说的都是生活中决不可能发生的事,但读者从中感到的是作者强烈真实的感情,其事虽“决不能有”,却变得真实而可以理解,并且收到比写实强烈得多的艺术效果。此诗信笔挥洒,时有妙语惊人;自然流畅,不露斧凿痕迹。

望天门山①

天门中断楚江②开,

碧水东流至此回③。

两岸青山④相对出,

孤帆一片日边来⑤。

【注释】

①天门山:在今安徽当涂西南长江两岸,东名博望山,西名梁山。两山夹江而立,形似天门,故得名。

②楚江:流经湖北宜昌县至安徽芜湖一带的长江。因该地古时属于楚国,所以诗人把流经这里的长江叫做楚江。

③回:转变方向。

④两岸青山:指博望山和梁山。

⑤日边来:指孤舟从天水相接处的远方驶来,好像来自天边。

这首诗描绘了一幅色彩绚丽的画面。但这画面不是静止的,而是流动的,景色由远及近再及远地展开。在这首诗中,江水澄碧,山色青青,白帆悠悠,红日喷薄,都给人以生机蓬勃的感觉。而这些色彩,与诗歌所表现的感情又都无比和谐,表现了这位才华横溢、气度超凡的爱国诗人意气风发的豪放之情。

南陵别儿童入京

白酒新熟山中归,黄鸡啄黍秋正肥。

呼童烹鸡酌白酒,儿女嬉笑牵人衣。

高歌取醉欲自慰,起舞落日争光辉。

游说万乘①苦不早②,着鞭跨马涉远道。

会稽愚妇轻买臣,余亦辞家西入秦③。

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④。

【注释】

①万乘:君主。周朝制度,天子地方千里,车万乘。后来称皇帝为万乘。

②苦不早:恨不早就去做。

③秦:指长安。

④蓬蒿人:草野之人。

这首诗用的是直陈其事的赋体,在叙事中抒情。诗人描写从归家到离家,有头有尾,既有正面的描写,而又有侧面烘托穿插其间。诗人匠心独运,由表及里,曲折起伏地把感情推向顶点。犹如波澜起伏,一波未平,又生一波,使感情变得更为强烈,最后喷发而出。全诗跌宕多姿,把感情表现得真挚而又鲜明。

妾薄命

汉帝宠①阿娇,贮之黄金屋。

咳唾落九天,随风生珠玉。

宠极爱还歇,妒深情却疏。

长门一步地,不肯暂回车。

雨落不上天,水覆难再②收。

君情与妾意,各自东西流。

昔日芙蓉花,今成断根草。

以色事他人,能得几时好?

【注释】

①宠:指重。

②难再:指重难。

这首诗通过叙述陈皇后阿娇由得宠到失宠之事,揭示了封建社会妇女以色事人,色衰而爱竭的悲剧命运。这首诗语言平淡自然,浑然天成,比喻贴切,“芙蓉花”与“断根草”对比鲜明,显得自然而又奇警,读之让人惊心动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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