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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罹难(1)

灾难到来之前总先伴有前兆,就和天崩地裂前诡异的死寂一样。

死寂是恐怖的--它是沉默的终极进化。

周围的人此刻便沉默着。

林宇在往里面挤的时候同样也好奇地打量着围观者的面孔,仿佛想要透过这千张面皮揣测出包围圈里面到底是什么新奇的玩意儿。可是,好奇和悠闲并没有在这些人脸上出现。他看到了愤怒,那个小青年的眼睛里正喷射出灼热的烈焰;他看到了恐惧,那个小姑娘正窝在角落里瑟瑟发抖;他看到了绝望,那老伯仰着天,半晌也没有闭上那哀嚎不出声音的嘴;他看到了悲恸,那个阿婆浑浊的泪眼里流出了无助的泪……周围的人神态各异,但这些不同的神态却是由同一种负面情绪衍生出来的,而这同一种负面情绪铁定是从人们所围观的东西挥发出来的。林宇再往里挤去一点,周围沉默的密度变得更大,他有些喘不过气来。愤怒,冰冷,恐惧,绝望,嚎啕,凄惨,痛楚,这一切的一切都搅和在一口大锅里蒸煮着,翻搅的那根大棒叫仇恨。

世界上没有绝对的情感,也就没有绝对的仇恨,在这些愤怒的表情之间也掺杂着不少幸灾乐祸和赏心悦目,有讽刺,有看表演的快乐,还有一些轻微却刺耳的喝彩,更多的则是麻木不仁。

沉默退去,声响渐起。

竟然有一辆车,咦,又有一辆。林宇瞄了瞄,白车身上漆着“城市管理局”的蓝色字样,国徽固执地刻在字样旁边,彰显着一如既往独尊的荣耀。这种荣耀由于被它本身的血红色的所承载而呈现出一种威压,这种威压和先前那些各种各样的威压交融在一起。

一切的一切都形成一种更加可怖的威压,幻化成无数只手,似乎在扯着拽着林宇,不让他再往前走。但这种诡异的威压却没有阻挡住他不由自主的步伐。

在他被一种无形的力量勾搭着不由自主地往前走的契机,我们可以来听听周围一些稍微清楚的人声。

“别打了,畜生们!”

“这是怎么回事?”林宇看着说这话的人,继续往前走。

“有意思,好看,继续打,继续打。”那人在拍着手。

“好像是蛮热闹的啊?”林宇瞥了他一眼。

“你们还有人性吗!给你们娘老子积点德吧!”

“这人好像很愤怒!”林宇身边那人高举着双臂,挥舞着。

“啧啧,真精彩!”又是喝彩声。

“应该是有什么表演吧?”林宇打量了一下那个喝彩的尖嘴猴腮的人。

“有没有人来管管,报警没有?报了?怎么还没来?”

“发生什么事,这些人似乎很焦急。”林宇往前挤的时候打量着周围所有人。

……

各种声音交叉在一起,虽然里面夹杂着不少喝彩和看热闹,但这些微弱的声音依旧被沉默的众怒淹没!林宇从来没有听到过这样沸腾的众怒,虽然它是无声的,像是大海从天空落下,像是高温下熬烤的油。它似乎正被一种有形无形的东西压迫着,这种东西下面,翻滚着抽筋削骨的仇恨。这原本的空地上塞满了人,可是相对弱小的声响却沉默的可怕,人们似乎可以感觉到仇恨的积聚,先前一些愤怒的言语相较之下也就仅仅变成了一种声势上的掠阵。杂乱的声音本身是具有相惜性的。人群虽然沉默着,但这种沉默下面却累积着剧烈的愤恨。里面不少人在窃窃私语,在咒骂,但在广阔的天地之间,这种嘈杂却被稀释了无数倍。早先林宇脑海里的炸乱此刻就是被这里微弱的、不规则的、分散的杂乱勾引了出来。他的脑袋又开始嗡嗡作响,整个脑海和耳际都充斥着混乱不堪、杂乱无比的噪音。

他又开始天旋地转了。

“不要打我的男人哪,不要再打他啦,打我吧!”一个哀嚎的声音传来,区别于其他一切声音,溜进林宇的耳朵里,就像是一束闪电猛地轰击到林宇脑袋的平原上。他的脑袋炸开了--却只听到了这一个声音,无比熟悉的声音,其余的一切聒噪都消弭散尽。

多么熟悉的声音啊!

他一瞬间呆若木鸡,总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当他确定这个声音不是错觉的时候,他又以为这声音喊出的话是他的错觉。接着,他的耳朵“嗡嗡”地闹起来,四周突然变得极其静谧,这种“嗡嗡”不设限地扩大起来。

他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与此同时,那种不安感一瞬间终于爆发了出来。

是真的!不是一种错觉,肯定发生了什么!林宇的心剧烈地颤抖着。

他呆呆地杵在那里。

接着,哀嚎一波波地攻击着他脆弱的心理防线。

终于,他崩溃了。

就在这崩溃的短短的一瞬,他变了个人似地拼了命地往里挤,篮子也毫无意识地脱了手。他像一只猎豹一样撕开浓密高大的草丛奔向自己的猎物。

“妈!”他大声嚎叫着,没命地往里挤。他的兽性把人群撕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前面的人们似乎听到了野兽的嚎叫声,纷纷避让,这头猛兽就疯狂地跑到了最前面。密密麻麻的人群被他甩在了身后。

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是什么?没有什么能比亲眼见到自己最爱的人在自己面前被虐待凌辱更让一个人痛苦。如果这人无能为力,手无寸铁,这种痛苦更会成倍的翻番。

林宇正在遭受这种痛苦的吞噬。

他起先并没有看清什么,那里是一群群身材魁梧的蓝色丛林。这些蓝色丛林摇摇晃晃,东倒西歪,散发出强烈的酒气。在他们摇摆歪斜的间隙,林宇寻到了那哀嚎声音的来源。就在这一刻,安柔正瘫坐在远处的地上,周围全都是穿着制服的城市管理者,他们载歌载舞,开怀大笑,勾肩搭背,满脸醺红,仿佛正在一场盛宴当中狂欢。

群魔的影子在地狱深渊起舞。

林宇的世界突然褪去了颜色。周围的一切突然之间夹杂在一起狠狠地甩了他一巴掌,他眼冒金星,耳朵轰鸣。所有的事物都变得灰白。群魔的影子也随之变得灰白了。其余的灰白都是无力的跃迁,他们的灰白却是更加恐惧的聚积。这种聚积将恶魔们的影子无限制地解禁放大,林宇就像是一个弱小的游灵站在地狱的入口,周围晃动的巨大山川影子是地狱的围墙。在地狱深闱里面,一个无助的灵魂跪在地上。

林宇呆若木鸡地看着那个跪在地上的无助的灵魂。

那是他的妈妈。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看到了红色,原本以为这是国家旗徽上代表的神圣,谁知道这只是他的错觉,那红色象征地只是生命的流逝。

是他最爱的两个人生命的流逝。

可怜的安柔此时正跪趴在地上,双手使劲地舀起碎在地上的一大滩碎鸡蛋,她匍匐在地上,眼里全是泪水,红肿发紫的眼睛里泪水不断地往外涌,单薄的衣身上沾满了蛋清蛋黄和碎裂的蛋壳。“不要砸啊!求求你们了!这是我家的命啊!我儿子的学费都在这里!我的儿啊!”她嚎啕着,一点也不坚强,眼泪毫无顾忌地往下落着,仿佛这一次是要哭尽自己一生的泪。

那还是他的母亲吗?那张漂亮的面孔已经被人打得发紫,惊恐、害怕和鲜血都在上面显露无遗,她的盘起的发髻已被人扯乱,那样乌黑柔软的秀发也已被扯揪得乱七八糟,还有她那双迷人的眼睛,此刻正噙满恐惧和心痛的泪,以及仇恨和绝望。林宇鼻子一酸,他浑身抽搐,大脑一片空白,仿佛失忆了一般,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他的手在发抖,已经支离破碎的心阵阵疼痛,往外滴着血,灌溉荒芜的灵魂之境,心口好疼。他几个健步飞扑到安柔身边,一把将她搂在怀里,女人浑身冰凉,眼神痴呆,不停地浑身战栗。林宇右手臂紧紧地搂着她,哭着拿左手托起她的脸,安柔痴呆地望着他。四目相对,突然,她瞳孔一下子惊恐地放大,慌忙推开他,一个劲地跪在地上磕头,她的头磕在坚硬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嗵嗵”声,“老板,您放过我们吧,对不起,我们再也不敢了,不敢了,”安柔的额头开始渗血,她使劲地磕头,“您发发慈悲,我愿意做牛做马,放过我们,不要砸我们家东西!不要打我家男人!求求您!求求您了!”她的额头上已经是红通通的一片,漂亮的脸庞荡然无存,血顺着额头流到她的眼睛里,她眯着眼睛,继续狠命地磕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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