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老太卖完鸡蛋往家走，路过屋后水泥桥时，心里不由自主地揪起来。三十五年前，丈夫刘老六就是从这座桥上跳下河救人淹死的。死的那年刚满四十五岁。
你说他一个残废，水性又不好，下水救哪门子人呢？谁还会计较一个瘸子不成？他那是立功心切，想讨卢小猴婆娘的好呢！
那天，队里的大劳力都到海堤抗洪去了。卢家八岁的儿子见老子离了家，狂得不知怎么顽皮才好。就在他与小伙伴沿着河堤追打时，不料脚下一滑栽进河里。孩子们受了惊吓，立即作鸟兽散，一下子逃得无影无踪。
有个小孩在狂奔的时候，被他爷爷大声喝住，小孩就把卢小猴儿子掉进河里的事说了。于是，在地里干活的小劳力们，一齐拥向湍急的大河边。
眼前河宽浪急，老弱病残们心有余而力不足。
卢小猴的婆娘闻讯赶来，边跑边哭喊：“谁肯下水救我儿子，我给他钱！……”
在场的人急得窜来窜去，但无人敢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卢小猴的婆娘急疯了，不顾一切地往水里冲。众人拉住她说：“你不会水，下去也许就上不来了！”
老六那会儿正站在桥上，他是看见卢小猴的女人走过来，才故意避开的。自打前年夏天被她当众踢了一脚之后，老六便像怕鬼似的，见到她就想躲。目睹眼前的危急状况，老六咬了咬牙喊叫道：“我不要你家一分钱！”说完就从桥上跳了下去。
卢小猴的儿子在水里上下挣扎，幸好抓住几根芦苇才没被洪水冲走。老六费了好大劲总算将他推到河边，被他妈连滚带爬地拉上了岸。
几个人忙着伸手拉老六，谁知他脚下一滑，顺水飘下去几丈远，等众人追过去已没了踪影。三天后，队里人从闸口捞回了他的尸体，为他召开了隆重的追悼会。
会上卢小猴的婆娘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个劲地跪在地上向死去的老六赔礼道歉，说老六是天底下最善良的好人，她不应该平白无故地踢他一脚。
多少年过去了，村里的人一直弄不明白，卢刘两家当初为何结下深仇，后来又因何成了亲家？这事只有刘老太心知肚明，且常为此事暗暗自责，总觉得丈夫的死与她有着脱不了的干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