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聊上了。
几人交流用的并非是大陆的通用语。那语调颇为古怪，郁长宁听着，觉着他们说的竟然与番邦一小族的语言有些相似。
之所以说是相似，却是因为他们的声音太轻，又断断续续的，她其实也听不太清楚。
那几人许是凑在了一块伸长了脖子有些累了，聊了片刻便各自缩回了脖子，慢悠悠地剥着栗子壳。
到后来许是觉得无趣，又差人去别处买了酒回来，栗子做下酒菜，推杯置盏。
那些个大汉平日里被管束得严，少有能如此畅快饮酒的时候，虽喝得不多，不多时便有了醉意，一个个说话都大了舌头了。
酒过三巡，话题就又开始了。
不过这一次，他们的声音大了许多，不知是因为醉了酒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这些人当中也有人尚清醒，却与那些人相谈甚欢。许是因着这儿没有其他人，他与其他几位才愈发大胆起来，全不担心自己说的话会被旁人听了去。
左右是觉得哪怕叫人听去了也无妨，这种番邦俚语十分小众，寻常人就是听得清楚明白，也全然猜不出是什么意思的。
可偏偏——郁长宁听懂了。
“你回去告诉王爷，但凡是他吩咐的，咱们兄弟几个肯定给他办好了，叫她放宽心便是。”
“只不过嘛……你也知道，兄弟几个这副模样实在太过显眼，肯定是不能自己动手的。但要是找人……”
那壮年男子一边说着，一边伸出几根手指来搓了搓，分明是要钱的意思。
大汉面色一僵。
他要是连这点名堂都看不出来，就不必在王爷手底下混了。王爷早吩咐了，该给的不该给的好处都要顺着他们，可如今他越是依顺着他们，这些人就愈发得寸进尺起来了。
却碍于主子的吩咐不好明说，扯了笑容与那几人周旋，“事情办好了，王爷自不会亏待了大家，再说先前咱们不是已经……”
大汉心中不大高兴，脸上却一点都没有露出来。其实他们这般做派，主子也是早就预料到了的。
只可惜他们自己在京中无人。
手底下的人多，却没有本事夺走晏南鸿性命。武术高超的也不是没有，但晏南鸿自己就不弱，身边还有许多高手保驾护航。
主子手底下那些个武术高超的，在江湖上也是排得上名号的人物，晏南鸿早些年一直在外游历，这些人的容貌他即便是记不清晰，也是见过一次两次的。
哪怕是一丝半毫印象都没有，深谙江湖之人，看看这些人的武功路数就明白了。
用自己的人行不通，主意这才达到了外人身上，却没想这些人竟然这般难缠。尤其是对方的领头人，一把年纪了却穿着一身粉色的衣衫，明明是这群人中最瘦弱的一个，却竟然当上了他们的老大。
这人还生了一双眯眯眼，没的添了几分狡诈。
大汉兜了兜怀中的几张银票，委实舍不得将它们掏出来。
正犹豫间，便见那几些人纷纷看向了他们当中的领头人，学着那人的样子将碗筷一摔，又听那领头人道：“王爷要是连这点诚意都没有，就请他另外寻人吧。”
说罢，当即就站了起来。他身边的那些人见状，连忙也跟着站了起来。前一刻还是嘻嘻哈哈的，这会儿一个个都黑了脸。
“别、别走啊几位。”大汉明知他们不是真的要走，只是做个样子给自己看的，却也无可奈何，笑得更加殷勤，“有话咱们好好说，先坐下再聊嘛。”
暗地里又使了两个眼神，等所有人又重新入座，大汉从怀中将那些银票掏了出来，剪成了一团从桌下塞了过去，“主子既然找了各位，就是信得过大家。小心意，还请大哥一定要收下。”
几个都是人精，看到大汉的手伸向了桌下就明白了他要做什么，当下也不动声色地接过了对方递来的银票，眉开眼笑道：“王爷的心我也是明白的，老弟既然都这么说了，我要是再推辞，就是不给你面子了。”
似乎是为了让那大汉放心，那眯眯眼当即从袖中掏出了一张信封来，又当着大汉的面拆开，一边拆一边说道：“管他是真龙还是假凤、是三头六臂还是旁的什么，只要叫哥几个盯住了，保准让他有去无回。”
信封用蜡糊了口，眯眯眼将它拆开了，里面是一张薄薄的宣纸。左顾右盼没发现什么异常，他又当着几人的面将其展开，摊在了桌上。
入眼是一张画像。
这些人都不识得晏南鸿的容貌，指派他们去做事，画像总是要有的。只不过这件事情一直没有敲定下来，雇主也没说什么时候让他们动手，这信封才一直没有拆开罢了。
“大哥，这小子长得可真俊啊。”开口的是一个秃了头的大汉，大家都喊他秃瓢。
“什么时候了还管他俊不俊的？怎么，这事情还没办呢你就想爽一把？可别怪哥哥没提醒你，那可是个男人。”
“嘿嘿，男人怎么了，不是一样有能用的地方吗？”秃瓢嘿嘿笑着，也不在意脑袋上被眯眯眼敲了一下，低声嘀咕道：“不过……这小子我怎么瞧着有些眼熟啊？”
他不说还好，这话一说出来，立刻又有几个人附和。
“是啊是啊，我也觉得这人有点眼熟。”
“总觉得这模样隐隐约约就在我脑海里，怎么一时半会儿就是想不起来呢？”
……
“等会儿，我好像想起来了！”秃瓢说道：“刚刚坐在这儿的那个，像是不像？”
众人恍然大悟一般，连忙要回头去瞧，去哪里还能在另一方桌案上找到晏南鸿和郁长宁？
“遭了！不会真的是他吧？”
众人面色一变，此刻开口也再顾不得什么俚语还是大陆的通用语了，有人亟亟开口道：“管他是还是不是，抓住了再说啊。要是真的被他听见了咱们刚刚说的，那咱们一个都别想跑！”
见众人还是呆愣的，他连忙又补充了一句，“还愣着干什么？追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