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这些女干部,不,还是女学员,穿着高跟鞋来这里干什么?刚下车,一群女兵就被早早等候在那里的一个黑脸少校毫不客气地狠狠训了一通。
这么凶,像要吃人!一个“红牌”委屈地嘟囔着。她说我们又不知道来这儿干什么,上班又没规定不许穿高跟鞋。少校铁板着脸吼着面向他成两列横队集合,立正,向右看齐,向前看。少校的口令短促洪亮,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显然是在高原久了才有的震颤,这通常是因为长期缺氧引起的。林立正想着,突然感觉到少校的目光在盯她,随及,少校用他那雄浑的粗嗓门说第一列第三名,出列!林立下意识地左右瞄了一眼,一声“到!”,跑步到离少校两米远的地方立定,少校问她叫什么名字,林立装着没听见,少校又说我问你,叫什么名字。从开始集合到现在,林立敏感地意识到少校是要有意找她的茬,她说少校同志,你不觉得这么唐突的问一个女孩子的姓名,是不礼貌的行为吗。话音一落,林立直愣愣地盯着少校,她已经豁出去了。她看到少校不经意地颤了一下,少校张了张嘴,停住了,又张了张嘴,似乎有些尴尬,末了,一声“入列!”,声音比先前小了很多。林立一声“是!”,向左转,跑步回到队列,就在她向后转的刹那,少校又发话,声音依旧大得骇人,我命令你们沿着公路跑五圈。
十几个女孩互相看着,没人动。
才到医院两个月,就水啦,告诉你们,这是边防,是要打仗的。少校吼着,还是没人动。
少校没有丝毫犹豫,又一声这是命令!女孩们开始行动,但脚步显得极其懒散。少校的命令是围着操场跑整整五圈,足足三千多米还多,此时,林立她们并不知道五圈到底有几千米,肯定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以至于谁也不敢贸然快跑。大约跑出一百米后,林立就到了最前面,她想,别瞧不起咱女干部,要让你看看,穿高跟鞋也能跑步。林立对自己一米七零的个子一直就很满意,加之受也曾是军人的父亲影响,当兵后她很少穿高跟鞋,今天她觉得运气不错,穿的是半高跟。少校刚才喊她出列时,是见中尉军衔的她与红牌们不一样,一双半高跟鞋,军姿也比她们好,原本是表扬她的,谁知林立不给他面子。
一群女兵在少校怒目而视的等待中,羊拉屎一般慢慢地跑回原地,少校看了她们一眼,再看一眼,无可奈何地摇着头,他失望的眼神里仿佛刚刚打过一场失败的战斗,而他是唯一活着回来的人。少校说就你们刚才的作风,真的叫人无话可说。虽然这不是你们的真实水平,但除了一两个人,恐怕快也快不到哪去,这么说的时候,少校的目光有意地盯着林立和一个叫仓木拉的藏族女兵,她是林立她们医院的卫生员,二年度兵。林立回应着少校极不自然的目光,她不情愿看见因为她们的拙笨表现,而使少校脸上正在聚集起的沮丧和悲凉,她张了张嘴,想说别这样看不起人,今天从一开始就没有准备。林立没有这么说,像其他人一样,她也选择保持沉默。不过林立暗暗地想,或许眼前这个少校是一个不错的职业军人,否则,他不会因为她们跑的不好而大伤肝火的。少校没有让她们休息就忙着测身高测臂长腿长,还问了些似乎与这次长跑无关紧要的事,譬如是否会计算机,最大的爱好是什么,并一一写在一个小本子上,很快,随着他一声解散,林立她们无精打采地走上车去。
真是莫名其妙。林立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