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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在大上海繁华的土地上，让人仿佛置身于星河，感觉自己是那么渺小。阳光下，流动的车辆似水面上闪烁的鳞片，川流不息的人群像密雨敲打着长街……这座被金钱与欲望紧紧追逐的城市，代表着中国城市的形象，代表着财富和奢糜。
上海的风景是美丽的，江晓青比风景更美丽，她婷婷玉立地站在草坪上，打出一个电话，半小时后，一辆白色的“皇冠”轿车停在她面前，走出一个高瘦的身影，这是一个老男人，正是刘晨阳的父亲刘东山，气质不失成功男人的风范，脸上带着慈祥的微笑：“欢迎小仙女光临大上海。”
江晓青呵呵地笑：“刘叔叔，客气了。”
“这次来，想考博士吗？我听你妈妈讲，她希望你继续学业。”
“不是这样的，我也跟我妈妈讲，我想先工作，考博慢慢再说。所以第一步，我是来向你学习的。”
刘东山笑道：“好，我一定满足你。再说，有你这样的小仙女围绕身边，我会越活越年轻。”刘东山来之前，还以为江晓青会对着他哭鼻子，所以没有让儿子来接。
“您不仅一点儿也不显老，而且比我想象中还要苗条，真的。我爸如今可是脑满肠肥，大腹便便，十足的臃肿官僚面相。还是您有眼光，放弃官场进商场，否则……”
“否则，什么？”
“一起在监狱里操练。”
刘东山笑道：“我是站着做事，你爸是睡着做事，当然我比他苗条。心态不错，刘叔叔就喜欢你这种开朗活泼的性格。做人就得向前看，而不是一遇挫折就哭哭啼啼。你过去是快乐的天使，希望你以后还是，永远都是，上车吧。”刘东山拉开车门。
“皇冠”沿着笔直宽广的大道缓缓而行，高楼大厦从车窗外一晃而过，江晓青突然记起从网上看到的一段文字——上海独特的风景线便是灯红酒绿，这个城市彻夜不眠，大多数人都喜欢靡靡之音……于是，她笑着问：“刘叔叔，都说上海人特怀旧，特小资，是不是真是这样？”
“上海人内敛，低调，不喜欢大谈自己的业绩。呆久了你就会发现，上海人不小资，上海人气魄十足。”
“刘叔叔，小资原本是‘小资产阶级’的简称，特指向往西方思想生活，追求内心体验、物质和精神享受的年轻人。小资一般为都市白领，有一定的地位和财富，又与‘中产阶级’相差一定距离。只是近些年，小资变成一个贬义词，成为颓废情绪的象征。”
“伶牙俐齿！我可提醒你，到我家之后好好看好你的舌头，小心被人割掉。”
江晓青暗笑，心想，老头儿一定还不知她在与他儿子谈恋爱。
“皇冠”轿车停在一栋漂亮的楼门前，刘东山没有用钥匙开门，而是按着门铃。门开，一个高高的大男生，眉毛浓黑，穿着休闲裤，短发，出现在江晓青面前。
“爸，这位小姐是……”这家伙还真会装。
刘东山呵呵笑：“不记得啦？你江伯伯的女儿，江晓青，来上海读研的。”
刘晨阳眼睛盯着江晓青，从上扫到下：“呵呵，记起来了，记起来了，在我的记忆中，你叫白骨精，用双剑，武艺出色，擅长变化，狡猾又通晓人类的弱点，变成少女时，眉眼生波，妩媚多娇……”
江晓青抬起高跟儿鞋，重重跺去，刘晨阳装腔作势鬼哭狼嚎。
“对不起，没注意，踩痛你了吧？你叫什么名字？”江晓青假惺惺连说对不起。
“爸，你怎么把一个神经癫狂症带到家来？难道你没看出来吗？她把我当成唐僧，想吃我的肉。”
但船王仿佛没听到，坐在宽大的沙发里，去打他的电话。
江晓青踏人客厅，绕了几个圈也没找到洗手间，实在有些等不及了，只得厚着脸皮问刘晨阳，刘晨阳眉飞色舞：“想让我当向导，必须先拿小费。”
江晓青才不相信巴掌大的地方找个洗手间这么难，转身继续去推一扇接一扇门，可就是找不着洗手间。没办法，她只得从口袋里掏出一张10元的面钞，递到刘晨阳手中。
“10块钱，打发叫花子吗，9折，100块！”
刘东山放下话筒，一声吼：“你小子给我正经点！带她去！”
原来洗手间设在地下室。
江晓青在洗手间扭开水阀，洗去脸上的尘土，对着镜子，整理自己的容颜，口里恨恨地骂：“变态设计，白白糟踏这么漂亮的房子。”
出得洗手问，刘东山给江晓青2000块钱，让她去买些日常用品，江晓青说她有钱。船王没有强求，将她带到二楼一间宽敞的卧室，里面什么都不缺，就少一台电脑。
“如果还缺什么，让晨阳带你去买，他为人很热情的，只是有点儿口不择言，希望你不要认真。我相信，你和他相处久了，一定是另一种感觉。你休息吧，刘叔叔回公司了。”
江晓青还真想好好睡一觉。
醒来时，已是夜深，轻轻下楼，想去找点儿吃的东西。
走进餐厅，餐桌上压着一张字条：“我不忍叫醒你，电饭煲里有吃的东西。”
狼吞虎咽吃完食物，上楼，见刘晨阳房间还亮着灯，江晓青将耳贴在门上，“噼噼啪啪”的键盘声清晰入耳。她正想返回自己卧室，刘晨阳突然发声：“进来吧，门没锁！”
推门而入，刘晨阳头也没回，一副波澜不惊的坐姿，聚精会神敲打他的键盘。江晓青耐着性子把自己掼在沙发上，眼睛对着天花板，脑海里闪现出一个模糊的童影：稚气，脏乱，霸道，在她面前指手画脚……她试图再多回忆些曾经的岁月，这时，刘晨阳转头，明亮的双眼看着她：“吃了我做的饭菜吗？为了你，我可是亲自下厨。我和爸很少自己做饭，一般都是在饭馆吃。”
刘东山离婚多年，离婚后父子俩相依为命。
江晓青淡淡地笑：“都说你们上海男人特小气，此话看来真的一点儿不假。为什么不请个保姆？”
“那你不用去找什么工作了，给我们当保姆吧，相信你一定胜任。”
“年薪10万，请得起吗？”
“你以为你是谁，世界顶级厨师还是御厨之后？”
江晓青没想到刘晨阳居然会问这样的问题，不由得怒火烧心：“你说呢？
就是不想也没办法，谁让我生得天姿国色，才华横溢。”
刘晨阳笑得身子乱颤：“如果你也算天姿国色的话，那么天下就没有丑女了。看上你的男生不是瞎了眼，就是没有心智。我左看右看，怎么就找不到一丝吸引我眼球的地方呢。”
这话实在刻毒，气得江晓青脸色发青：“你怎么这样笨，难道没听说过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吗？你喜欢臭气，自然不知道什么是花香。”
刘晨阳没有生气：“你人长得倒是有几分姿色，只是智力停滞孩童阶段。
花香并不一定代表美，美也不一定依赖花香。听说，你读中学时，物理考试总是不能超过30分，是真的吗？”
“讽刺我？人有方方面面的才能，我的才华是艺术，将来，说不定我一月工资胜你一年。”
“那你还来上海干什么呢？一般来说，北漂的人是想做明星，南漂的人是想做总裁，去大西北则是想淘金，而来上海者，就是想嫁我们上海摩登男或娶我们上海摩登女。”
“你摩登吗？我怎么左看右看你像个十足的小瘪三。”
“瘪三者，指的是生存状态很不好的人。因为钱袋一瘪，就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居无定所，此乃一瘪三落空也，所以简称瘪三。没有弄懂词义就不要乱用，否则，只能让人认定你幼儿园都没进过。你这样的水平，想在大上海找份工作，真的很难，我认为你还是不要好高骛远，从保姆干起吧，每月50块，怎样，这也叫先就业，后择业。”
“行，现在就可以开始工作。让我干什么？”
“那就请你先把我电脑‘洗一洗’，网速太慢。会吗？”
江晓青猜定傲气家伙是想看她笑话，虽然她对电脑并不内行，却略知皮毛。于是，她在电脑前坐下，装模作样对着电脑鼓捣了一会儿，站起来：“自己试试吧，免得你又说我吹牛！”
刘晨阳就去试，一点鼠标，电脑却变成黑屏。江晓青让他重新开机，他照做，但电脑显出一连串英文数字后，再次变成黑屏。刘晨阳傻眼了，哇哇大吼：“丢了资料，我挖下你眼珠！”
江晓青两手一摊：“一定是中木马了，得重做系统。”
“啊——完了，完了，我电脑中那么多有用资料且不全丢了？气死我也！
你这个妖女，害死我也！”
江晓青兔子似的逃出房间。
2
江晓青一觉醒来，满室阳光，开门，门上一张字条映入眼帘：“女骗子，中午我不回来，晚饭回来吃。记着，饭菜一定要做成五星级的，否则，我让你保姆都做不成。”
江晓青骂了一声“变态”，走进洗手间，刷牙洗脸……
出门，寻到一家小吃店，买了两根油条，一盒豆奶，边吃边走向菜市……然后大包小包带回家。
没有女主人的房子那么散乱，刘晨阳的卧室更是像狗窝——被子落到地上，衣服到处都是，或者说，到处都是衣服，皮鞋东一只西一只，臭袜子居然放在枕头下……江晓青认为父子二人反正有钱，便将那些又脏又臭的袜子放入膜袋，当了垃圾。
拖地，清理卫生，将每间房收拾得井井有条，一尘不染。中餐，吃了一碗面条，进入地下室，将自认为多余的东西统统扔出……
洗了一个澡，将湿漉漉的头发用毛巾裹着，坐到刘晨阳电脑前，但电脑被密码锁着，尝试了无数个方法后，只得关机。
进入厨房，开始做晚餐。
夜幕降临时，两个大男人总算回家，刘晨阳看着色香俱全的菜肴，根本不相信是她做的，居然冲进厨房去查证……
刘东山一边吃一边夸：“晓青，你的菜比你妈做得好多了，真的，你完全有资格去做厨师。我听你妈妈说，你想考研究生，这想法不错，所以刘叔叔就不打算给你安排工作了，这里很安静，没有人来打扰你，你就在这好好复习吧。”
江晓青一听傻眼了，她可从来没有打算去考什么研究生。
见江晓青脸黑了，刘晨阳马上给她打围：“爸，她并不想读研，是她妈妈要她考。如今研究生和大学生一样贬值，还不如先找个工作，您大学也没读，不是一样做大学生和研究生的老板么。我认为，她的想法是对的，所以，您还是随便给她一个什么职位吧。”
“晓青，你真的这么想？”
“刘叔叔，：不瞒您说，我真的不想考什么研究生，不是我胸无大志，而是根本不是那块料。”
“晓青，不是刘叔叔有意为难你，公司最近效益不好，董事会正商量着如何裁员。我不能一面裁员，另一面又加人，你真的来得不是时候。这样行么，你暂且等一等，等空出好岗位，你再进来，行么？”
刘晨阳态度又转向父亲一边：“江晓青，我有一个好主意，我们正想请个保姆，你菜又做这么好吃，那我们就不请了。如此，你自己管着自己，不用看任何人的脸色，想睡就睡，想逛街就逛街……”
刘晨阳话还没说完，江晓青放下碗筷，晃着高跟儿鞋，“咚咚”上楼而去。
刘晨阳追上来：“江晓青，别以为你还是高官之女，当保姆怎么啦？三十六行，行行出状元。工作没有贵贱之分，胜任就是机会，就是希望。先就业，后择业，这是职场规则，也是每一个从高校走出的小男生与小女生蜕变的过程！如果你这个都不懂，那你就去做‘花瓶’好了！”
江晓青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你是不是认为一个贪官之女就剩这条路？
你是不是认为我来上海是来向你讨吃讨穿？刘晨阳，你放心，明天我就走，不会给你们增添任何麻烦。我江晓青才不相信，上海这么大，就没有人安身之所！”
“江晓青，别以为在大上海找一份好工作那么容易，你到人才市场走一趟，你就会知道有多少硕士和博士。像你这样三流大学毕业的学生，就如地上蚂蚁。何况文凭不过是一扇窗，经验才是职业的门。即使你能找到一份工作，也只能从零开始，让你去做流水线上的普工，白天黑夜加班，拿2000元一月的工资也许很容易，但你愿意吗？所以，我认为你还是给我们当保姆的好。我和我爸绝不会把你当保姆看的，相反，还会把你视为慈禧太后。如果你还想到外面去找什么工作，那就等于白痴。”
刘晨阳真实的目的，是想让江晓青少吃点儿苦，留在自己身边。
江晓青没想到，她满腔热情来上海，却是让她做“保姆”，早知这样，她还不如留在长沙摆地摊，最少，她也是自己的老板。心里这么想着，便决定自己去找工作，在没找到工作前，先忍一忍，至少可以省出吃住费用。
四周一片寂静，刘家父子去忙自己的事了。江晓青回到餐厅，收拾着桌上的碗筷，因为有点儿魂不守舍，一只瓷碗从手中滑落，手忙脚乱之时左臂又撞到圆桌上，一阵“噼噼啪啪”的声响，桌面的瓷器像多米诺骨牌，纷纷在光亮的地板上开花……
江晓青一边清扫一边笑：打碎了好，如此，说明我不是当保姆的料。
坐在沙发上，江晓青想，这么大的一栋房子，白天黑夜让她一个人呆着，那还不憋死。不行，我要的是集体生活，是自我价值的实现。我得尽快找到一份高薪，为妈妈分担一部分债务。
回到卧室，着手整理着包中的简历和证书……
早晨，江晓青正欲出门，刘晨阳推门而入，江晓青抬眼，见他从头到脚都是一个牌子——KAPPA牌T恤、KAPPA休闲短裤，便语带讥讽：“再喜欢一个牌子，也不要这样全身穿吧？对，你应当镶金牙，戴金表，将头发涂得油亮涂到苍蝇嫌滑，这才真正叫风度。”
刘晨阳脸色红涨：“你是说我不会搭配是么？这叫‘一色清’。以后，不要用你们小城女人的眼光来评论我们上海男人，否则，会笑落我们上海人的大牙。”
江晓青眯起眼睛：“在我眼中，戴劳力士名表的男士远远比不上戴阿玛尼表的男士有趣味。”说完，拖着海绵鞋，一晃而过。
“想出门是吗？”刘晨阳缠上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