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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雷堡诡谲(十九)新市口

今日清晨,杭州府雾浓,雾重,雾大,一切都看不分明。因为这场大雾,城中有许多人犹未睡醒犹在梦中……

杭州府衙显得特别忙碌,从巡抚到知府,同知,各级府吏,捕快,狱卒,甚至是司膳房中的厨子都已是两日两夜未曾合眼…

府衙的官兵来回的奔波着…钱塘金铺未曾守上一炷香的时辰,便收到命令,奔赴杭州鑫龙钱庄待守。城中盗贼四起,各大商号与乡绅,富绅宅院由于失窃与盗贼的袭扰,弄得人心惶惶,纷纷向知府衙门求助……

杭州知府心急如焚,府衙内该派出的人全派出去了,却远远不够,应付不瑕。无奈之下,这位年过半百,弱不禁风的杭州知府只得三番四次跑去江浙巡抚衙门,请求救援…

江浙巡抚朱长青耷拉着脑袋,频频摇头苦笑,“老兄,你何苦为难于我,我也是巧妇难饮无米之炊,无兵可调…”,于是两人商议,只好厚着老脸去小相府求援于严世藩。

小相府这两日已被知府与巡抚折腾得够呛。严世藩兀自头痛,不禁勃然大怒,怒叱两人窝囊无用…脾气发完了,想想只能抽调神机营部分官兵去协防城内各大商号要铺与富绅宅府。他见到龙机帮发布的告示,这群人竟然还将告示贴到小相府门口,实在胆大妄为…

严世藩知道龙机帮目的便是要分散杭州府衙兵力,全力营救新市口的雷虎与蔡铎…他心中冷笑:“这帮反贼太小瞧我了,此等小计,我岂能上当……”。

清晨,严世藩便将神机营两千人全部调回,埋伏在新市口镇的周围,重兵囤积。令王寇与马彪,以及与雷云激战的那位老者三人带领众锦衣卫押着雷虎与蔡铎两人,去往镇上布置好的刑场,这次行动由王寇负责指挥调度…待一切精心准备好后,他心内盘算今日一定要将龙机帮的蔡天叔等人一网打尽…

雾不散,霜弥漫…

王寇带着众人押着囚车杀气腾腾的朝新市口镇步去……

整衣而出的锦衣卫们都觉得今日雾浓霜重料峭秋寒,都有种上战场的感觉。虽然只是押着两个傻小子上刑场,但其中的凶险大家都已知晓,此等阵仗自是非同小可……

他们见到王寇、马彪两位统领趾高气扬,信心十足的狂傲之态。众锦衣卫暗暗叫苦,“当官的有如此姿态,便意味着自己要去拼命”。众人都见到龙机帮在杭州府昭告天下,知道这一趟行刑是真不好走,自己这些人说不定会要比问斩的人早一步人头落地。于是各自怀揣小心思,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举步维艰……

王寇晲视着囚车内的雷虎二人,觉得奇怪,这小子今日不像往日那般话痨。他“嘿嘿”两声,笑道:“你今日怎会如此安静,害怕了吗?求饶吧,本大爷就去给相爷求情,放了你俩…。”他渴望雷虎与蔡铎会向他摇尾乞怜。可囚车里一点也没有求饶的意思,那两小子高傲得甚至瞧都没瞧他一眼…就当他是个屁。

王寇心中极其懊恼,怒道:“老子呆会要你们哭爹喊娘…”

“小蔡子,你闻到什么没?”雷虎终于说话了,但是正眼依旧没有瞧王寇,而是望向蔡铎问道…

“好臭,好臭,他妈的臭的不是个味,一股畜生的臭味…”蔡铎俊眉一皱,大口的吐气…

“对呀,一早上就闻到了这牲口的气息,实在难闻…操他妈的祖宗十八代,让老子死都死的不清净…”雷虎开始了他的骂功。

王寇气得吹胡子瞪眼,这两小子死到临头了,还在绕着弯骂他…他刀光一闪,斩落了雷虎几缕发丝,吼道:“待会死之前,我先割了你的舌头…”

这个举动又激起雷虎骨子里那股气势,他不再言语,虎眼圆睁,坐直腰身,眼神中掠过一丝不屑…

王寇被他瞧得气势上输了一大截,自讨没处的纵马前行……

雷虎见王寇灰溜溜地走了,心中暗自得意…”啊湫…“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我还觉得奇怪,这么大的雾,你到现在都没打喷嚏。”蔡铎知道雷虎的毛病…

雷虎神色黯然,摇了摇头,说了句实话:“其实我是心里紧张,才打不出的…我想起要死了,紧张的很,但在那混蛋面前,我还是要表现得英雄些。”

蔡铎诡笑道:“放心,你死不了的。那独眼货死了,你都死不了…”他一路而来,已经看见了龙机帮给他留下的暗号,才会信心满满的这么说。

已时到了新市口,雾仍未散去,依然很大,大得连牌坊上的“国泰民安”与路牌上写的“新市口镇”那些大字都看不清……

往常这个时分,布衣百姓们,商贩走卒们都应该起来了,像往常一样喧哗、叫卖,而家庭主妇们也该起身到镇中的街市上买菜的买菜,采购的采购……奇怪的是,今天的人似乎特别少,街道上特别冷清……

刑场周围冷清得只剩下那些神出鬼没,要命的雾和霜。冷灰色的雾,聚散就如灵魂一般轻柔。丝丝冷风袭来,令人打着寒噤……

王寇心中纳闷,他有种预感,而且是不好的预感。在他临行前,严世藩运筹帷幄,自信百倍的交代:“王抚使,今日龙机帮必会去新市口救人。他们一旦发动攻势,你就发出信号。神机营就在新市口四面埋伏,到时候将他们圈在其中,一举成擒…”无论预感如何,他只能按照严大人的吩咐办事,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此刻他的心态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就在王寇神思不定的时候……忽然,大雾深处,四面都听见了火铳的爆破声“砰…”,厮杀,呐喊在雾霭中传了出来。众锦衣卫动作迅速地围住了雷虎与蔡铎,将圈子缩小,盯着外围,纷纷拔刀…众人睁着眼,严阵以待,心里不由忐忑起来……

王寇大呼一声:“贼寇已到,众人准备…”他隐约见到了,雾朦深处似有旌旗招展,那些杀喊声渐大渐小,忽远忽近…诡异无常。他紧张地放出火箭,发出信号。聚精会神,等待龙机帮的第一波进攻……

不到一刻功夫,“砰砰…”一队神机营的官兵看到信号,声势浩大的喊杀着从东面直冲而来,端着火铳在雾霭中一顿乱射,竟将押送囚车的狱卒与锦衣卫撂倒了好几个……紧接着,西面,南面,北面的神机营官兵也已杀到,两千号人密密麻麻的顷刻间便将新市口镇堵塞得水泄不通……

镇上的百姓们哪里见过如此多的官兵,心中发麻,不知道发生了何事,躲在家中,提心吊胆的。胆子大点的,开了半扇窗户,从缝隙中往外瞧,可惜雾太大,什么都看不清。胆子小的,一家人抱着,蜷缩在黑暗的角落里瑟瑟发抖。许多人家中小孩被惊吓得嚎啕大哭…

如同一出闹剧,一下子,新市口哭声,闹声,叫骂声,枪声,怒斥声,什么声音都开了锅般一时迸发出来,令人啼笑皆非…

神机营各队的统领好不容易,拨开拥挤的人群,窜了出来质问道:“王大人,到底怎么回事,贼寇在哪?”,问得王寇一时语塞,懵在当场……

问斩的时辰马上就要到了,但新市口镇什么都没有发生……

王寇大失所望,暗自奇怪,“龙机帮难道真想他们的少帮主命丧黄泉……”,于是他与马彪两人只得分别指挥众人疏散,又再各自匿藏起来。不管怎样,绝不能耽误了午时的行刑。

官兵们一经撤离。新市口的百姓都松了口气,陆续的从家中走了出来。围观行刑的人也越来越多…市井布衣都有那种爱瞧热闹的心态,于是里三层外三层,瞬间便是人山人海…

午时,雾已消散了,天自放晴,时辰终于到了……

囚车里的犯人已给押了出来,雷虎与蔡铎被强迫跪下。王寇幸灾乐祸的带着丝丝的冷笑瞧着两人…

马彪作为行刑官,义正言辞,朗声宣读雷蔡二人罪状,然后,毫不犹豫地掷下了斩立决之令。

立即,雷虎与蔡铎便要人头落地……

刽子手莫老三与赵二在走行刑的流程,两人在刀面上喷了口水,一抹刀刃,眼中的寒光四射…瞪了下雷虎与蔡铎。暮的发现这两小子居然毫无惧色,脸上笑意盈盈,竟然可以笑看生死。这让莫老三与赵二心里佩服不已,“真好汉,真豪杰,真英雄……”

他们心念至此,随即拔掉两人背上插着“死囚”的牌子,举起了鬼头大刀,迎空霍地舞了道刀风,刀锋在阳光下漾起了一道刀光,晃着围观众人的眼睛,虎虎生威……正待斩下……

人群外围呼喝陡然响起:“刀下留人!”“王大人,马大人,严大人有令,刀下留人呀…”

马彪大喝:“住手……”这一声呼喝,莫老三与赵二举着大刀停留在半空嗄然而止,面带犹疑地望着马彪……

三名锦衣卫拨开人群闪现出来,立即拿出了严世藩的亲笔所写的手书,下方落款是严世藩的大印,交给了王寇……

王寇惊道:“快说,严大人这是何意?”此时他拿着手书不知道如何处置…

那送书的锦衣卫道:“严大人有令,速速放了雷虎与蔡铎二人…这是州府文书。”,他又将知府签署的释放文书交了出来…

“严大人突改主意,可是有事发生…”马彪觉得事有蹊跷急忙问道。

那锦衣卫颌首,神色慌张,答道:“贼寇大闹小相府,将严大人劫持了…”

“到底怎么回事?”

“你们走后,府衙官兵由于连日来缉捕盗匪,兵力分散,小相府已是守备空虚。贼人们便趁虚而入,杀入府邸,将严大人劫持出了府邸…胁迫大人签下手令放人…”

王寇与马彪惊得面面相觑…事关严世藩生死,他们不得不从。无奈之下只得将雷虎与蔡铎就地释放。

蔡铎揉了揉捆缚已久的双手,揽着雷虎,笑道:“怎么样,虎爷,我算得准吗……”

雷虎竖起拇指,“佩服……”

两人也不再多言,朝王寇一拱手,“王大人,没别的事,我俩就失陪了……”说完,一拂衣袖,两人拨开人群,潇洒地扬长而去。

王寇恶狠狠地瞪着这两混蛋的身影,气得浑身发颤……

原来蔡天叔早早便安排了吴清风带着刘驰一的闽浙分舵去新市口佯攻法场,王寇等所见的杀喊声与枪爆声(这些其实是放的爆竹),还有雾朦处的旗展便是吴清风故布的疑阵,用来迷惑与蒙蔽敌人。

杭州城内的已时,就在王寇等人到达新市口的同时…

蔡天叔安排龙机帮黑皮的浙中分舵六十余人切断了小相府与外围的联系…自己则与方诗雨,黑棋五,日月星辰几个义子,还有唐笑笑,风欲静,贼小六,雷灵儿等十余人乔装成府衙官兵,一路上竟无人阻拦,便径直到了小相府门。

门前的六名锦衣卫见到众人,问道:“你们是何人,可有令牌…”

方诗雨与黑棋五,唐笑笑,风欲静四人也不言语,即展身形,出手迅捷的将那六人格杀于府邸门口,众人大步踏入了小相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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