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常想起初中时在学校右边树林里读书的情景。
清一色的山茶树，一人多高，舒展着相同的姿态，从山顶连绵到山脚，山脚通着宽阔的农田，农田尽头，一非人家，后面又是一座连着一座的山。天气晴好的傍晚，一个人，携了书来到山脚，选择合适的位置坐下读书。夕阳斜向西方，鸟儿在空中悠悠飞翔，农人在田里默默劳作，山茶树以不变的姿势静立于身旁，一些不知名的飞虫在茶叶间忙来忙去，草儿随意地伸展手臂，不时有蚂蚁匆匆横过裸露的黄泥地……大自然一切都在按照各自的轨迹，安静有序地前进，谁也不会打扰谁。此时，发呆，赏景，读书，都是随心而惬意的。
学校坐落在虎踞山上，没有围墙。山并不高，坡度较缓，从山脚可以望见学校几排宿舍的楼顶，操场上学生们的嬉闹声、跑步追逐踏在路上的“啪啪”声清晰地传到耳里，用不着担心迟到，悦耳的铃声会响遍整座山，一溜小跑，便早早地赶在教室里。
山脚的丛林深处，住着一两户人家，不见屋宇，但闻鸡鸣、狗吠、人语声。山脚有条横沟，跨过横沟，一条小路，蜿蜒伸向丛林深处，夕阳晚霞映照着树林像画一般的美。有时，主人扛着农具，牵着牛，沿着小路，“啪哒啪哒”慢悠悠走过；有时夫妇二人，一前一后，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回家，这一切全在我的眼皮底下，充满生活气息，而他们并不知道蹲在树下读书的我，丝毫不会影响我，让我觉得神秘而温馨。
小路那边，几块土地，种些时令菜蔬。春夏季节，路旁的灌木杂树蓬勃着，荆棘缠绕周围，开满了白色的花，分夕卜惹眼。茶树叶间有可爱的茶苞，涩中带甜。透过茶树林，隐约可见土里的黄瓜、西红柿，黄瓜带着毛茸茸的刺，青涩可爱；西红柿青中带红，美丽诱人。秋冬季节，树木萧索，落叶打在枯草上，四围逐渐空旷，山茶树开着洁白晶莹的花，土里整块整块的是红薯或萝卜有这样安静美丽的景物陪伴着读书，感觉幸福美好。
来此读书，最适合记诵的科目。语文英语有早自习的时间，数理化一般安排在晚自习。但有一回，晚上数学测试，匆忙间带了数学课本、纸、笔来此复习。膝盖为桌，一道题一道题开始演算起来，纸不平整，字也歪斜，局促，束缚，远不如在课桌上的酣畅淋漓。而政史地等科目就好多了，一书在握，只管记诵，半个小时下来，可以把半本书的重点部分记下。等背得差不多了，回过头来，夕阳早已下山，山林暗去，众鸟在低空盘旋，那一刻的时光、风景都在不知不觉中隐去了。
多年后的今天，当我看到一幅画，画面上小桥流水，杨柳依依，一位姑娘坐在杨柳树下，她的头发和杨柳一样长长地飘下来，画的名字是“晨读的姑娘，你难道忘了早晨”，这幅画的意境深深吸引了我，让我想起那个校旁读书的岁月，那是怎样专心致志的岁月啊。
可惜这样美好的时光很少，要天晴要暖和，要独自一人。大多时候，我们是几个人相约来此，各自选好合适位置坐下读书。但安静不了几分钟，总有人恶作剧，用泥巴点对准对方后脑勺，扔过去后立马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对方一声大叫，如湖心点水，扰乱大家心绪，于是你扔我，我扔他，嘻嘻哈哈地，激起一场“战争”。
书是看不下去了，干脆扔下书本，玩游戏。山脚有棵高高的松树，树枝斜斜地伸向空中，我们蓄势奔过去，奋力一跃，看谁的手能触到更高的松针；山上有不少齐腰高的灌木，一团团的，大家排着队，玩“跳马”，看谁跳得最高；光秃的黄泥空地，大家你一来我一往地翻筋斗，看谁的动作最标准。那些年，武打片正流行，我？们模仿电视剧里的武术动作，单鸡独立，蛇拳，鸳鸯腿，学得还像模像样。直到现在，我还清楚地记得这些动作。
如今，学校已经修了围墙，一直围到山脚，水泥路两旁建满了三层楼房，在两栋楼房之间，露出校门，门边刻上“虎踞中学”四个大字。门内，一条水泥路长驱直上学校。不知道围墙内的学生，还会不会像我们以前一样，喜欢散在校旁的树林里，领略读书的乐趣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