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燕巧战战兢兢地流了一身又一身汗，最后当她终于将曹氏的头剃完了，整个人也跟刚落水被人救上来差不多了。
看到总算完工了，何燕巧整个人顿时都松了下来，将菜刀远远一扔，一屁股就坐到了地上。
天哪天哪，这也太煎熬了，真不是人能干得来的。
这下子，家里五个人，人人都是光头了。全家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指着对方都大笑起来。笑完了，曹氏擦擦眼泪说道：“我去烧水……先给奶洗。巧姑，你给虎子还有扣儿洗。”
何燕巧赶紧答应下来。终于要洗澡了……呵呵，她简直是太高兴了。
幸福的感觉充沛了她的整个心胸，让她不由自主地便想要高歌。
现在院子里就有一口井，要用水什么的真的是太方便了。虎子带着扣儿去收拾烧火用的麦杆，曹氏去摇水，而何燕巧，则在收拾地上那一堆堆的毛发。
因为已经被剃下来了，那些茫茫然还没有产生灵智的小虫子们时间一长，也发觉了不对劲起来，纷纷向外爬。何燕巧一边扫，一边看着那些小虫子顺着扫帚往上爬，只觉得恶心异常，心中拿定主意，这事一了，这把扫帚也一定要烧掉。
好在农家的扫帚不值钱，都是自己家种的。现在家里的院子里都种了好几株，等秋天一到，就要将它们全部拔了捆扫帚的。
何燕巧将所有的毛发全部都扫到了墙角里堆着，又到灶里接了个火，将这些毛发，连着刚才那把扫帚，也一起烧掉了。毛发燃烧着发出蛋白质的糊味，还有那些虱子蛋轻微的爆炸声，让守在一旁的何燕巧觉得全身发寒，鸡蛋疙瘩掉了一身又一身。
那边虎子已经在高声叫唤了。原来他们两个已经将柴草都准备好了。扣儿闲下来没有事做了，就跑到井边去看娘亲摇水。何燕巧看见了，一头的汗，井边可不是小孩子玩的地儿，赶紧跑了过去。
“摇水真好玩。”扣儿见二姐过来了，指着轱辘，兴奋地对她说道。
何燕巧皱了皱眉，训她道：“扣儿，以后没有哥哥姐姐在一旁，不许你一个人在井边玩。”
“为什么？”扣儿郁闷了，她嚷了起来。
何燕巧提起水，说道：“因为会很危险……虎子看好她！别让她玩水！”
虎子听话地揪住了扣儿的衣领，将她拽离了井的范围，直将扣儿气得够呛，对他又是踢又是打的。
厨房里，曹氏已经将火升起来了。一瓢一瓢地将水舀进大铁锅，何燕巧乐呵呵地看着。
很快，一大锅的开水烧好了。曹氏将火埋了埋，只余一点小火继续烧着，自己先来给郭氏洗澡。郭氏剃成一个大光头，坐在院子里晒着太阳，已经晒得昏昏欲睡了。
曹氏将一个大大的木盆拎出来，擦洗干净，然后盛上滚烫的热水，再慢慢地加凉水调和温度。等用手摸着感觉差不多了，她才上前来替郭氏脱衣服。
“干嘛？”曹氏才一上手，郭氏就醒了过来。她瞪大了眼睛，警醒地看着曹氏，“你又来偷我女儿给我的私房钱是不是？”
曹氏哭笑不得。她的两个女儿，大姑何芸香还好点，经常来接郭氏去家里住住。可是小女儿何芸莲，那是一个从来不管父母的。她不回娘家占便宜，可是娘家也绝对不能占到她的任何便宜。
可是即使是何芸香，家里条件也没有比娘家强，勉强有口饭吃罢了，哪里还有多余的钱给老母当私房！郭氏手里那点钱，每一枚钱都是曹氏给的！
结果现在她却这么说！
曹氏心中略有点受伤。可是这么多年下来，如果她要是这样的小事都跟婆婆计较，那这日子就没有办法过下去了。她好话哄着郭氏道：“娘，你放心，我不会要您的钱的……我先过去给你寻衣服，您将钱收好。”
说着，赶紧进屋了。
郭氏眼睛鼓鼓地看着曹氏进了屋，确实人影儿都不见了，这才招呼虎子道：“虎子，奶的乖孙，你过来。”
因为扣儿一直吵着要看水，虎子没有办法，正陪着她在井边趴着看里面那澄清的水。听到奶奶叫，他有些不情愿地走了过来，并时刻记着二姐的话，将扣儿也拎了过来。
扣儿却还记着二姐跟她嘱咐过的，要离奶奶远一点，死活不肯靠近。最后虎子没有办法，只好唬着扣儿，不准她去井边，这才过来郭氏身边。
“奶，你找我？”虎子说话的时候还不停地扭头看着扣儿，生怕她去井边玩。二姐说了，水是个好东西，可是如果人掉到了井里，那可就是个坏东西了，能死人的。
他年纪还小，不太明白死是什么意思。可是大半个月前，秦婆婆的死却是仍然给了他很大的触动。二姐跟他说过，死就是要装到箱子（棺材）里，埋到土里，再也不能与亲人相见。
这一下子便将他吓到了。他不能想象，如果自己一天见不到娘亲、见不到二姐还有扣儿，他会有多么伤心。
所以他严格管理着扣儿，不让她单独去井边。就算跟自己一起时，他也时刻关注着她，管束着她。
“奶奶这里有些钱……”郭氏在自己怀里掏呀掏，掏了好半天，掏出了三个小小的黑色铁钱来，神神秘秘地递给虎子，说道，“你帮奶奶收好，一会儿奶奶给你买麦芽糖吃。”麦芽糖是农家人自己做的一种糖，比一般的糖要便宜很多。尽管非常的粘牙，可是农家孩子一年到头也吃不到几回糖，所以仍然是难得的珍品。
听到奶奶要给自己买糖吃，虎子的口水一下子就分泌出来了。他重重地咽了下去，高兴地答应了下来。
不过何燕巧远远地看到了，她眼睛很尖，一下子看到了，只是三个钱罢了，那能买多少麦芽糖？不过是哄孩子罢了。
曹氏在房间里呆了一会儿，听到郭氏已经将她的“私房钱”处置好了，这才无奈地出来了，替郭氏解扣子，脱衣服，再扶着她坐进了那盆热水当中。
郭氏坐进热水里面，幸福地打了个哆嗦。她自从嫁到了小何村，就再也没有洗过澡了。包括生五个孩子。可是五个当中，只有三个成了，死了的两个都是男孩。唯一成了的男孩，就是何燕巧的爹。?
曹氏手中拿着翻出来的一条从来没有用过的手巾子，蘸了水，往郭氏身上擦去。
郭氏本来一脸的享受表情，就在何燕巧眼睁睁地盯着的时候，突然间便变了脸。
“你这是想干什么？你想谋杀我这个老太婆?你看我儿子不在，想趁机害死我？”郭氏突然脸色大变，狂叫了起来。
这是干嘛，刚才不还是好好的吗？何燕巧一时间脑子还没有回复过来。她看向曹氏，娘亲的表情还一如既往的平静，而且手上的动作也没有停下来。
郭氏也不挣扎，任由曹氏给她洗着澡擦着身子，只是嘴里一直骂着，从曹氏不给她饭吃开始，吞没了她两个女儿给她的私房钱，不给她做衣裳，害得她过年穿的都是旧衣裳……
甚至还有偷了客人送她的零食吃……还连虎子要吃都不给……
何燕巧在一旁给扣儿洗着，本来她不打算说话的，可是现在却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她在这个家里也呆了这么长时间了，曹氏对郭氏是什么态度，她这个当女儿的是一清二楚，郭氏说的这么一大堆事情里面，就没有一件是真的。
“奶奶，你歇歇嘴行不？我娘还在跟你洗澡呢。”何燕巧开口说道。她真是佩服曹氏，真是忍得住，郭氏当着她的面这么骂她，她也跟完全没有听到一般。
郭氏听到了何燕巧的话，不怎么乐意地闭上了嘴巴。可是过了一会儿，她又继续骂了起来。
何燕巧上前想跟她理论，被曹氏拦住了。曹氏轻声说：“你奶这么多年一直这样，娘习惯了。你不要同她争，不然她连你也会骂的。”
郭氏嗓人的时候，才不管她骂的话有多伤人呢。自己一个妇人，挨挨骂也就罢了，如果真的骂了孩子，坏了孩子的名声，那以后就不好婚配了。
所以她完全一个人承担了下来。
就在郭氏的骂声中，曹氏终于替她洗完了澡。她洗得非常的认真，甚至连郭氏那最阴私的部位，都替她很认真地清洗了。洗完了，又替她擦干了，换上了已经一旁晒得干干的干净衣服。
那边，何燕巧也替虎子洗了一半了。扣儿换上了干净的衣服，小脸蛋儿洗得红扑扑的，在那里高兴地蹦蹦跳跳。
“娘，二姐给我洗澡，洗得真舒服啊。”她蹦到了曹氏跟前，亲昵地说道。
曹氏身上还没有洗，她怕身上有虱子，忙挥挥手，让扣儿让开些。
“二姐，你给我洗了澡，身上好暖和。”扣儿又跳到何燕巧跟前，笑眯眯地对她说道。
然后，她又打算按照习惯蹭上来。何燕巧一头的黑线，若是让她蹭上来了，那刚才那个澡不是又白洗了？
“自己一边玩去。”何燕巧也赶开她。
扣儿不乐意了，噘着嘴到了一旁，不说话。
曹氏将郭氏收拾好，看到何燕巧这边还没有结束，便过来帮着一起替虎子洗。洗到小麻雀时，虎子害羞了，双手使劲捂着，不让娘跟姐姐碰。
“好吧，你自己洗也可以，我跟娘都背过脸去，不偷看。不过你要保证洗干净了才行。”何燕巧说道。
虎子连忙答应。何燕巧拉着捂着嘴偷笑的曹氏转过身去，让虎子自己洗小麻雀。
“二姐，已经洗好了。”一会儿，虎子羞答答地说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