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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王超日记

王超的日记本上带个小锁,锁头用螺丝刀一撬就掉了。这种锁本身是封锁自己内心世界的象征,既要记录下来,又不想让别人发现。看来王超在父亲去世那年的经历,既有他不得不说又有不肯为外人知道的地方。这种压力之下,难怪王超面色忧郁,形容沉闷。

日记本的封皮是黑色,黑色除了沉稳之外,还象征死亡。打开日记本,基本上用的笔都是黑色的笔。一个用黑色为基调来记日记,并且用隐喻来记事的男孩子,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心底里有所判断却又希望不是所想的那样。

挺厚的本子,除了一些流水账式的日记之外,有十三篇对我来说是有意义的。

[第一篇]

1998年1月28日 星期三 晴

今天过年,外面雪还没化,好冷,不过长安街上的积雪早早地就被环卫工人清扫干净了,他们可真辛苦。

张素兰和王大庆又吵起来了,过年也吵,我本来想去爷爷奶奶家,张素兰也不让我去。王大庆在张素兰面前就是个懦夫,懦弱得连过年都不敢回去看望自己爹妈!

不知道为什么张素兰说我是小流氓了,流氓不是坏男人吗!我一直听她的话,怎么也是流氓了?

看着自己的小兄弟,觉得还不如没有的好,张素兰说,这个东西是个坏东西,就会欺负女人。

[第二篇]

1998年2月13日 星期五 晴

真讨厌,明后天是周末,今天却非要返校,说是要打扫卫生。

不过也挺盼望上学的,因为对着张素兰的时候,我都觉得自己不应该活着。王大庆昨天晚上肯定又想对张素兰耍流氓来着,半夜被张素兰踢出去了。

李一州说,明天是情人节,他要送班里最好看的女生刘晓晓玫瑰花。真是个大流氓,这么小就会勾搭小女生了!要是刘晓晓要了,刘晓晓就也不是好东西!不过,我看到刘晓晓的时候,流氓就要出来了。刘晓晓长得真好看,眼睛黑漆漆的真漂亮,看着像洋娃娃似的,但是刘晓晓比我还高,胸脯也鼓起来了,我觉得她看不上我。

[第三篇]

1998年2月26日 星期四 雪

又下雪了,真冷,我还得去外面上厕所。

那天好像看见王大庆在胡同角落抱着胡同里大张杨他妈亲嘴了。

大张杨他爸打架把人捅死了,听说是判了个无期,估计这辈子出不来了,难怪王大庆这么窝囊的人都不害怕了。

刘晓晓好像和李一州好了,她肯定是在情人节的时候收了人家的玫瑰花,也是个女流氓!唉,张素兰还不知道王大庆的事呢。不知道张素兰知道了会怎么样。

[第四篇]

1998年3月11日 星期三 阴天

张素兰和王大庆正在外面吵呢,而且张素兰还把大张杨他妈的脸挠花了,大张杨也不跟我玩了,其实也没人喜欢跟我玩,他们都说我整天板着一副死人脸。

张素兰说王大庆为了那点流氓,想不要我和她了,说王大庆就是个浑蛋大流氓,说大张杨他妈就是个骚货狐狸精。张素兰气急了,说王大庆要是养大张杨娘俩了,问我怎么办?我不知道该回答什么,然后她就扇了我两耳光,跟我说,要是王大庆敢不要咱们娘俩,你就捅死他这个王八蛋!我怕挨打,只有跟着张素兰说,要是王大庆不要咱们了,我就捅死他个王八蛋。结果被王大庆听见了,王大庆把喝水的杯子摔碎了就走了。

[第五篇]

1998年3月13日 星期五 多云

今天王大庆回来了,回来后居然拉着我照着镜子好好端详了半天。看完了,也不叫儿子了,居然说:“兔崽子,你他妈哪儿长得像我啊?”

我正莫名其妙呢,张素兰回来了,张素兰刚好听到这句话,就开始和王大庆吵:“臭流氓,你怎么说我儿子呢?”王大庆说:“还真是就是你儿?”难道我不是王大庆亲生的吗?不过我看着王大庆生气的脸,怎么觉得他像个恶魔呢?

张素兰说:“王大庆,你这话什么意思?”王大庆把我拉到他跟前:“你看看这兔崽子哪儿长得像我?我今天才打听出来,你嫁给我之前,被一个流氓强奸过,我说怎么我家条件那么差,你这个警察女儿居然下嫁给我,而且你嫁给我才九个月,这兔崽子就出生了,你还和我说是早产!老子养个野种养了十五年!”

张素兰居然没骂得更凶,反而哭了起来,难道我真是野种?王大庆骂完之后,就走了,张素兰自己哭了半宿。

我想了想,张素兰除了凶点,其实对我也挺好的。

[第六篇]

1998年3月15日 星期天 下雨了

王大庆今天回来了,还把地上踩得都是脚印。张素兰两天没说话了,我有点害怕了。

王大庆进来就开始翻箱倒柜,并且问张素兰存折在哪里,很像电影里的日本鬼子来抢老百姓。张素兰说:“你滚!你以后别回这个家!”王大庆说:“老子才不回来!老子是拿回老子自己的钱,赶紧给我!你这个破鞋!”

听到“破鞋”这两个字,张素兰嗷了一声就扑到王大庆身上,把王大庆的脸都挠破了,把我也吓到了。王大庆以前打不过张素兰,但是今天居然抓住张素兰的头发摁住她的头往地上磕。我看到张素兰都流血了,就过去拉王大庆,没想到王大庆一把把我推开,我的头碰到桌子,磕了个大包出来,疼死了。王大庆说:“小杂种,你果然向着这个贱货!”之后王大庆找到了存折,就走了。

地上有血,有泥,张素兰躺在地上,好半天没动静。我都担心她是不是死了。我过去看着张素兰。张素兰却把我搂进怀里,跟我说,妈只有你了。

我觉得我应该是个男子汉了,我都十五了!

[第七篇]

1998年4月13日 星期一 晴

我刚放学回家,发现王大庆也在,还有大张杨他妈。

王大庆让我和张素兰搬出去,因为这是他的房子,王大庆当着大张杨他妈的面说:“你这个贱货带着这个小杂种一个星期之内搬出去,不然老子直接把你们东西扔出去,把房门锁上!”说完了,大张杨他妈还说张素兰:“张素兰,你不是骂我贱货么,原来你才是大贱货,还养了个野种,让大庆给你养了十五年!亏得这些年你对大庆整天打骂,还不让大庆碰,原来是想着强奸你的那个野男人吧!”张素兰冲上去和大张杨他妈打起来,结果王大庆一脚把张素兰踹倒了,我想起张素兰的话来,跑到厨房拿起菜刀冲出去,王大庆他们已经走了,只有张素兰在地上哭。我从没见过张素兰那么哭过。

[第八篇]

1998年4月14日 星期二

那个魔鬼让我和张素兰一个星期内搬出去,搬出去我们住哪儿啊,总不能住大街上。张素兰好像傻了,也不说怎么办。我也很害怕。

[第九篇]

1998年4月15日 星期三

今天同学们说我是野种,是杂种,肯定是大张杨那孙子嚷嚷的,这下他就不用被骂是小杀人犯了!大张杨说他爸和人打架的时候是用磨尖了的自行车辐条捅的。

[第十篇]

1998年4月16日 星期四

我在路上捡到了个自行车辐条。我把它磨尖了。

[第十一篇]

1998年4月17日 星期五

我找了块猪肉试了试,发现根本捅不动,大张杨这个小杀人犯就是吹牛呢!我找了把尖刀,还是这个好使。

[第十二篇]

1998年4月18日 星期六

恶魔死了,流了好多血。张素兰看见我的校服上的血了,她把我校服烧了。

[第十三篇]

1998年5月29日 星期五 晴

我都想不起来王大庆长什么样了。大张杨和他妈搬走了。同学们还是会叫我野种,街坊说王大庆很倒霉。刘晓晓和李一州亲嘴了,奸夫淫妇……

我看完这本日记,可以推断出来,王超杀了他父亲王大庆。一般来说,有过用杀人处理问题的经历的人,会选择第二次杀人。不过当事人都死了,而且陈年悬案,警察也未必有动力去查;这本日记也不能证明什么,因为物证早就被毁掉了,犯罪者也已经死了,死无对证。可怜的就是李静秋,因为父母贪图王超家拆迁款,把她嫁给了王超,结果把自己的命也丢了。

看看手机,都已经凌晨三点了,我躺在床上沉沉睡去。虽然心底深处还是认为,王超杀李静秋,还有一些疑点没有解开。但是倦意起来,也就睡去了。

睡得正香,电话响起,是楚楚的。楚楚说,秦剑告诉她,王超一家剩下的亲人是王超的姑姑,王超姑姑处理后事的时候遇到了一个房地产中介,中介带着个人来找他们来了:王超杀人前一周,把他们的房子卖了。而且王超姑姑还发现,王超银行卡里的钱都没了!本来老太太张素兰银行卡里的拆迁款还剩三百多万,得赔偿给李静秋父母两百万,剩下的不够退人家房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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