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了很久。
没有电闪雷鸣，只有寂然无声，往下落着的雨。
室内忽然凉了起来。
苏乔重新缩回舒服的被窝，她翻看着自己写的东西，就差没把它翻烂了，脑子里隐约了一点故事的雏形，目光扫向闹钟。
6：05
苏乔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习惯性地把本子往枕头下一推。
苏乔打着哈欠走进房间内置的浴室，往牙刷上挤了一层牙膏，她面无表情地对着镜中龇了龇牙齿，眼微微眯起。
镜子中的女生眼皮底下的乌黑眸子有些无光，眼角耷拉下来。
感受到牙刷在其表面来回“粉刷”，她换了只手继续重复动作。
睡不够啊。苏乔无声地打了个哈欠，些许泡沫沾在她唇上。本来有事做所以精神亢奋了，但是一旦放松下来就显得萎靡了。
苏乔用热水洗了个脸，又把了难得用一次的洗面奶搓了满脸的泡沫，此时的女生在镜子里就像个带了白色骨头面具的鬼一样。
今天周日，她父母休息，不用上班。
苏乔从冰箱里拿了个面包，就着一杯草莓味的酸奶解决了早饭问题，她抱了比昨天少了一些的课本去敲姜明家的门。
还在下着雨，她撑了把伞。
犹豫了一下，拿着伞又抱着书，苏乔实在没多余的手去敲门，琢磨要不用脚踹，呸，用脚礼貌敲门，最终她还是决定用手敲门。
略微艰难地调整了一下姿势。
手堪堪抬起，门便开了。
姜明头发乱糟糟的，眼神有些迷茫：“进来吧。”声线略带一点沙哑。
先将书本放在门边内的台面上，她把伞收好放进伞筒里。
顿了一下，苏乔进屋顺手关上了门，一边盯着仿佛神游在外一般还穿着睡衣的男生，忍不住蹙眉：“你怎么了？”昨天说好六点半差不多的时候就来他家，怎么感觉姜明一夜没睡似的？
压住心底的疑惑，苏乔淡淡地看着他。
姜明喝了口冰水，冰水的温度刺激了他的大脑。
这会儿他才把可怜兮兮的目光投向女生：“我做噩梦了。”
苏乔一时噎住：“……”
多大的人了，还怕做噩梦？
“巧了，我也做噩梦了。”苏乔翻了个白眼。
眸光淡淡。
漫不经心的语调。
“你梦见啥了，难不成你在客厅坐了一晚上？”
“那没有。”姜明一口反驳她的第二个问题。
“我梦见，”姜明忍不住吞咽了一口唾沫，喉结动了一下，“我考上K大了。”
苏乔：“……”这要怎么安慰？安慰个学霸梦境是假的？
她叹气，有些无力：“这不是挺好的吗？”
谁知姜明激动了起来。
“梦是相反的。”
他有些懊恼地嘟囔：“你到底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呀。”
苏乔没听清，“那就说明你能考个更好的学校呗，比如燕大。”
说着，她拿起一张卷子对着姜明努努嘴：“你看，我们什么时候复习？”
姜明这时候已经回过神来了，他脸上闪过一抹不自然，挠了挠头，声音轻飘飘的：“那你先做会儿题，我去楼上换个衣服。”
苏乔点点头，目送着姜明消失在视野。
等姜明收拾完自己，苏乔笔才停在新抽出来的卷子上的一道填空上。
底下的试卷被人抽走。
洁白的试卷上突兀地留下一道歪痕。
苏乔心里叹了一声。
外面下着雨。客厅里悄悄的，唯一的噪音大概就是翻动卷子和落笔沙沙的声音。
就在苏乔写完一道大题的时候，姜明唔了一声。
她抬起眸子扫了他一眼，眉头微拧。
又过了十来分钟，姜明才收起视线。
“这套卷子……”
他沉吟一会儿，“你觉得难吗？”他问道。
苏乔想了想，老老实实说：“还行，基础方面可以，就是大题我顶多做两小题。最后一题我基本看不懂。”
“最后的题以后专门训练，现在先把基础提上去。”
“那张卷子，能得几分？”
她小声问。
姜明愣了一下，他才笑道：“比之前好很多了，大概估算的话86分。”
苏乔舒了口气，的确好了不少。
至少之前她考的数学成绩才十来分……完完全全就是拖后腿的存在，数学老师——也就是他们的班主任，要不是知晓苏乔根底，不然他怕是要觉得苏乔是故意的。
老师常说用脚踩答题卡都能二三十分，结果呢。
别问她是怎么做到的，反正就是整张卷子填空题就蒙对了三个，其他都完美避开正确答案，选择题一道也没对，剩下的题不用说，大半张卷子近乎空白。
这就是原因。
“数学好难。”苏乔卑微了。
“多刷题，这样还能弥补一些差距。”姜明说，然后说完他笑了下。
苏乔真的觉得数学不是人学的东西，但是为了不让数学拖后腿，她必须提上去。
“麻烦你不要用你们那帮人的评判标准来影响我的信心。”
耳后，她面无表情地瞥了眼某人。
姜明笑得更加灿烂了。
“真想揍你。”苏乔从他手里拿回卷子，上面已经被批改好了，不过很欣慰的是比以前的正确率高了不少，红笔所现的叉少了些许。
她相信，自己迟早可以突破到100分的。
嗯，她可以的。苏乔默默给自己加油，她先仔细地看了一遍错题，又尝试重新做了一遍，把能订正的错题订正了一遍，她才拿着卷子问一旁深陷沙发里的姜明。
姜明放下手中的书本，看了眼她指的问题，然后拿起茶几上的红笔在稿纸上划划写写：
“这道题你看，它给出的已知条件让你去……”
临近中午，外面的雨方才停了。
“我可能要搬走。”
苏乔说。
姜明愣了一下，表情有些呆：“你刚刚说什么？”
苏乔叹了口气，然后她把昨天晚上的事情给姜明说了一遍。
“调去省里？”
姜明眯起了双眸。
“我不会走的。除非他提前调走，我还有适应新学校的机会。”说到这里，苏乔似是冷笑了一下，“但是岗位调动没那么容易，动辄牵动数职，最快也是在我念高三的时候。”
她说话的时候声音一直都是清清冷冷的，像冰珠子砸在一起那般悦耳。
姜明有些惶然。
“到时候成绩是跟不上的。”
乍然在关键时期转去新的学校，改变了平常习惯的学习环境，和适应的节奏，合适的教材，一定是十分不习惯的，就算是姜明，也不一定能保证初期的学习成绩会怎么样，即使他后期完全可以追赶上来。
但是苏乔不一样，本身基础数学就很薄弱，换到陌生的环境，她能不能适应都成问题。
想到这里，姜明眼里充满担忧，毕竟苏乔现在已经开始改变了，以往沉闷的性子算是好了不少。
“实在不行，你可以让我爸妈照顾。”
姜明觉得这样很合理，一直以来都是邻居，他妈还和苏乔妈是同学闺蜜，这样一来的话，其实苏乔爸妈不在这边都行，只要给她一些生活费来交电费之类的，吃饭完全不成问题。
苏乔一开始也想到了这一点，但是她不好意思麻烦他们一家人，反正现在不着急，最主要的还是提高成绩，才有底气。
苏乔又做完了一张卷子。
“乔，你吃点什么吗？”
今天周日是公休，他爹妈都还没起，准备下厨的姜明喊了苏乔一声。
至于苏乔不回家吃饭，而在姜明这儿蹭饭是提前和她父母说过的，她一本正经地对她爸说节约时间，快要月考了，时间不紧凑起来不大行，听了这话，她爸也就随她去了。
苏乔惊讶地打趣道：“你还会做饭吗，不会是想毒死我吧？”她拿起桌上的车厘子，一口一个吃掉，再把核吐掉。
姜明头也不回地反驳回去：“那也是我俩一起殉情，谢谢。”
苏乔笑眯眯地报出了几个菜，姜明按着现有的材料开始炒菜，忙活了一个多小时从厨房里端出来——
“哇，主角光环还是什么？这，这神奇的金光又是……！”苏乔瞬间化身为戏精。
姜明忍不住拿起筷子轻轻敲了敲她的头，嘴角却含着无法掩盖的笑意：“给我正常点儿，傻乔。”
苏乔揉着额头，撇了撇唇角有些无趣地说：“你这人真是的，就不能让我演演完？做人要有始有终懂不……”
“吃你的饭吧！”
苏乔眼神逐渐泛起微光：“噫，你手艺还真不赖啊，我觉得以后多来你家蹭蹭饭吧，果然不愧是姜妈妈生下的儿子，长相智商一等一不说，还会做饭，啧……”最后一个字，充分显示了此刻苏乔内心的不平衡。
然后，她好像不小心把什么大实话说出来了。
“哦~原来我在你心里，长相一等一啊~”
某人意味深长的语调，让苏乔动作一顿。
“没有，我什么都没说。”她淡定地摇头。
苏乔，暗地里还是一只死颜狗，颜值即正义。
“吃人嘴短，懂我意思吧？”苏乔目光有些不善地盯着姜明，她又夹了一筷子菜在碗里就着米饭吃掉。
男生一愣，旋即失笑：“我懂，我懂。”
